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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尚浅

宫二先生,你相信我

“这些在远徵弟弟的毒酒面前,都不值一提。”

他能救她吗。

如果他能救她出去,她什么都甘愿。

他的声音很冷漠,好像她的命那么微不足道:“还有这个面具,戴在脸上,浇上热油·······”

他远远地用面具遮住她的脸,透过面具孔隙,她看到了他薄情的唇发出了幽幽的叹息:“这么漂亮的脸,可惜了。”

她撞进一个人怀里,心在那一瞬间忘了跳动。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信任又痛恨的人,可望而不可即,高山上的孤松,一股好闻的月桂香,坚实的怀抱,有力的臂膀,突如其来的安全感,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那一瞬间她一定很狼狈。

她在宫尚角脸上看到了她从没看到过的神情,他好像,在紧张。

人在殊死搏斗时,会忽略疼痛。

可不知道为什么,被他搂进怀里的那一刻,她身上所有的伤后知后觉地疼了起来。

好疼。

疼得她不争气地掉了眼泪,红着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

宫二单手把她护住,一刀震断了雾姬的软剑,刀锋去势不减,收在雾姬脖子上。往下重重一压,雾姬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宫二像是才看清是谁,沉声疑惑:“雾姬夫人?”

这印证了他的猜侧,他的眉峰压得很低,缓缓吐出两个字:“·······无名。”

“宫尚角,我深夜过来祭拜老执刃,碰见上官浅夜行衣鬼鬼祟祟,怀疑她是无锋细作,出手缉拿,有何不妥。”

上官浅觉得自己很可笑,她刚才竟然失心疯一样觉得宫二是来救她的,不会的,他怎么会来救她,他是来抓她的。

她需要一个脱身的理由:“我不是!我是孤山派遗孤,公子!”

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叫他“公子”,见到他冷得掉冰渣的脸色,又慌慌张张地补充:“宫,宫二先生,你相信我·······”

她真的好痛,她不想再去地牢了。

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在敲门,他就站在门外,放任他们的搜查。

那时,她也是受了伤,从地上飞快地爬起来,把吐在铜盆里的鲜血开窗倒出,拆开发髻脱下夜行衣,在香炉里填满了熏香,听到他冰冷的命令:“破门。”

她刚换好一身素白寝衣,来不及披一件外衣,被迫散着长发,衣冠不整地出现在他和侍卫们面前。

他从头到脚审视打量她,像问犯人那样问她:“为何迟迟没有开门?”

“感觉身体有些发热,怕是惹了风寒,所以喝了安神汤药,早早睡下了,梦中听到敲门声,这才起来。”她试图蒙混过关。

黄玉侍卫头领看向宫尚角,得了他眼神许可,说了句“得罪了”,便涌入她的闺房搜查。

他面无表情,走近低头看了她一眼,对她慌张乞求的神色无动于衷,绕过她走进她的房间。她只能跟在他高大的身影后面,坍塌不安地看着他,乞求他什么都别发现。

他到窗边瞥了一眼香炉,沉声问道:“你睡觉,点这么重的熏香啊?”

“近日有些失眠,可能香料,有些放多了点。”

他的眉头压低,显然并没有相信她的谎话。他掀开珠链,走到她的卧榻边,细细扫过每一个角落,在铜盆边发现了他要搜查的东西。

“你很聪明,知道我对血腥味敏感,故意点了这么浓的熏香。只可惜······百密一疏。”

隔着珠链,他的手指上一抹鲜红:“你告诉我,这是谁的血?”

不要,不要抓我!上一世的记忆太疼,她内心无比抗拒,扯着他胸口的衣服,那么近地靠在他身上,吐出来的气落在他脸上,宫二低头看着她,她像一只被猎人抓住的小鹿,害怕地挣扎。

他们的声音引来的黄玉侍卫,将后山祠堂团团围住。

黄玉侍卫的头领拱手等他示下,他的刀压在雾姬夫人肩上,怀里上官浅紧张地哀求他。

他嘴唇动了动,她殊死一搏:“我刚看到了一个人影!现在一定还在祠堂里!快搜!”

身上的素色寝衣被抽烂了,她散着头发,大概很狼狈。

明知道是宫二亲手抓的她,可在地牢见到他,还是忍不住想向他摇尾乞怜。他还是那样高冷沉静,锋利的眉眼好看是好看,可没有一丝对她的人情味,好像孤山上的雪松,黑色抹额端庄自持,是她永远得不到的样子。

她实在技不如人,堪堪避过,那软剑索命般缠上她的脖子。

这感觉,她熟。

雾姬说得对,若是暴露了,他们是会信一个在宫门十几年来都循规蹈矩的夫人,还是她这个刚入宫门形迹可疑的新娘?

她鬓发被冷汗和血水浸湿了,细颈偏过,因为疼痛昏沉沉的头枕在自己吊起的胳膊上,有些任君发落地看着他,她当时在想什么。

上一世被割断喉咙的感觉那么清晰,她能听到自己喉管断裂之后,血涌进去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有点不甘心。

但这就是命吧。

她两只手腕被高高吊起,鞭子破空之声呼啸而来,落在皮肉上,打得她瑟缩颤抖。

鞭子上沾了盐水,盐巴沾在伤口上,疼得人全身骨头发麻,她咬着唇躲鞭子,手腕在铁镣里磨得血迹斑斑。

她不敢呼喊侍卫,若是被人撞见,她必定暴露,恐怕和上一世一样要被宫二关进地牢。

人在生死关头,会想起那个最恨的人吗。

他从没站在她这边,从没信过她,从没在意过她,他威胁她的那些话,都像刀子一样刻在她心上,隔世难忘。

雾姬的剑毫不留情,招招要她的命。

斗不过。

她等着被绞断喉咙,却听到刺耳的金戈相击,脖子上的软剑擦着油皮被震开,断成两节。

他没再看她,走到摆满刑具的木桌前:“酒碗都还是满的,看来,还没进行到这一步,你熬过了鞭刑和夹棍,但这只是开始。我手中这把剃刀,刀片刃而锋利,是宫门锻造暗器的工艺锻造而出,此刀名为蝉剃,能把每一块肉,都剃得薄如蝉翼。光是一条腿,就能剃足一天一夜,令人生不如死。”

她想起宫二捏着她下巴逼问她的样子便心胆俱寒,一声不敢吭。

很快锋利的软剑在她身上划出了一道道口子,恍惚间又回到了上一世的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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