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游戏为爱成神

下面温度攀升，空气里残余着火炉的热气，铁锈味道扑鼻而来。苏长夜弯腰在地上划了一下，指尖粘了厚厚一层颗粒状灰尘。

倒不是因为惊恐，实在是相似的环境勾起了一些不愉快的记忆。

阴暗潮湿的禁闭室里，蛇鼠爬过满地泔水，小孩儿紧紧贴在墙角，竭力踮起脚尖，老鼠背部的绒毛擦过脚踝，他却动也不敢动，因为耳边清晰流动着蛇的嘶鸣。

女人关上禁闭室的铁窗，切断了仅剩的一束光线。

失明很可怕吗？禁闭室的黑暗环境恰好是组成苏长夜童年的三要素之一。

【热知识，结婚证就是10块钱的工本费】

隔空互动减缓了情绪上的紧张，苏长夜继续摸墙前进，突然踩到圆柱状的东西，及时稳住了身形，那根东西却滚了出去，啪嗒撞上对面的墙壁。

这一声说大不大，在空荡荡的地下室回荡。

苏长夜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等那响动平息，却又出现低低的呜咽。

“唔——”

有什么东西在撞击墙壁。

苏长夜循声摸去，在墙壁最里面触到坚硬的铁门。

铁门上方开了一扇用于传递食物的窗口，苏长夜不知道门里有什么，听声音像是被捂住了嘴巴的人类。他试着透过铁窗沟通，对方显然理智尚存，慢慢安静下来。

“如果你是温蒂，那就敲三下铁门。”

另一侧先是静默，然后传来重物拖动的声音。

里面的人似乎被绑缚住了手脚，一点点爬到铁门后面，用头去撞击铁门。

‘咚。’

‘咚。’

‘咚。’

三下清晰无比的敲击，彻底击碎道恩一家的伪装。

然而就在这时，

“咚——！！”

午夜钟声响彻全镇。

苏长夜暗道糟糕，钟声距离博格家很近，这说明礼堂就在博格家附近。

大门猛然推开，薄雾飘入昏暗室内，浓白之中一道黑长痩影由远及近，手上提着的油灯点亮枯瘦容颜。

几乎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上，眼眶盆地般内缩，两颗眼珠却目光如刀，抓住了黑暗中微末的风吹草动。

“站住。”

黑影走进门内，那是一个包裹在黑色修道服里的女人，形容枯槁，皮肉之下却又如火在焚，烧得一双眼睛目光灼人。

油灯抬高，照亮黑暗里潜伏的人影。

少年抱着一颗皮球，双眼无神，在油灯昏黄的光圈里瑟缩了一下。

“你是谁，我没有在镇上见过你。”

争执吵醒了其他人，卧室的门推开，紧接着门厅灯光亮起。道恩放下手，看向对峙的两人：“妈妈，你最好先把门关上。”

灯光照得苏长夜无所遁形，完全暴露在道恩一家人的目光中。

“你白天不在，没机会介绍。这就是我之前提过的朋友，他会在我们家待到仪式结束。”

“嘿，你好像很喜欢乱跑。”道恩转向苏长夜，语气含笑，似乎并不生气，只是单纯好奇：“这回大半夜不睡觉，又去干什么了？”

苏长夜举了举手中的皮球：“皮球不小心滚出来了。”

道恩失笑：“就为了追一个皮球？”

“你姐姐的东西，我想，应该对你很重要。”苏长夜抱紧皮球，道：“我不小心碰掉了，又看不见，怕找不回来了。”

“谎话精。”博格夫人目光如刀，剜在苏长夜身上，看向他身后的地下室楼梯：“你是从地下室跑出来的。”

一种恐怖的威压突然袭向苏长夜，清脆却又令人头发麻的铃声从博格夫人那里传来。

女人取下腰间的金色铃铛，看苏长夜的目光犹如看一件死物。

“不守规矩的家伙儿，必须领受神罚。”

气氛突然剑拔弩张，苏长夜全身每一个细胞却都在叫嚣着示警，与林区怪物相杀尚且面不改色，可是在听见铃声的刹那，久违地肾上腺素狂飙。

那清脆的，悦耳的铃声，远比林子里的怪物可怕百倍！

就在一触即发时，道恩开口了。

“不，妈妈，他没有去地下室。”道恩目光示意苏长夜身后的地面，道：“地下室的地上都是铁屑，他如果下去过，鞋底也会粘上脏污。”

苏长夜身后的地面很干净。

道恩站在了苏长夜身后，抬起手，温热的手掌搭在少年肩膀。

“神不会允许无正当理由的刑罚。没有逮到证据，你就没资格使用神赐之物，这是游戏规则。”

“妈妈，以公正压倒人欲，是作为信使最基本的要求。”

道恩摸了摸苏长夜的头发，柔软的黑发轻轻蹭过指缝，原来是这种感觉啊。道恩感觉不赖，拿过苏长夜的皮球，那颗皮球在他指尖自旋，随着轻轻一扬，落在地上滚出去老远。

道恩不甚在意，向苏长夜道：“走吧，我送你回卧室。死去的人怎么能和活人相比，如果你为了追一只皮球受伤，我可是会生气的。”

他没有追究，苏长夜却更警惕了。

道恩·博格，这个他接触最多的npc，围绕着他的迷雾不减反增。

博格家的小儿子，用餐时却坐在主位，与他母亲博格夫人说话更是强硬毫无敬意，甚至有点教规律的意味。

离开前道恩没忍住，又摸了摸苏长夜的头。

“在迷雾镇的第一夜会很漫长，不用担心，我就在你隔壁，如果害怕就叫我的名字。”

门扉轻轻合上。

“晚安，好梦。”

苏长夜确认卧室没有其他活人，这才坐回床上，他脱下拖鞋前，花了11光币，用游戏商店最便宜的道具——一包卫生纸，擦干净了脚底的灰屑。

游戏背包里光币还在增加，这11币也算花在了刀刃上。

【666，主播到底长了几个心眼啊】

【我以为脱鞋是为了静音，原来我只是在第一层】

【服气，服气，打赏666，给我苏宝换湿巾擦！】

【和主播比起来感觉自己又蠢又瞎，www.youxs.org】

【越来越好奇主播的人生经历了，黄金段位高玩也罕见的丝滑操作】

【不愧是我老公，胆大心细，以后孩子就随你了】

折腾了大半天，苏长夜也有些乏了，他有种预感，后面的60h只会更艰难。

休息也是一种战术调整，迷雾镇的规矩是午夜不出门，那么至少第一夜，室内应该是安全区域。

刚这么想，苏长夜解衣服的动作一顿。

“叮铃铃。”

悬挂在门前的风铃响了。

然而，他并没有听见开门声。

苏长夜猛然转身。

少年孤零零地站在床与窗户中间，飘起的窗帘抚过脸颊，可是室内根本没有风。

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悄然弥漫，观众们已经着尖叫恨不得自戳双眼。

飘起的窗帘后面，白雾在玻璃上凝出一张张人脸。

痛苦的脸，尖叫的脸，哭嚎的脸，惊恐的脸，扭曲的脸，无数张脸铺满窗户，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齐齐看向一无所知的苏长夜。

有什么东西在地上弹起又落下，啪嗒啪嗒，滚到了脚边。

一颗皮球。

空气凝固。

神啊，救救我……

似人非人的悲鸣，从窗框和玻璃的缝隙挤进来，先是模糊不成音，渐渐清晰回荡耳边。

迷路的幽魂哭诉着祈求神明垂怜。

神啊，原谅我……

弹幕的【高能预警】堆满屏幕，从观众惊恐的文字间隙，苏长夜弯腰捡起了皮球，然后用力一扔。

皮球撞在了门上，骨碌碌又弹回脚边。

“嘻嘻。”

风铃声中响起清脆童音，女童笑道：“小弟弟，来玩球呀。”

苏长夜心沉到底，门是关死的，前路被堵，飘起的窗帘给人一种窗户打开的错觉。

但凡苏长夜胆子小一点，下意识就想跳窗逃跑，因为他看不见窗户外的诡异脸孔，本能会选择先逃离已知的危险。

然而正确的做法其实早就暗示了。

“好啊。不过两个人玩太无趣了，不如我再叫一个来？”苏长夜冷笑，猛地气沉丹田：“道恩·博格！！！！！”

——叫我的名字

这句提示反复出现，放在日常生活中并不引人注意，可是恐怖副本里不存在无用的强调。

这一声呼喊比午夜钟声还要震耳欲聋，与此同时，苏长夜握紧了水果刀，他一连喊了三声，终于在诡异的气氛里听见门廊传来脚步声。

“出什么事了？！”卧室门推开。

风铃声停，凝滞的空气忽然流动。

苏长夜冷笑：“你姐姐半夜三更，找我玩皮球呢。”

“这玩笑可不好笑。”道恩却笑了，他仗着苏长夜看不见，堂而皇之按下手机照相键。

满玻璃的脸孔前方，黑发少年捧着一颗光溜溜的没有五官的头颅，那双眼睛美丽又沉默，站在恐怖深处，无知无觉，天真又邪恶，真是该死的好看。

“不信你看，你们家的皮球长腿了，能自己跑回来。”

铁证如山也不妨碍道恩满嘴跑火车。

“门没有关紧，它碰巧滚进了门缝。”

苏长夜：“那还真巧，不光认路还会钻缝。”如果是门没关紧，之前他把皮球拍在门上，应该有关门的响动。

“是啊，毕竟它也能碰巧滚出门缝。”道恩道：“亲爱的，你是要和我纠结皮球的运动轨迹，还是早点上床休息？”

苏长夜：“怕你们博格家的热情亲戚太多，再来几个我就不用睡觉了。”

“好吧，那我留下来陪你？”

苏长夜也没客气：“也行，那你可以打地铺吗。”

道恩：“……”

后半夜，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两汪幽蓝的光一直盯着棉被起伏的曲线。

被子也挡不住芒刺在背的感觉，苏长夜忍无可忍掀开被子：“如果你睡觉时没有闭眼睛的习惯，能不能至少把脸换个方向？”

“我在想事情，所以睡不着。”道恩直挺挺坐起，倚向床畔，一只手臂支着下巴，苏长夜点破之后，他反而看得更加肆无忌惮：“我很好奇，你所信仰的神，带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对祂如此忠诚。”

“祂甚至无法保护你，在遇到危险时，你只能呼唤我的名字。”

“如果不是那位救赎了我的灵魂，我早就拧掉了你的脑袋。怎么还会给你机会，对我至高无上的信仰出言不敬。”

“我会一把火烧了这里。”苏长夜拽过道恩的领子，双眼空茫，目中无人，明明在笑，却像压抑着灭顶的痛苦，美丽的五官扭曲支离：“连同你我，所有人一起，全都化作灰烬才好。”

“可是不行，神说，要爱世人。”苏长夜松开手，按在道恩发顶，垂眸掩去疯狂：“我能爱你直至最后吗。”

陷入金发的指缝间，闪过刀片的冷光。

黑暗里仿佛有一双耳朵，在等待聆听花瓶碎裂的警示。

苏长夜迟疑片刻，还是绕开花瓶继续前进。

【好消息，找到武器库！坏消息，可能是bss用在我身上的】

【你前面还有个大（锻）焚（铁）尸（台）炉呢，杀人焚尸一条龙】

苏长夜偏身挤出门缝，没走几步，脚尖踢到什么东西。

每一步都更加小心，摸到地下室的入口时，苏长夜后背都起了冷汗。

【我也不想花钱，可是他叫我家人诶，打赏30光币，互动一下嘿嘿】

苏长夜听见提示音，调出界面一看，光币数量到了40。

“之前给我打赏10光币的那位，我记住你了。”

高度约五十厘米，远小于落地式的花瓶，更像是摆放在桌面的大小。

现在它却出现在苏长夜的门前。

房门轻轻向内半开，没有惊动悬在头顶的风铃。

步下最后一层阶梯，墙壁开始出现悬挂的铁器，苏长夜一路摸过去，尽是长钩、大剪刀、还有尖头剔骨刀，甚至有手腕粗的锁链。

“往好处想，找到武器库了家人们。”

【他甚至无师自通，懂得和弹幕交流了家人们】

玩家在副本里是看不到弹幕的，除非使用昂贵的特殊道具。但这不影响观众们找乐子，玩家界面的光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而且每次都是加十。

【说好的记住我，不能忘啊】

“犯了错的孩子就要接受惩罚，你想替别人求情，那就替别人受过吧。看看我们的救世主，能不能感化这些蛇鼠”

赶在那东西倾倒前扶住。

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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