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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月光拯救计划

第 110 章 释疑

赵贞道:朕对不起你。?[(”

连续三日,萧沅沅几乎没有上床休息过。凡赵贞喝的药,进的饮水汤饭,她必定先尝一口,才喂到他的嘴里。

赵贞看着她尝药的样子,目光便有些深意。

她趴在床边睡着,他偶然睁开眼睛,醒了过来,伸出手,一遍一遍抚摸着她的头发和面颊。

她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看着他:“皇上怎么了?”

萧沅沅心中早已经没有了半分波澜。

赵贞难得这样低的姿态,真情实感地诉说忏悔。她知道这是两人释去嫌疑,修复裂隙的机会,遂也不免配合着他,做出哀伤之状。

“都是过去的事了。”

赵贞有些失落道:“你爱上陈平王,是应该的。是我自私,是我入了魔障,想要留住你,所以才硬将你绑在我身边。”

他叹了口气,仰头自语道:“我心中未尝不想成全你们。可我修行不够,做不了圣人。你是我的爱妻。我受不了离开我,嫁与别人。”

萧沅沅垂了眼眸,否认道:“我不爱他。”

赵贞扭头,目光真挚而期盼地望着她:“真的不爱?”

“真的。”

萧沅沅抬起眼,语气笃定地回答他:“皇上为何总将我和陈平王扯到一起。难道我这些年,还没能让皇上放心吗?”

赵贞道:“你这些年,的确在尽力做我的妻子。可你心中多少是不得已的,我知道。是我勉强了你。”

萧沅沅心道:你既然知道你勉强了我,知道我是不得已,你又真的对我有愧,那你便不要这样做。依你说的那样,成全我,让我嫁给他去。你嘴上这样说,偏又不这样做,又要说这些酸溜溜的话出来,做出这情深几许之状,无非就是想要我的态度,就是想让我原谅你。她坐起来,手抚摸着他额头:“我不勉强。我真不愿意做的事,谁也勉强不了我。”

她握着他的手,假嗔道:“我要是真的记恨你,就撒手不管,由着你病死,或者往你药里撒一包砒霜,何苦这样不眠不休守着你。”

赵贞的目光始终在她脸上:“你是说真心的?”

萧沅沅道:“你是我夫君,前世今生,都是我最爱的人。”

赵贞道:“你不再恨我?”

萧沅沅道:“那你恨我吗?我也曾背叛你,伤你的心。你是否还记恨我?”

赵贞道:“我从未恨你,只是心痛。”

萧沅沅道:“我也只是心痛。”

她笑了笑,轻声念道:“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这是诗经里的情诗,赵贞不由地跟着接了下去:“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念完,赵贞沉默许久:“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萧沅沅语气坚定道:“你怎样待我,我便待你。你待我十分好,我便还你十一分。你待我有十分不好,我也百倍千倍地偿还你。”

赵贞拉着她的手:“我要是今生再背弃你,我要是再有三心两意,娶了别的女子,或伤你的心,就让我被雷劈死,被乱箭射死。让我被箭扎成一头豪猪。”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倒要看看你变成豪猪的样子。”

赵贞疲惫地笑:“还是别了,我可不想变豪猪。”

她弯腰,扑在他怀里,伸手抱着他的身子,道:“你不只不能娶别的女子,连看一眼都不行,碰一下也不行。”

赵贞搂着她,笑道:“好,以后我见着别的女人,我便拿个布条把眼睛蒙上。你说好不好?”

她笑,在他胸前拱着:“你是我的,只有我能碰。”

手灵活地伸到他腰间去,攥住那东西:“这里也只有我能碰。”

赵贞扭头,吻了吻她的脸:“我是你的,命也是你的。你要什么都给你。”

“我什么也不要。”

她吻着他的嘴唇:“我只要你爱我。”

赵贞搂着她:“等我病好了,我带你去骑马。”

两人静默地抱了一会,萧沅沅心想着,赵贞总介意陈平王的事,终归是个隐患。他不太提往事,却总提陈平王,想必是极在意,还是得释去他的心结。

她偎在他身畔,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喉结:“你为什么老是说起陈平王他?你明知道,我现在同他半点暧昧也没有的,见面都绕着走。”

赵贞脸色又黯淡下来:“我不知道。他是你喜欢的样子。”

萧沅沅道:“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赵贞道:“猜的着。”

“陈平王跟皇上很相像。”

萧沅沅搂着他,道:“我第一次见到他,便想起我第一次见到皇上的样子。”

赵贞语气酸溜溜的:“你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难道不是少时在宫中吗?怎么会想到我。”

萧沅沅道:“我说的不是那个第一次。”

“那是哪个?”

“我说的是从寺里回宫后,第一次见到他。他说话和微笑的样子同皇上十几岁的时候很像。”

赵贞扭过头,注视着她:“所以你便喜欢他吗?你以为这样我便高兴吗?”

萧沅沅回道:“他像你,却不是你。”

赵贞道:“你不许喜欢他,哪怕他跟我相像,也不行。”

萧沅沅道:“我心里有皇上,皇上心里也有我,我便不再喜欢任何人了。”

赵贞抱着她:“我不许你喜欢别的男人,一点点也不许。”

赵贞说了一会话,又睡着了。萧沅沅陪他睡了一会,又下床

,吩咐膳房,准备一些清淡的粥。

刚回到床边,侍从通报,陈平王求见。

这些日子,赵贞生了病,也不见大臣,前朝的事,都是陈平王在负责料理。有事也都是陈平王传话。

萧沅沅道:“让他进来。”

片刻,陈平王进了帘内。他穿着素服,面色凝重带着忧虑,见了萧沅沅便行礼,道了声:皇嫂。?[(”

萧沅沅道:“皇上刚睡下。”

赵意走近了些,大略看了一眼床上的赵贞:“皇兄好些了吗?”

萧沅沅道:“刚退了烧,但还是瞧着不太好。”

她边说着,边手伸到嘴边,拿袖子掩饰着,轻轻打了个哈欠。

赵意道:“御医怎么说?”

萧沅沅说:“御医说,这是染了时疾,一时片刻好不了。”

她低着头,望着床头,见赵贞嘴唇干的有点起皮了,于是便用手绢沾了一点水,轻轻在他嘴上擦拭着。

赵意也不走,就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萧沅沅道:“朝中近日有什么要事吗?”

赵意道:“再要紧的事,都比不过皇兄的身体重要。”

萧沅沅见赵贞睡着,便悄悄站起身来,引着赵意到了帘外,循循嘱咐道:“皇上既然将朝务托付你,一切就得辛苦你了。皇上生病期间,朝事都由你裁定,各部例行公事。凡吏部人事任免,暂行中止,所有官员弹劾的奏章,也且按住,这些事等皇上病好了再处理,其他的事,你便自行裁度吧。有要紧的事,先同皇上商议再做决。”

“我明白。”

赵意看出她脸上的倦色,忍不住道:“皇嫂这些日子辛苦了。而今太后刚薨,皇兄又病重,宫中的一切都得皇嫂操持,皇嫂多保重身体。能吩咐下人做的事,就让下人做吧,皇嫂也不必这样事事亲力亲为。”

萧沅沅道:“只要皇上的身体能够早日康复,你我辛苦些,都不算什么。”

她忽问道:“你吃饭了吗?我让膳房给你送些吃的来。”

赵贞这一回病的不轻,竟持续了近月,都不见好转。萧沅沅看他病体憔悴地躺在床上,内心竟有点喜不自胜。她觉得,赵贞病了也不错。赵贞一病,这宫中上下,就全由得自己做主。陈平王每日进宫向她禀事,仿佛有种挟天子令诸侯的感觉。

当然,只是感觉,实际上,赵贞大概率是在考验她。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小心,她绝不敢有一点浮躁和冒失。凡是陈平王禀报的事,她皆要一一告知赵贞,一句也不敢隐瞒,更不敢擅作主张。她知道赵贞心如明镜,一时半会也死不了的。

她并不盼着赵贞死。

她心里明白,她需要赵贞。

赵贞活着,对她更有利。可她又不希望赵贞活的太好,太健康,太强盛,他最好就像这样半死不活的。可惜这幻觉持续的不长,赵贞在她的日夜照料下,还是渐渐康复起来。

深夜,出了太华殿,周彦昌来求见。

萧沅沅道:“这么晚了,周大人来找我有何事?”

周彦昌道:“臣是来向皇后辞行的。”

萧沅沅闻言,顿时住了脚:“你要走?”

周彦昌道:“臣月前已经向皇上请了旨意,等太后丧事毕,臣便去太后的陵前守陵。臣怕到时来不及,想着提前来向娘娘辞行。”

萧沅沅顿时明白:“你是怕太后去了,皇上容不下你吧?”

周彦昌有些伤感道:“我不过是个内官。做奴婢的人,侍奉了哪个主子,这辈子就只能跟定了她。太后去了,臣本当追随她去的,只是想着太后的灵前需要人祭奠洒扫,所以才不得不苟活。而今太后已入了葬,臣便去她陵前诵经祈福,从今往后日夜守着也就罢了。”

他这人虽是个宦官,言谈举止却有十分的文人气。

萧沅沅知道,这周彦昌,不是一般的内侍。他识字,通文墨,甚至工于诗书。原本的出身虽不为人知,但似乎宫中有传言,他原本也是贵族之后的。只是遭逢变故才入宫为奴,因此太后很欣赏他。这么多年,他在宫中,很受宠信,参与机密,知道的事不少。

萧沅沅道:“你见我,不单单是为辞行,是有别的话说吧?你但说无妨。”

周彦昌语气凝重道:“臣不放心娘娘。”

萧沅沅笑了:“不放心我?”

周彦昌低声说道:“而今太后薨逝,当年先帝太上皇暴毙之事,还有皇上的生母,孙姓宫人之死,恐怕会被牵出来。娘娘可曾记得汉朝时的故事,吕太后一死,吕氏一族,即被诛灭殆尽。”

萧沅沅道:“你是觉得,而今萧家就和当年的吕氏家族一样?我姑母就如同当年吕太后?”

周彦昌道:“历朝历代,皆有此例。太阳底下并无新事。”

萧沅沅道:“那依你之见,我该怎么做呢?”

周彦昌低声道:“皇上正派人寻找当年给先帝治病的御医,这人名叫胡灵泉。而今人已经找到了,正被侍卫们秘密带进京。听说,临清王也在找此人。娘娘得想办法除掉此人,不能让皇上和临清王见到他。”

萧沅沅道:“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周彦昌道:“自然是有人露了口信。”

萧沅沅问:“当年的事,除了这位御医,还有谁知晓?”

周彦昌道:“除了他,再无旁人知晓。”

萧沅沅问道:“既然除了他再无旁人知晓,太后如此谨慎的人,怎么会留着这样一个祸根?”

周彦昌道:“臣说不准,臣只是担心。”

萧沅沅道:“你担心他若真说出什么来,会牵连到你?”

周彦昌道:“娘娘明鉴,先帝之死,虽与臣无关。可若是真有人意图不轨,诬陷太后,咱们这些受太后提携的人,包括娘娘,都得受牵连。而今太后已死,谁知他们会如何颠倒黑白,又如何在皇上面前进谗言。”

萧沅沅道:“你说的胡灵泉的事我知道。”

周彦昌道:“娘娘怎么

想?”

“你担心皇上会知道真相。”

萧沅沅瞥向周彦昌:“若皇上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或者,皇上压根就不需要答案呢?周大人,我告诉你一句话,先帝太上皇之事,皇上的心里一清二楚。他不必要找什么御医求证,也并不需要真相。”

周彦昌道:“娘娘是说,皇上已经知道?”

萧沅沅道:“他不光知道这件事的答案,包括你与我,咱们心里想什么,也一清二楚。你若真在这件事上动手脚,反而暴露了你的居心。做的越多越错,不如不做。咱们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周彦昌道:“娘娘在赌皇上对您的真心吗?”

萧沅沅道:“当然要赌,但赌的不是真心,是利害。”

萧沅沅嘴上这么说,心中到底还是有些隐忧。她知道,太后一死,有人便按捺不住了。这才还不到一个月呢。本来这些日子赵贞病好,她难得能有机会休息一会,然而上了床,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想了半宿,忽到四更,索性起床,早早梳洗,来到赵贞的寝殿。

赵贞昨夜也没有睡好,一直在咳嗽,天未明就醒了。萧沅沅来时,他正命人点了灯,卧在床上观书。

萧沅沅侧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他额头。赵贞便闭了眼睛,不由地笑了,握着书卷的右手也松弛下来。

“你可真够早的。”

他声音略有些疲惫:“怎么不多睡一会。”

“睡不着,不放心你。”

萧沅沅说:“昨夜还头疼吗?”

赵贞说:“不疼,就是咳嗽的厉害。”

萧沅沅道:“咳嗽了,那就是病快好了。我刚吩咐膳房,给你煮些梨汤来。”

赵贞点点头,拉她上床:“你陪我躺一会,我这病就好得快。”

萧沅沅脱了鞋上床,赵贞伸手搂着她,将她拉到自己的怀中抱着。他吻了吻她脸,手抚摸着她肩背。

“也不知怎么。回回跟你吵架的时候,我便浑身难受。吃不好也睡不好,心里总像悬着一块石头,哪里都不舒服。只有跟你和好,像这样抱着你,我才觉得心里石头落地。”

赵贞闭着眼睛,语气柔缓,半梦半醒似地说着。

萧沅沅道:“你这人,就是爱胡思乱想,给自己想出心病来。”

“怎可能不想。”

赵贞道:“你一同我吵架,我便想起当初,你同我撕心裂肺决裂的样子。”

他手抚摸着她光滑的头发:“为何我会这般爱你?”

他一边说,一边细嗅着她发间的味道:“必定是你在我身上下了什么盅,否则我怎会如此。一颗心都系在你身上。想挣脱也挣脱不得。明明气的要死,不想理你,却还是忍不住向你求和。你但凡冷待我,我心里便难受得很,想你是不是不爱我,是不是有外心。”

萧沅沅道:“真有这样的盅,我倒真想下到皇上身上,好让皇上永远爱我,永不变心才好。”

赵贞笑。

说了一会话,赵贞睡着了。萧沅沅没有睡意?,下床,坐在一旁拿着赵贞方才瞧的那本书翻看。

四更刚过,就听到有太监在帘外通传,说临清王等大臣求见。

赵贞刚刚睡醒来。萧沅沅才放下手里的书,正服侍着他吃药,听见传报,赵贞只淡淡说了句:“你打发他回去吧,朕不见。”

李龄德得了命,即刻去了。

不一会,李龄德回来复命:“临清王说,有要事,务必要见陛下当面禀奏。”

赵贞道:“你没告诉他朕病着?”

李龄德道:“臣说了,可临清王说,务必要见到皇上。他现在还在殿外跪着呢。”

赵贞道:“你告诉他,朕改日会召见他的。”

萧沅沅坐在床边,手里捧着药碗道:“皇上为何不见他?”

赵贞道:“你希望朕见他吗?”

萧沅沅道:“临清王向来不喜欢太后,更不喜欢我。皇上不见他,他反倒觉得是我在从旁蛊惑了。”

赵贞道:“你是皇后,谁敢对你无礼,朕第一个不饶恕。哪怕是朕的兄弟叔伯。”

萧沅沅笑了笑。

赵贞道:“临清王入宫,是想说太后的事。他说当年是太后下毒杀死了先帝太上皇,你怎么想?”

萧沅沅道:“皇上问我吗?”

赵贞道:“问你。”

萧沅沅道:“太后是我姑母,我说的话,恐怕有失公允。”

赵贞道:“咱们是夫妻,我想听听你怎么想。”

萧沅沅道:“皇上既然问,那我便照实说。当年先帝驾崩时,皇上不过七岁,我也尚是稚子孩童,尚未入宫。先帝太上皇究竟因何而死,咱们都不知。当年人事早已湮灭,就算皇上想去查证,也找不到凭据。即便临清王等人说的是真话,太后所做的一切,也并非全是为了自己,同样也是为了皇上,为了江山社稷。先帝那时已是太上皇。一国朝堂,岂能有两个君主?太上皇也不只有皇上这一个儿子。他儿子多的是,陈平王、魏阳王都是他的儿子,太上皇当年也才二十多岁,他若不死,朝中不知还有多少纷争,皇位落到谁手里还未可知。帝王家父子兄弟,手足相残的事难道还少?可皇上却是太后亲手抚养,辅佐登基的。皇上对太后,从来都是以孝示人。而今太后已死,再追究当年的事已无任何意义。”

赵贞一时限入沉默:“这话除了你,没人敢说。”

萧沅沅回道:“我若说我全无私心,皇上必定也不信。太后毕竟是我姑母,我自然要向着她说话。可即便不为私,皇上同太后感情如何,皇上比我清楚。皇上与太后,虽然有些嫌隙和私怨,然而在国政上,却是勠力同心。太后虽死,均田之策却还得施行,朝廷的各项举措,还得继续。原来太后提拔的人,譬如李谡、杨思效等,皇上该用的还得用。这些都是朝廷的能臣。何况,皇上也未必就那么恨她,皇上心里,多少是念着她的情的。”

赵贞道:“你何时也学会了揣摩朕的心思。”

萧沅沅道:“不知我揣摩的对不对?”

赵贞道:过几日,我会亲自召见临清王,你可在帘后听着。??[”

萧沅沅道:“皇上并不隐瞒我此事,那我能否多问一句。皇上既然知道这事的内情,为何还要诏胡灵泉进宫?”

赵贞道:“朕不问,总有别的人要问。谣言若传了出去,终归是个麻烦。”

当夜,胡灵泉进了宫。

赵贞在密室召见了他,问起太上皇之事,胡灵泉说:“先帝之死,并无任何异状。臣当年,查验过先帝的尸身。先帝的死因是被食物阻塞了气道,导致窒息而亡,并非传言所说的中毒而亡。尸身也未见血迹或者中毒迹象。”

对于这个回答,赵贞并不怀疑也不吃惊,更没有往下追问,而是问胡灵泉:“你说的是真话?”

胡灵泉惶恐道:“臣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假。”

赵贞道:“你既然说了,朕便信你。你记着你今天说的话,往后不论何人问起,你最好都像你今天说的这样。否则便是欺君之罪。这件事,朕不想再听到任何闲言。”

胡灵泉称是。

萧沅沅见这胡灵泉如此笃定,心中倒真怀疑,先帝之死到底是不是太后所为。但她显然不敢问赵贞,而今这就是最好的结果,无需再刨根究底了。

赵贞召见临清王,息事宁人的态度。

“朕已召见过当年替先帝治病的御医。先帝之死,并无隐情。太后于朕有养育之恩,朕不想再听到这样的流言。而今朝中皆是太后旧臣。朝局要稳定,改革新政还得继续施行。眼下,计口授田,安定民生,朝廷的大略不能有变,一切当以国本为要。朝廷的精力,不能放在内斗上。朕不想因此事株连旧臣,引起杀戮。”

临清王不罢休:“可是皇上难道就不担心?太后当初早有篡权窃位之心,而今皇后又位居中宫。萧氏一族权力太盛,早晚会成祸患。”

萧沅沅本是受赵贞的应允,在帘幕后倾听,并不打算开口。然而临清王这句话仿佛一记狼牙棒,敲得她脑袋嗡的一声。临清王的架势,简直是要将她这个皇后连同整个萧家都置于死地,要不是有赵贞拦着,萧沅沅看他巴不得拿绳子把自己勒死。

她忍不得这气,直接掀帘子走了出去。

“临清王方才说,太后有篡权窃位之心。太后一生无子,敢问窃谁的位,又传于何人?”

她声音突然发出,接着人影来到近前。

临清王一时没回过神。他看到萧沅沅,表情顿时心虚起来:

“这……”

萧沅沅问道:“太后是皇上的嫡祖母,抚养皇上长大,又辅佐皇上登基。你说太后有窃位之心,又说先帝是被太后谋害。你该不是想说,太后窃了先帝的皇位,传给皇上吧?”

临清王被问的目瞪口呆,连忙转向赵贞:“陛下,臣绝无此意。”

他说着,连忙跪下,向赵贞叩首请罪。

萧沅沅道:“你说萧氏一族权力太盛,早晚成祸患。敢问朝中有几位萧氏一族的高官?我父亲虽封了个国公,却并未担任要职。萧家也并无在朝的高官。太后用人,向来是唯才是举,从未偏私过自家人。你说的祸患难不成是指我和太子吗?”

临清王被说的冷汗直冒,瞬间脸色发白:“臣未曾说过这话。”

“你未曾说过,难道是我耳朵听差了?”

萧沅沅冷笑一声,走近他,直接伸手指着他鼻子骂道:“太后若真如你所说,有窃国之心,岂能容你这老不死的活着?怕是早就送你去见先帝了,还能让你有机会活到今日,在这亵渎她名声?我何曾做过半点对不起陛下,对不起朝廷国家的事,竟让你这般污蔑我?你今日若说不出个道理来,我决不与你干休。”

赵贞听她说的不像样,顿时清斥了一声:“皇后,不得胡言。”

萧沅沅道:“他空口无凭,这般污蔑我,皇上就由得他?”

赵贞斥责临清王道:“你年纪大了,越发说话糊涂了,罚你一年的俸禄,回去闭门思过吧。”

临清王可就上了年纪,在大殿中被萧沅沅指着一顿骂,偏又答不上来话,急得痰迷了心窍,回了府,当夜便一病不起,没过两月,就一命呜呼了。!

她不经意地看向身旁的赵贞,心里暗暗想着,要如何从他嘴里分一杯羹。

赵贞本就卧病,送太后出殡,在陵前山岗上吹了半日风,又不慎着了凉,当夜回宫,病情又加重。萧沅沅又受了太后之事的触动,下定决心要博取赵贞的信任,竭力讨他欢心。遂打十二分的精神来,整日守在床前伺候。

赵贞道:“当时你听闻我立后纳嫔,必定伤极了心。现在想想,只觉得亏欠你甚多

,可我那时,为何丝毫也没感觉到呢?”

一切丧葬事宜,皆由少府及宗正寺筹办。宗正寺定了谥号,曰文,曰昭,即慈惠爱民,照临四方之意。关于丧礼的规制,宫中没有旧例,赵贞下令,以先代帝王之礼入葬。灵柩棺椁,礼器、随葬器物的名单,皆需要过目,忙得觉也不得睡。

赵贞连续几日,高烧不退。萧沅沅在床边寸步不离地守着,用毛巾包着冰块敷额头,给他降温。那冰块不耐热,一会就得融化,每隔半刻,需要不时更换。萧沅沅就守着,帕子一湿,便换新的。到温度降下来,摸到他身体有些凉,又赶紧替他拿被子盖着,反反复复地降温,盖被。他睡着的时候,替他擦擦脸擦擦手,剪一剪手指甲剪指甲,实在困了,便在床边趴一会,等他醒来,喂他吃药。

萧沅沅抵着头,默默不答。

赵贞道:“是我背弃了你。其实当时我便知道你怨我,可我不但没能好好弥补你,还让你受委屈,让你独自一人,承受丧子之痛。甚至还害了你性命。我怎会做出这样罪大恶极之事?我怎会这样伤害你?”

萧沅沅陡然听他这样的话,只觉不可思议。

只可惜自己没有姑母那样的能力和机缘。

凭借姑母的余荫,还有膝下这两个孩子,就能保全性命,保证自己的荣华富贵吗?那显然不可能。

宫中各处挂起了白色的帷幔,宫人们都穿上了孝服。赵贞下旨,文武百官,服丧一月,各部官员、宗室诸王子轮流在棺前守灵。连续七天,宫中诵经之声不绝。赵贞又命人修建崇明寺,为太后祈福。

萧沅沅听他贸然来这么一句,心中大是疑惑:“皇上说什么?”

赵贞摸着她的脸,说:“朕当初不该丢下你。不该让你出宫,另娶他人。是朕伤了你的心。”

萧沅沅听他说起这茬,眼睫顿时低垂了下去:“那都多久的事了。”

她一直渴望他的道歉。从她当年离宫,去寺中修行,她一直期盼着有一天赵贞能向她道歉。她要他承认他对不起她,承认他伤害了她,然而赵贞始终没有道歉。前世,做了十年夫妻,他不曾道歉,一直到两人反目成仇。今生哪怕是再做夫妻,他依旧不曾道歉。他始终坚持自己是对的,坚称对她没有半分亏欠,一切都是她太过任性。

而今她早就不在意这些事,他却突然开口道歉。

他久久地望着她,心中仿佛一朵百合花幽幽绽放,恍惚有种被人深爱着的错觉。

数日之后,太后的梓宫出京。文武百官皆着丧服,送葬的队伍绵延十余里。沿途百姓见了纷纷痛哭,有百姓自发地为太后送丧,禁卫军的统领杨彪派兵驱赶,被赵贞制止。

萧沅沅见了这一幕,心中不由地想,人若真想立世,真需得像姑母这样,做一番事业。朝臣膺服,百姓敬仰,她和赵贞的那点私怨又算得了什么呢?赵贞即便是帝王,也得顺从人心,不敢对她有半分的不敬。即便是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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