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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撩师祖后我连夜出逃

30-40

“既是这样,怎么不早说呢?”贺兰脸色缓和了些,着人把篮子接过?,道:“进来吧,我们家地方大得很,欢迎!”

光是苍云宗的名声?, 就够这些普通修士仰头掉帽了。

本来以为她们是奔自己来的,没想到满不是这么回事。

眼看?对方的脸色要冷,黎思思忙道:“不不不, 苍云宗谁不认识啊,那是有名的大宗门,净出些您这样的青年?才俊,上次蒙您搭救,我一直记在心里?,当时被吓坏了也没答谢,便一路打听过?来,想表示一下自己的谢意,不过?,这个……来得急,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就带了点水果,希望您别嫌弃才好?!”

说着,她掏出一大篮子瓜果,这是羽毛里?长?的,上次摘了没吃完,刚好?现在拿出来做个由头滥竽充数。

贺兰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道:“放心,我们家没有逾矩,这就是太祖皇帝御赐的宅子,共有九百九十九间屋子,大小虽然比不上皇城,但制式差不多,你们要是想逛,我就带你们转转。”

黎思思点头:“那就有劳了。”

三人在园子里?转了几圈,贺兰一一给她们讲解各处的看?点,颇有些自得的意思,黎思思也配合地陪笑夸赞,净说些奉承的话。

贺兰恢复了笑意,望了望天,道:“快到饭点了,我带你们去吃饭吧,你们远道而来,我本来应该好?好?招待,只是我家刚办了丧事,论?理,是不能?过?于?奢靡的,饭菜粗淡些,还请你们不要介意。”

黎思思忙道:“没事没事。”

三人按路折返,不多时,就到了饭堂。

这饭堂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圆桌,座位不少?,只是用饭的人却?不多,只主位上坐着一个面目威严的老者,他的左手?边坐着一大一小两个少?年?,见她们进来,起身道:“长?姐。”

贺兰示意他们坐下,转头对那个老者恭敬道:“父亲,这是我在仙界的两个朋友,路过?这里?,想在咱们家住几天,可以吗?”

黎思思忙躬身下去,给那老者行礼。

那老者目光如炬,在她们身上扫视半晌,道:“可以。”

三人落了座,贺兰道:“这是我三弟四弟。”

黎思思朝他们点点头,那个小的好?奇道:“仙子姐姐,你们修道的是不是都?很厉害啊?会飞,还会喷火?”

黎思思还未回答,那个大的打了一下小的的手?:“不可胡言乱语。”

小的委屈道:“我就问问嘛,问也不行啊?”

“问了要如何?,你要修炼啊?谁知你有没有灵根,没有灵根,问多少?都?白问!”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灵根!万一是你没有呢!”

两人嚷了两句,那老者突然拍了下桌子:“住口!桌上有客人,谁允许你们这么放肆!等会回去全都?罚跪,不跪到晚上别起来!”

气氛瞬间变得凝滞,黎思思本想回答的,生生给憋了回去,虽说知道古代?的父亲都?比较严厉,但这点小事就罚跪就有点过?分?了。

不过?这事与她无关,也不能?说什么。

埋头扒了几口饭,黎思思吃得食不知味,桌上的饭菜的确素,都?是些青菜和茄子,少?油少?盐,看?着就没什么食欲。

吃了几口,她就放下了筷子。

等撤了菜,也没人率先离席,主人没走,黎思思她们自然也不太好?先走,便闷声?陪着,一口一口抿茶。

那老者似乎是觉得过?于?安静了,道:“兰儿,你这次回来,能?住几天?”

贺兰放下杯子,道:“住不了几天,估计再过?两三天就得回去了。”

“苍云宗是大宗门,忙些也是应当的,你修道这几年?,可有所成?”

“当然,我最近又学?了新法术,还得到一把新武器,师兄弟们都?羡慕我,说我很得师尊器重,日后必能?有所作为……”

“我不是问你这个,你既然修了这么久,必然至少?能?够多活几十年?了吧?我送你去苍云宗,是想让你习得长?寿的秘诀,要是学?不会,那这些年?的修行就是无用功,趁早结束了回家来!”

“我……我当然能?多活了,我现在已经是金丹期了,金丹期至少?能?活几百年?,父亲,你再等我几年?,等学?会了,我一定回来报效你们!”

贺兰的身体紧绷,面上净是难堪。

黎思思也不知她在害羞什么,为长?寿修道是无可厚非的,即使是现代?人,也有不少?人为了多活几天吃那些江湖骗子的丹药。

她心中暗叹,突然听江霜问:“苍云宗名师如云,不知你师从何?人?”

贺兰愣了愣,道:“问这个做什么?”

江霜道:“怎么,不能?说吗?”

贺兰皱眉道:“不是不能?说,只是说了你也未必认识吧?”

江霜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认识?”

两人说话一句比一句直,简直是奔着吵架去的,眼看?贺兰的表情越来越僵,气氛也越来越冷,黎思思心中叫苦,忙道:“好?了好?了,我师姐也是随便问问,那个,贺姑娘若是不便相告,就算了,咱们聊点其他的,行不行?”

她有点不太明白,江霜平时虽然话少?,却?绝不是个难缠的人,如果不是别人先惹急了她,她可能?连话都?不说一句,今天却?屡次对贺兰展现出敌意,也不知是什么道理。

贺兰心思缜密,当然也看?出江霜是刻意这样顶她,往左一看?,父亲也在等着她的回答,于?是咬咬牙道:“我师尊是静娴真人,她老人家德高望重,名声?在外,你可别说不认识。”

江霜道:“原来是她。”

她语气虽不轻蔑,却?不甚尊重,贺兰正好?找到发作的点,指责道:“我师尊身份尊贵,别人提起她都?要尊称一声?仙尊,你是什么身份,怎可如此轻慢?”

江霜微微一笑,又要说话。

黎思思连忙拦住她,免得她再说出什么好?听的来:“那个,贺姑娘,我师姐平时就是这样,她没有恶意的,你可别误会,你师尊那么厉害,我们怎么能?没听过?呢?”

贺兰却?不再上她的当了,只道:“算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的住处我会找人安排好?,等人过?来接引就是。”

说着她便甩袖离开,她一走,那两个小少?爷也扶着老爷子离开了,桌上只剩下她们两个。

黎思思局促地搓搓手?,问:“你怎么了?”

江霜道:“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黎思思也不好?直接问她为什么说话那么直,只能?尽量婉转地说:“平时你不是挺温柔的吗,怎么今天……”

“你觉得我是在故意为难贺兰?”江霜敛眉道。

“那倒不是……”黎思思嘴上否认,心里?却?想,可不嘛,这么大的火药味,她这个情商低的都?看?出来了,贺兰哪里?能?感觉不到,也幸亏她补救及时,不然这会她们已经连人带鸟全被扔出来了。

可查还是要查,怎么查,只能?私闯民宅。

倒不是说这样不行,但她毕竟受了几十年?的道德教育,这方面还是有点底线的。

能?光明正大进来,何?必剑走偏锋呢?

江霜盯着她看?了半晌,道:“孙静娴根本没有这么小的徒弟。”

“什么?”黎思思没反应过?来。

“孙静……”江霜刚要重复一遍,突然发现按照真江霜的身份,应该称对方一声?师叔,便道:“她说的静娴真人,几十年?前伤了灵根,一直闭关根本没收过?徒弟,所以她说自己是苍云宗弟子,存疑,说自己是静娴的弟子,撒谎。”

“你怎么知道的?”黎思思问。

“苍云宗与天元宗有点渊源,他们门派的创宗人,以前是天元宗的外门弟子。”

“这么厉害?”黎思思讶然,她知道天元宗厉害,但没想到这么厉害。

苍云宗在原书的描述里?,是个很有名望的大宗门,而这样厉害的宗门,创宗人居然是天元宗的弟子,还是外门弟子,可想而知天元宗能?有多厉害了!

她不停惊叹自己撞大运了,江霜的后半句含在嘴里?,没找到说出来的机会。

其实说是外门弟子,并不是天元宗的外门弟子人人都?能?创宗,那位创宗人自有她的奇遇,也是经过?一番磨难后才悟道的,虽不能?说悟道这事与天元宗全无关系,但更大的原因,还是在她自己身上。

不过?即使如此,对方还是尊自己一声?师姐,这个苍云宗的孙静娴是她的徒孙,真论?起来还得叫自己一声?师伯祖,自己根本用不着对其使用什么尊称,用了,反倒会使其折寿。

贺兰一开始说自己成了金丹期,还增加了几百年?寿命,这就已经是胡说八道了,境界和寿命虽然有关,但没有人能?够确切地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这不是一个能?提前量化的东西。

江霜当时那么问,其实是想给她一个纠错的机会,谁知对方不领情,还对她诸多设防。

不肯说自己的师父是谁,说了又说的是一个不可能?收徒的人,说明她对苍云宗里?有多少?自立门户的人都?不知道,之所以会知道孙静娴,大概是因为这个人的名声?最响。

她没有直接戳破,已经算是手?下留情。

对方是在说谎,这是毋庸置疑的,刚才愤然离去,恐怕有一大半都?是想躲开盘问——只不过?,骗她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仅仅为了那点虚荣心吗?

江霜想不出,正待与黎思思商议一番,就听外面来了两个接引的下人,说要带她们到客房去。

她们跟着到了客房,大致看?了看?,还算宽敞干净,一番休整后,黎思思突然道:“你饿不饿?”

江霜愣了愣,道:“不是才吃过?饭吗?”

黎思思挠头道:“刚才吃的那口饭实在太素了,再说气氛那么尴尬,我根本没吃几口,实话说,我们这些天赶路,哪里?吃过?这么不像样的,我是你的小厨娘,要是不能?让你吃好?,就是我的失职了,要不,我给你烤两串羊肉吧?”

江霜心知是她想吃,偏还要拉她一起,本想拒绝,看?她兴致勃勃,也不好?驳她,便点了点头。

一个人吃夜宵是罪恶,两个人吃夜宵就是快乐,黎思思从袋子里?取出一块羊肉,切成大块,又从商城里?买了两罐菠萝啤,不一会,滋着油洒满孜然辣椒粉的蒙古大串就上了桌,这种串不需要太多,四五串就够肚饱,吃起来很痛快,又解馋。

两人吃完了串,黎思思就开始犯迷糊,贺家房子多,给她们各安排了一间,黎思思对此很有意见,又没法明说,江霜更是冷酷无情,把门一关,让她早点睡。

黎思思悻悻回到房间,本想自怨自艾一会,谁知倒头就睡了过?去。

其实这时候还早,不过?晚上六七点钟,但天黑得早,她们又赶了快半个月的路,不是睡树枝就是睡石头,一摸到软和干净的的床铺,立刻就触发了基因里?的本能?——秒睡。

睡了不知多久,黎思思被尿憋醒了。

菠萝啤本身含的酒精不多,但只要是酒精就没有不利尿的,她本来睡得正好?,被憋醒后一肚子的邪火,但人有三急,她总不能?尿床上,只能?闭着眼睛出门,去找厕所。

谁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都?没看?到厕所,她走出院子,深一脚浅一脚找了个方向跋涉,谁知走了很久也没看?到个厕所的影儿,她脚下虚浮,脑子也迷迷糊糊,不免想到——这贺家的房子是按皇城的建制修的,听说故宫里?没厕所,总不会,这院子里?本来就没厕所吧?

那怎么办?

她已经走出去很远,仍然没找到,想找人问问,可这大半夜的也没个过?路的,尿意越来越紧,几乎到了无法行动?的地步,她扶着墙轻轻喘了几口气,看?着旁边的花坛,想:要不随便找个地方解决?

也只能?如此。

秋天的花大多败了,可残叶还在,花坛里?郁郁葱葱,她拨开叶子,撩裙蹲下,刚要开闸,就见外面闪过?一个残影。

这影子极长?,拖着断断续续的长?尾,从她面前的青石板上掠过?,能?在地上形成影子的,实物定是在高处,黎思思抬头看?去,却?迟了一步,她只看?到一团冒着黑气的鬼物,被拖拽着从房顶跳了下去。

鬼物的表情狰狞,满身怨气,仿佛不是它害了人,而是别人害了它。

黎思思想去追,但等她解决完翻过?屋顶,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妖气是有的,但非常模糊,刚才那个怪物像是厉鬼,又不太像,她本来也没见过?多少?妖啊鬼的,手?边虽然有笛子,但大半夜的,她一吹,必定引来旁人,到时怎么解释,又是个问题。

在屋顶立了一阵,凉风吹过?,她多少?清醒了些,心说站在这儿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回去,跟江霜商量一下再说。

回去之后,她敲响了江霜的门,把自己今夜的见闻说了出来。

江霜即使半夜被人吵醒,也没有半点狼狈,整个人还是那么光风霁月,眼里?也没半点迷茫,仙姿绰约优雅从容,只道:“你看?清它是往哪个方向跑了吗?”

黎思思道:“记得,好?像在后面院子。”

江霜微皱起眉,后面一般是内宅,是住女眷的地方,这个东西往那里?跑去,十有八九会残害活人,事情已经不能?再等,现在就得动?身!

两人一路飞檐走壁,按照最短的直线距离往黎思思看?到的方向飞去。

但到了后宅,只见到处残破不堪,许多门窗都?落满了灰,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

黎思思小声?道:“会不会不在这里??”

江霜道:“不,这里?的确有妖气。”

两人沿着院子走了一圈,也没见到什么可疑,若是这里?没人,那鬼物何?必跑来?

夜色静谧,没有其他声?音,好?消息是,鬼物尚且没有开始害人,坏消息是,这样她们就没办法捉到对方。

“往回走,找住了人的地方。”

江霜的想法很简单,鬼物也好?妖物也好?,都?是要害人的,只要找到住人的地方,就能?防患于?未然。

这贺家的住宅极大,两人就这么起落几番,才找到一处干净的院落。

这院子并不大,在大宅的角落处,感觉像是故意避开人似的,之所以能?看?出有人,是因为院中晾着很多白布,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但黎思思大致猜得出来,因为这白布上有隐约的药味。

这个院子里?,住着病人。

她们轻轻落地,走到窗前看?了看?,屋里?安安静静,没有什么声?响。

也许里?面的人睡着了。

黎思思沾湿了手?,捅了一个洞出来,把眼睛凑在洞上瞧。

刚凑上去,她就闻到了熏人的药味,其实中药本身并不苦,但是喝得时间久了,病人乃至他住的屋子,都?会被这股味道腌得入了味,黎思思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想来,这里?面的人已经不是病了一天两天了。

她差点咳出声?,但好?歹忍住了。

江霜帮她把嘴按住,偏了头远远看?了看?,发现里?面的确住着一个老人,但是对方的脸被被子盖着,看?不出长?什么模样,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贺兰的父亲。

除此之外,屋里?再无别人。

但是,妖气却?隐约从里?面透出来。

江霜有些拿不准,有的大妖可以隐藏自己的气息,若是自己擅自闯入,惊动?了那东西,说不定会令里?面这位老人陷入生死境地。

最好?的办法是守株待兔,等对方现身后再动?手?。

她比划着对黎思思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让对方到后面转一转,看?这个房间有没有别的出口,黎思思与她同行多日,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当即点了点头,蹑手?蹑脚往后院去了。

黎思思走到后院,只见后面有几个煎药的锅子,她掀开闻了闻,里?面全是温热的药渣,床上那位病成这样,肯定是做不了煎药这么苦重的活,负责熬药的另有他人,只是不知这会儿上哪去了。

所幸后面没有其他出口,只有一扇小窗,看?那个大小,也不像能?过?人的。

她有些不放心,便从袋子里?取出一个禁锢符,万一那东西真打算从这边跑,也好?拦它一拦。

刚要把符安上去,她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第32章

深更半夜, 阴森后宅,正要偷摸做事的时候被人拍了肩膀,黎思思的魂儿好悬没给吓掉,她猛地撤出几步去, 手里的禁锢符也落在脑后, 那符轻飘飘地落下去,正好落在身后那人的手里。

却是?贺兰。

贺兰也有些惊讶:“你在这做什么?”

黎思思忙跟她使眼色让她闭嘴, 屋子里有妖物, 万一打草惊蛇,里面那个?病人就危险了。

贺兰与她没有丝毫默契,看她挤眉弄眼, 反倒笑起来:“你眼睛怎么了,你是?来找我?的?”

黎思思心道我?怎么会知道你在这儿, 忙嘘了几声?, 眼睛往屋子里瞅。

只?盼那妖物没听到才?好。

“怕什么, 这里又没有别人。”贺兰道。“我?知道, 你师姐看你看得紧, 你才?半夜偷跑出来找我?, 毕竟追我?追了这么远, 要说你没有半点心思,我?不信。”

什么心思啊!

黎思思觉得她怕是?失智了,可也实在没有办法让她闭嘴,便走上前, 想离近点说。

贺兰看她朝自?己走过来,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竟然还张开了手臂,像是?要迎接她的拥抱似的。

黎思思立马停住。

贺兰柔声?道:“没关系, 大胆点。”

大胆你妹啊!

黎思思实在忍不住了,她就没见过这么不知廉耻的人,刚想破口大骂,就见江霜从对方身后的转角走了出来,开口道:“你要对她做什么?”

贺兰被她吓了一跳,脸色立刻变了,猛地回头道:“你怎么也在?!”

“我?一直都?在,你以为呢?”江霜缓缓踱了过来。

贺兰有些怕她,退了几步,道:“你们不好好在客院待着,半夜三更到后宅来做什么?不会是?要偷窃吧,快说,到底有什么企图?”

黎思思看向江霜,对方对她摇了摇头,意思是?给那东西跑了,她们又是?追击又是?蹲守,被贺兰这一出现全给破坏了,她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怒道:“那你三更半夜在这做什么,要不是?你捣乱,我?们这会已经把?妖给抓到了。”

贺兰愣了愣,道:“什么妖,你们来我?家捉妖来了?”

黎思思翻了个?白眼,道:“不然呢,真以为我?看上你了来追你?”

被人当众戳破,贺兰脸上有些挂不住,面红耳赤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不请自?来就算了,还在我?家后宅闲庭信步,我?们家哪里有妖,你们别胡说八道,我?一直住在这里我?能?不知道吗?”

她的声?音不小,大吵大嚷,不一会,就惊动了其他人。

有人举着风灯禹禹而来,黎思思仔细看去,是?贺家的家主,他本?就长得豹头环眼,不怒自?威,这时披着一身风霜而来,身后还站着几个?家仆,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光是?气势上就十分摄人。

黎思思有些怵。

江霜看到她缩了缩身子,不动声?色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

“怎么回事?”贺父喝道。“什么事这么晚了还吵吵嚷嚷的?”

贺兰忙小跑到他面前告状:“父亲,是?女儿的错,识人不清,引狼入室,这两个?人两个?半夜闯进祖母的院子,恐怕心怀不轨!”

黎思思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仗着江霜在前面,反驳道:“怎么不轨了,我?们是?修士,修士的天职就是?捉妖,我?看到妖了,难道非装作看不到?你们别好心当成驴肝肺,捉了妖,对你们百利而无一害!”

贺父的嘴没有她那么快,却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只?道:“你们是?客,论理,我?不该多管,可这院子是?我?母亲住的地方,她年事已高,病痛缠身,平日里都?是?我?亲自?侍奉,下人都?不让他们来打扰,你们却在这里放肆撒野,抱歉,这里不能?留你们了。”

他摆了摆手:“送客吧!”

他身后的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仆便要上前来拿人,黎思思瞪着眼想恐吓她们,但到底没用?。

贺兰叫道:“父亲不可!”

黎思思抬头看去,莫非贺兰要替她们求情?

谁知贺兰说完这句,便磕磕巴巴道:“我?是?说,难道就这么简单放过她们?”

贺父道:“那你要如?何?”

“我?想,我?……”贺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黎思思心道,她一定是?被自?己刚才?那句话惹怒,在想着怎么报复呢。

何等恶毒!

被赶走这个?结果黎思思并?不意外,但贺兰居然这么小心眼,也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本?以为贺兰救过自?己,至少在人品上是?可信的,谁知赶她们走都?嫌不够,这也太赶尽杀绝了。

她看向江霜,想问对方要不要现在走。

对方皱着眉,突然道:“如?果我?能?证明呢?”

贺父见贺兰说不出个?法子,已经甩手走出几步,听她这么说,又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江霜往前一步,道:“我?是?说,如?果我?能?证明这里有妖呢?”

贺父皱起眉,喝道:“你的意思是?,有这么一只?妖,就在我?们的身边,但它谁都?不害,就静等着你来捉吗?”

“它之前没害,不代表以后不会害,既然事已至此,何妨让我?一试?”江霜寸步不让,看起来,气势甚至还隐隐压贺父一头。

要知道,贺父已经快要七十岁了,这么大的年纪,又身居高位,他的威严并?非装出来的,而是?自?然散发的,这来源于他的年纪和阅历,江霜不过十几二十岁,竟然能?与其平分秋色,实在令人惊叹。

贺父盯着她看了半晌,竟然退了一步,道:“好,那你就试试吧,若真的能?够证明,我?就留下你们,看看你们有什么手段,能?把?这东西绑了送到我?面前。”

江霜点点头,对黎思思道:“帮我?准备供台。”

黎思思哪里知道什么是?供台,但这种时候,她决不能?露怯,身后的数道目光都?紧盯着她们,若是?有一点点的不从容,那就绝对会遭到质疑。

她绝对不能?让江霜的脸面落到地上。

她想了想以前见过的寺庙里的供台模样,从屋后取出一张放药锅的矮桌,又找了一只?碗,往里面装了米粒,又掏了一些水果出来摆在桌上,现在万事具备,就差香烛了。

她到处看了看,走过去夺了一个?家仆的火把?,以手震碎,分成三根。

她走过去,对江霜道:“成了。”

说罢又小声?问:“这样行吗,不行你就说话。”

江霜不动声?色道:“没用?,我?根本?没办法证明。”

黎思思吓了一跳,没办法那她还这么说,等会要是?失败,那不就完了吗?

她惊讶地看江霜,对方却只?微微一笑,让她放心。

黎思思哪里放心得了。

她偷偷看向那边的人群,他们全都?专心致志盯着她们的动作,贺父的表情更是?难看得要死,紧皱着眉,似乎就等着挑江霜的错处。

这怎么办?

等会要是?失败了,她们岂不是?得灰溜溜地被赶出去?这倒也没什么,只?是?再回来就难了。

黎思思吊着一颗心,又转回来看江霜,只?见对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沓符纸,轻飘飘地挥到空中,接着手指一指,那些符纸便一个?接一个?地燃烧起来,这些烧过的纸灰飘飘扬扬落到地上,竟然形成一个?妖异的图案。

那是?之前黎思思看过的,拖着很多尾巴的那只?妖物。

她惊讶地张大口:“就是?这个?!我?今晚看到的就是?这个?!”

什么嘛,江霜居然骗她,这不是?很完美地证明了嘛!

黎思思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得意地看向对面的人。

贺父正盯着地上的图案看,就听身后有个?下人惊叫:“是?这个?!我?也见过!”

此话一出,几个?下人全都?七嘴八舌说起来。

“我?在前院见过它,它一掠过去了,我?没看清,就记得拖着好多尾巴!”

“对对对,大奎也说过,我?们都?猜是?九尾狐!天哪,这东西一直藏在府上吗!”

“九尾狐哪有这么长的尾巴,怕是?凤凰……对,咱们这里住过凤凰,万一是?凤凰回来了呢!”

贺父听他们诸多猜测,虽然不尽相同,但都?指向一个?结果——那就是?这个?宅院里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个?东西了,这两个?人说的妖物,的确是?存在的。

他刚才?已经放出话来,只?要能?证明有妖物的存在,就留下她们。

如?今,只?能?硬着头皮践诺。

“那你们自?便吧,要是?捉不到,我?必要讨个?说法。”他依然不愿意低头,扔下这么一句,便带人离开了。

贺兰看了她们一眼,也转身走了。

等没人了,黎思思奇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你不是?说证明不了吗?”

江霜幽幽道:“我?根本?就没有证明,是?别人帮我?证明的。”

黎思思反应了一阵,才?意识到的确如?此,从头到尾她都?没说话,是?她和那几个?下人叫起来,才?从侧面证明的这件事。

可纸灰怎么能?形成这妖鬼的图案呢?

江霜给出的解释是?,只?要用?灵力操控,这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这个?证明的方法,重要的并?不是?过程本?身,如?果想要,江霜随时能?在地上撒出任意图案来,只?不过民间喜欢看修士们装神弄鬼,那就装给他们看,什么准备供桌,什么撒纸成灰,全都?是?做给他们看,满足他们的猎奇心理的,真正的重点,在旁人的反应上。

这样的一只?妖物,不管它的身份如?何,带了那么重的业债,必然不可能?在人前彻底隐形,这个?地方不止一个?人看到了它,这就是?江霜要赌的东西。

“那要是?赌输了呢?”黎思思问。

“也不过是?被赶出去。”江霜道。

黎思思点点头,也是?,反正怎么样都?不亏。

“不过,它怎么会跑了的?”黎思思道。“我?在后面的窗子那里,没看到有东西出来啊?”

江霜顿了顿,道:“不知道,突然就没有声?息了,与贺兰来的时间相差无几。”

提起这个?,黎思思怒道:“真没想到她是?这种人,什么意思,我?们是?一片好心,她还先告上状了,之前算我?眼瞎,以后……”

她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事,道:“你说,会不会是?贺兰有问题?”

贺兰一来,那妖就没了,很难说两者没有关联。

江霜摇头:“我?不知道,但是?……”

她说了一半,又道:“不,没什么。”

黎思思最怕说话说一半的,急道:“你说嘛。”

江霜沉吟片刻,道:“她与那个?妖鬼有没有关联我?不知道,但她来的时机非常巧,在这一点上她是?有嫌疑的,但如?果她和那个?妖鬼有关系的话,那不是?应该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何必那么兴师动众?

而且——她好像在故意激怒我?们,好让矛盾升级。”

最后这句话,江霜说得很没有底气。

她对贺兰是?有偏见,源于贺兰的身份,也源于贺兰初见时对黎思思说的那句话。

她觉得对方过于轻佻,喜欢撒谎,又屡次对黎思思表现出不合身份的亲昵,这一切都?让她觉得非常不舒服。

其实她平时是?个?非常平和的人,几乎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话少,但绝不会意气用?事。

可面对贺兰,她却做不到那么平静。

她害怕,自?己的判断是?受到了这种偏见的影响。

于是?她斟酌几分,才?说出这么个?有些暧昧的结论来。

“反正大不了就两种可能?,要不她与那只?妖有关,要么没有,不管是?哪一个?,她的表现都?有些可疑,可以作为突破口,对吧?”黎思思道。“那我?们今晚在这蹲守吗?”

江霜道:“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应该不会有收获了,先回去吧。”

两人前后走出院子,不一会儿,院子便恢复了安静。

不一会儿,从墙后走出一个?人来。

她揭下自?己身上的龟息符,慢慢地叹了口气。

随后,便转身朝后门?去了。

黎思思经过这一番折腾,已经睡不着了,但天还没亮,只?能?挺在床上看天花。

这贺家的屋子虽然多,但陈设可真算得上贫瘠,满屋子里连幅挂画和宝瓶都?没有,虽然有张桌子,却只?放着一方缺了角的砚。

看来的确是?没落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房门?突然响了。

她听出是?江霜,便飞奔过去开门?。

“怎么了,你也睡不着?”黎思思把?她迎进来。

“有一些。”江霜左右看了看她的屋子,没发现什么稀奇。

“跟你那边一样,破得很。”黎思思找不到茶水,只?能?取出几个?水果招待她。

江霜却没有吃的意思,在凳子上坐了一阵,就道:“我?来,其实是?有件事的。”

“你说嘛。”黎思思已经自?己剥了一个?橘子来吃着解闷。

江霜张了张口,觉得有点难讲,便提示道:“之前,你说要日后跟我?解释的。”

黎思思停了嘴,想了半天,道:“什么时候啊?”

“昨天,我?们刚进贺府的时候。”江霜道。

想不到黎思思想了半天,还是?道:“要不,你再说得明白点呢?”

江霜觉得已经不能?更明白了,深吸口气道:“你与贺兰,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会有问出这个?问题的底气,是?因?为看到了黎思思对贺兰献媚的厌恶,如?果不是?这样,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开口问这件事。

黎思思长长地“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个?,早说嘛,我?都?给忘了。”

忘了?

江霜想,她可是?为了这个?彻夜难眠。

要不然,怎么会在黎思思来叫她的时候那么利落地出门??

但她不能?怪人家,只?道:“没关系,现在想起来也不迟。”

黎思思没有发现她的迫切,只?把?那晚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其实就是?很简单的遇到厉鬼,贺兰路过,然后救了她,两人除此之外连话都?没说几句。

其实不是?黎思思不知感恩,实在是?贺兰这个?人有点过分热情,又阴阳不定的,她有点应付不来。

像今晚那种事,都?差不多能?算x骚扰了,所?以她才?生气的。

“仅仅是?这样?”江霜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就是?这样。”黎思思道。“我?觉得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没和你说。”

“你差一点遇害,怎么不算大事?”江霜道:“那晚我?醉了,才?会没能?及时保护你,以后如?果我?不在身边,你不要晚上出去乱跑了。你现在的修为低,正是?会被妖鬼们盯上的时候,万一真有不测……”

那后果她简直不敢想。

她一脸自?责,黎思思有些受宠若惊,道:“没事呀,你别担心,要真论起来,我?还背着魔尊的债呢,岂不比几个?小小的鬼怪恐怖?所?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我?已经算是?彻底躺平了,再说以后有危险,还要传音玉呢,我?叫你就是?。”

江霜却还有些不放心,道:“万一你被堵着口说不出话怎么办?”

黎思思愣了一会,道:“那我?就敲三下,你一听,就知道我?是?在求救了。”

江霜想了一阵,道:“要是?你手也被绑起来了呢?”

黎思思比划了一下,发现还真是?,便道:“那我?就使劲哼唧,像这样。”

说着她从喉咙里哼出几个?音来,哼了几下,她就发现不太对,这声?音就像是?她被什么人强吻的时候,发出来的挣扎似的娇/喘。

空气陷入了沉默。

黎思思十分崩溃,江霜的脸浮起了红晕。

两人都?觉得,彼此之间的空气正在逐渐升温,简直都?快要燃烧起来了。

最终,还是?江霜先沉不住气,道了一声?“那我?先走了”,就逃出了房间。

黎思思没来得及解释,她有点拿不准,自?己刚才?那样,是?不是?被对方当成故意的了?

这不是?纯纯的变态行径吗?

不是?,到底是?谁家好人会在别人面前表演娇/喘啊?

黎思思往桌上一趴,觉得自?己的形象都?要崩塌了。

橘猫从一旁幽幽探出头:“你本?来就没有形象喵。”

黎思思打了它一下,道:“你嘴里有没有好话,还有啊,以后我?俩独处你别偷看,这是?隐私知道吗?”

橘猫切了一声?:“什么隐私,就你这怂包进度有什么好看的,隔壁那本?人家都?抱上床了,你却还连嘴都?没亲到,丢不丢人,就照你这个?进度,没几天被魔尊捉到的时候,江霜绝对麻利放弃你,到时候可别哭爹喊娘喵!”

黎思思听它意有所?指,道:“什么没几天,魔尊不是?还闭着关吗?”

“昨天出关啦,相信很快徒弟惨死的消息就会传到他耳朵里,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喵!”抛下这么个?重磅消息,橘猫立刻闪人,根本?没给黎思思骂娘的机会。

黎思思也懒得骂它了,这么大的消息,她一时还消化不了,嘴里的橘子食不知味,刚才?的那点旖旎彻底消散了。

黎思思想,搞不好,她真得学习一下怎么娇/喘。

感觉被魔尊抓了的时候用?得上。

心中焦虑更剧,黎思思不知自?己现在是?该跑过去和江霜联络感情,还是?去商城里找找保命的法器,又或者再加一顿宵夜——这不是?开玩笑,有时候人类的焦虑就是?可以被美食治好,虽说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招,但也比坐在原地发愁好。

于是?她打开商城,买了一个?全家桶和一大罐可乐来喝。

油炸食品和快乐水的搭配是?永不过时的,她大脑放空专心地嚼着,感受酥脆的面衣和滚烫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的快感,这种东西平时她根本?不敢吃,怕胖,但是?来到这里之后,发现原主是?个?猛吃不胖的体质,于是?直接放开了手脚,什么罪恶吃什么,什么好吃吃什么,把?骨头都?啃了个?干净,她看了看外面的天,仍旧黑着,于是?叹了口气,决定先睡一会。

是?的,她就这么个?人,就算明天就要世界末日,也不能?耽误她吃好睡好。

与此同时,江霜仍旧彻夜难眠。

之前是?因?为黎思思和贺兰的关系,现在是?因?为黎思思刚才?的那几声?喘/息。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总觉得心脏砰砰跳个?不停,黎思思本?身的声?音算不上太低沉,可刚才?发出的声?音,却有种说不出的好听,如?果她提前知道,一定会把?声?音存下来,反复听个?数千次。

不过,数千次好像有点多了。

她想,那就几百次吧。

心里猫抓似的感觉,让她无法平静下来。

她抱着枕头,把?脸埋进被子,忍不住晃了晃身体。

感觉,好像要喜欢上黎思思了。

第33章

江霜没喜欢过别人。

在她漫长的前半生中, 不是在修炼就是在修炼,她也见过为了爱情要生要死的人,但那?时她的心里只有居高临下的鄙夷——爱情是再缥缈不过的东西,比人生还要飘忽不定, 她还没有找到自己活下去的意义?, 何谈与别人共筑什么?未来呢?

其?实直到今天?,她还是没有找到人生的意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喜欢与黎思思相?处的时间。

黎思思总是有奇思妙想, 每天?都有那?么?多的故事与美?食, 与对方在一起?,好像永远都不会厌,喜欢与对方相?处, 与喜欢对方有什么?区别呢,江霜不清楚, 她在这方面是个十足的新手, 她只是依从着自己的内心, 暂时沉浸在这片刻的欢愉中。

然而欢愉过后, 不安的种子便萌发了。

黎思思对她, 是怎么?想的呢?

江霜不知道。

黎思思看上去?对她很?热情, 很?温柔, 很?宠溺,会叫她老婆,会说?喜欢她,会不顾一切保护她, 对她说?些感天?动地的誓言。

可她没有在对方的眼?中,看到那?种彻底坠入爱河的痴迷, 她不确定是不是每个人都这样,但她见过的道侣, 全都像无头苍蝇似的,多疑,情绪化,患得患失。

这真的是喜欢吗?还是单纯的谎言?

如果是谎言的话,是对她,还是对真正的江霜呢?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惊叹于?自己的卑微,是谎言还不生气,竟然在纠结对方到底是在对谁撒谎,难道对方愿意对她撒谎,她就能够满足吗?

刚才的那?点猫抓似的快乐消散殆尽,继而来之的是难过,怀疑,自我厌弃。

她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实际上已经在践行“多疑,情绪化,患得患失”。

意识到自己的喜欢之后,她与那?些鄙夷过的痴情男女,竟无什么?不同?。

而另一边的黎思思一直睡到自然醒,披头散发在床边呆了半晌,才打着哈欠起?来洗漱,这房间连个脸盆毛巾都没有,她便用净尘诀糊弄一下,头发也懒得扎,就用布带绑在脑后高高吊起?,她在镜子里照照,别说?,还挺有少年感。

人睡好了心情就好,她吹着小曲,去?隔壁找江霜,问她要不要吃早饭。

江霜出来得很?迟,面色憔悴。

黎思思吓了一跳:“你没睡觉啊?”

江霜不仅没睡,简直要把头发愁白?,看到黎思思神采奕奕,没有半点烦恼的意思,换位思考一下,就觉得黎思思肯定是不喜欢她的,不然怎么?还能睡得那?么?香甜?

“嗯。”江霜觉得丢脸,转身?走?进门去?。

她想,要是黎思思看出她不高兴,跟上来哄她,那?她就勉强接受。

黎思思果然跟了进来,但并没有看出她生气,只闲闲道:“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啊?”

江霜看她丝毫不当一回事,心里更不高兴了,生硬道:“不想吃。”

“怎么?不想吃饭啊,你看起?来脸色好差,是不是没睡好?”黎思思半点没往她在生气这方面想,主要是从昨晚到现在,根本?没有发生任何值得生气的事,于?是道:“那?你先睡会儿吧,我出去?转转。”

“等等。”江霜忙叫住她。

“怎么??”黎思思立住。

江霜本?来是想黎思思哄哄自己,可是想来想去?对方又没有什么?错,是自己胡思乱想,于?是只好叹了口气,道:“我跟你一起?去?。”

“啊?你不是挺困的吗?不再睡会?”黎思思好心阻拦。

这在江霜看来就是不愿意与她同?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更盛,冷着脸道了一句“不用”,就率先出了门。

黎思思总算看出江霜是在生气了,但她实在不知道理由,摸了摸脑门,关好门追了上去?。

一路上,江霜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黎思思赔笑问了几次,对方也不回答。

真是奇了怪了。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哪句话说?错,只能跟在对方身?后,像耷拉着耳朵的小狗,不一会叫一声显示自己的存在。

江霜故意晾她半天?,想等到一定时间再与她和解,谁知就在这时,两个少年一前一后从转角处跑出来,小的没看路,一下子撞到她的腿上,摔倒在地。

他揉了揉撞疼的鼻子,抬头看人。

江霜脸色正不好看,他以为自己惹怒贵客闯了大?祸,立刻红了眼?,道:“对不起?,仙子,对不起?,你别生气!”

江霜很?不擅长应付会哭的孩子,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她这个动作更像是不接受道歉,那?少年当即哭得更厉害,上气不接下气的。

后面那?个大?一点的比他大?不了多少,也吓傻了,只站在原地无措地看。

黎思思怕哭声再引来旁人,忙蹲下身?去?哄他。

又是掏吃的又是掏鸟,那?少年觉得新奇,却不敢接,眼?睛只偷瞄江霜。

他知道,自己惹怒的是那?位,那?位不放话,自己就不敢接。

黎思思忙跟江霜使眼?色,让她笑一笑,别那?么?严肃。

江霜不愿配合,但实在听不得孩子哭,便扯起?嘴角冲她笑了笑。

“看,姐姐笑了,好看吧?”黎思思道。

那?少年点点头,怯怯地把橘子接过去?,那?橘子颇大?,放在手里握不住,看起?来很?大?一只,他剥了剥剥不开,递给身?后的哥哥,他哥哥费劲地剥开,倒先走?过去?献给江霜一半,让她别生气,自己四弟不是故意的。

黎思思嘿然:这小子,倒挺会见风使舵。

江霜茫然地接过橘子,手里冰冰的,她看了看黎思思,对方正朝她笑。

“吃吧,人家一片好心。”黎思思道:“好了,姐姐人好,不会生气的,你们这是去?哪,着着急急的?”

那?小的胆子大?些,道:“我们是去?找蛐蛐,仙子姐姐们去?哪儿?”

“我们瞎转转,你们找蛐蛐做什么?,玩?”黎思思心道电视剧里果然不假,纨绔子弟们就喜欢做些玩物丧志的事。

“不是呀,城中有家蛐蛐小馆,专门收野蛐蛐,要是个头大?的,能卖不少钱呢!”小少爷道:“姐姐们无事,不如和我们一起?啊,赚了钱好买油果子吃!”

油果子是一种面食,重油重糖,黎思思从小就吃不惯,觉得太甜了,甜得人发齁,但想来孩子们应该是喜欢的,只不过——

贺家这么?大?的家业,小少爷们不至于?连这点东西都眼?馋吧?

黎思思觉得他们是胡说?,便道:“你们想吃,跟你爹要钱买就是了,何必费这么?大?劲,我看是你们自己想斗蛐蛐,是不是?”

小孩最受不得挑拨,立刻道:“才不是呢!我家没钱,每天?都是青菜豆腐,连肉都吃不起?,我们买不起?肉,吃油果子都是过年啦!”

黎思思哑然:“你们家这么?阔气,这么?多屋子,哪能没钱?”

虽说?贺府没落了,但好歹是有家底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说?,听说?贺父以前做官的,退休金也不少,不至于?连肉都吃不起?吧?

再不济,把屋子卖了,至少也有个几万灵石,穷到揭不开锅,那?是不可能的事。

“真的没钱呀!你们住几天?就知道啦!”小少爷道:“一年就吃一顿肉,其?他的钱都给我长姐了,她要修道,光学费就好多,又要孝敬师尊,又要置办法器,祖母身?体不好,天?天?要吃药,我们不省着,哪里来的钱呢?”

他还要继续说?,那?个大?一点的少年拦住他:“四弟,不要说?啦!”

黎思思完全没想到表面光鲜亮丽的贺府内里却是这么?贫困,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起?昨天?饭桌上那?些寡淡无味的菜,又想起?自己房间里那?贫瘠的陈设,就意识到对方应该没有撒谎,一时起?了恻隐之心,道:“你们别去?抓蛐蛐了,我带你们吃好吃的。”

小少爷惊喜道:“真的?”

三少爷虽然不说?话,但脸上也全是期待。

黎思思抬头看江霜:“可以吗?”

江霜点头。

四人回了江霜的房间,黎思思邀他们坐下,问:“你们想吃什么?,尽管说?,今天?我请客,肯定让你们吃个肚饱!”

两个少年坐在凳子上,对视一眼?,同?时道:“想吃肉!”

“没问题!”黎思思想,他们长久不吃肉,必定想吃些解馋的,这种时候,浓油赤酱的本?帮菜是最合适的,她之前储存了一块上好五花肉,本?想过节时吃,谁知一直没用上,这下子刚好一股脑全拿出来,给他们补身?体。

她让几人稍等,自己到隔壁去?学菜谱,自从她的积分够了之后,她在学菜这方面就没委屈过自己,红烧肉和糖醋排骨是早就学过的,这次又加了八宝鸭和油爆虾,再加一道换口的青菜,沏一壶茉莉花茶解腻,不过片刻,一桌子的美?食就出了锅。

她回到江霜那?边,一边报菜名一边把菜呈上桌,两个小孩屁股都坐不住了,两双眼?睛亮晶晶的,那?个小的吞了几下口水,伸出手想偷一块吃,被哥哥打了手,忙缩了回去?。

黎思思给他们发了筷子,道:“吃吧,别客气。”

没有任何迟疑,两个孩子直奔着红烧肉就去?了,他们好像压根不嚼,就那?么?生生往下吞,其?实正宗的红烧肉也几乎不怎么?用嚼,肥而不腻入口即化,这就是形容这道菜的,在物质不丰裕的年代,一碗红烧肉,就足以撑起?一桌子的场面,这两个孩子哪里见过这么?好吃的肉,他们吃得满嘴流油,眼?睛里的快乐几乎满溢出来。

黎思思笑着摇头,不去?与他们抢肉,只悠闲地给江霜剥虾。

江霜想说?不用,但看她好像乐在其?中,便默许了。

黎思思把虾剥了大?半,全都堆在江霜的碟子里,才伸出筷子去?夹八宝鸭。

这道菜是本?帮菜的招牌,内藏玄机软糯鲜香,她早就想尝鲜,这次借机学了,也好犒劳一下自己。

此时已近中午,本?就快到饭点了,四人吃得如火如荼,谁也赶不及说?话,就这么?高强度吃了有一刻钟,才把速度降下来。

少爷们似乎也发现自己有点吃独食了,忙转向另一道排骨,夹来夹去?就是不去?看青菜。

除了江霜偶尔吃一口,就无人问津。

不一会,他们又降下标准,去?夹八宝鸭里的虾仁溜缝。

吃了几口虾仁,他们是真的吃不了了,捧着茶杯喝了几口,开始发呆。

黎思思知道他们是吃饱了,估计一会就要犯瞌睡。

她做这一桌子菜也不是全无私心,昨晚她们已把贺兰和贺父得罪了,想调查,就必须从别人这边入手,那?些家丁能知道多少,免不了要塞灵石说?好话,黎思思懒得与那?些人打交道,从孩子这里,反倒能听到一些实话。

趁着他们还没睡意,她道:“好吃吗?”

两个少年连连点头:“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以后还想不想吃?”

“想!”

“想是吧,那?你们就得回答我几个问题了。”黎思思循循善诱。“谁回答得好,今晚有宵夜吃,回答得不好,哼哼,就别想啦!”

两个少年忙争先表态,说?自己一定好好回答。

江霜在一旁看她表演,颇觉有趣,举着茶杯轻笑。

其?实,这还真是个好办法,江霜也有几个疑问,说?不定能在这儿得到解答。

“第一件,你们说?贺兰花钱多,这是你爹告诉你们的,还是你们自己发现的?”

“我们自己发现的啊,爹从来不说?这些的,我们家有个账本?,就在书房,上面记录的开销,给长姐的最多,学费就要一年三万,还有日常开销,一年下来有一多半都是花在她那?里,有五万呢!”

五万?

黎思思心道好家伙,她累死累活发了笔横财,也不过三万六千多,虽说?积分和灵石不是等比转换,那?也是个不小的数字了,宗门里的学费都这么?高吗?

她看向江霜,对方摇摇头,轻声道:“苍云宗一年只要三千,天?元宗五千,拜师后就不用再花钱,还有月例可领,虽然不多,日常开销是够的。”

那?贺兰要这么?多钱,都花到哪儿去?了?

她拜师学艺,就算不是静娴真人,也肯定有月例,这笔钱,肯定得有个去?处。

想不出,只能先按下不表。

黎思思又问:“就算用这么?多,那?也不该没钱啊,你们家那?么?多做官的,你爹有俸禄,有田有铺子,还有这宅子……”

这些比较复杂,小少爷说?不来,那?个大?的道:“仙子姐姐,你有所不知,几十年前我们家的确很?有钱,家族很?大?。

可是自从我祖母病了之后,家族就慢慢衰落,很?多家人都活不过三十岁,活过的也长寿不了,我母亲就是五十岁去?世的,我四弟的母亲死在四十多岁上。

因为这个,没人敢再嫁给我家的叔叔哥哥们,没有新出生的,现有的还在不停去?世,十几天?前我二哥也不在了,我们家已经没多少人了,再死下去?,就该轮到我们了。”

他这话说?得有些悲凉,黎思思沉默一阵,道:“难道你爹就没想过什么?办法吗?这必定是家运出了问题,要不,就是受到了诅咒,找到病因,才能药到病除。”

三少爷道:“想了,高人说?,病因就在我祖母身?上,若是能治好她,那?或者还力挽狂澜的可能,若是祖母不在了,我们就更没有活路,所以我爹送长姐去?修道,砸了那?么?多的灵石,让她学会长寿的秘诀,再传给祖母,我们要想活下去?,就只能吃糠咽菜。”

黎思思道:“那?你长姐修道几年了,可有成效?”

小少爷抢先道:“五年,说?是很?有效,但是也没治好祖母的病,爹说?,要是还不行,就要送我们去?修道试试了。”

江霜突然道:“你们的祖母,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三少爷道:“不知道,父亲不让我们去?看,但是听下人说?,她大?多数时候都昏迷着,身?上还到处在流脓。”

小少爷和黎思思同?时露出个恶心的表情:“呃……”

这么?说?,那?晚她们看到的那?些布条,就是用来包裹她身?上的脓疮的?

黎思思不敢细想,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她哪天?浑身?流脓人事不省,活得这么?痛苦,还不如死了算了。

江霜皱起?眉,显然也觉得不可想象,这样的一位老人,身?上竟然寄托着全家的家运,为了延续贺府的荣光而不得不苟延残喘,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无比残酷的事。

黎思思还待要问,忽听门外传来几声唤声,叫的是“小少爷,三少爷”。

那?两个孩子也听到了,忙跳下凳子,道:“父亲在找我们,估计是要吃饭了,两位姐姐去?吗?”

黎思思摇头,她们昨晚和那?两人翻了脸,现在还不适合见面,再说?,那?口饭菜那?么?素她也吃不惯,便道:“你们去?吧,把嘴上的油擦干净,别让你父亲发现,要不然,肯定得揍你们。”

两人忙点头,边擦嘴边往门外跑去?。

待他们走?后,黎思思看着满桌的饭菜,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她以前看过一部禁片,讲的是海水受到污染,美?人鱼被冲进了下水道,身?上的鳞片全部开始发烂发臭,长成一个个五颜六色的脓疮,那?个场面冲击很?大?,在她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刚才听了三少爷的描述,脑子立刻联想到那?画面,食欲全无。

江霜虽然没有影响,却也不想吃了。

她是个活了五百多年的人,身?体健康修为高强,若是想要,甚至可以大?权在握,让所有仙门中人听她号令,不管是谁,都会羡慕她的人生,可她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活。

她不想活,却还活着。

有人想死,却不能死。

那?位老祖母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苟延残喘呢,贺父昨日在饭桌上问的是长寿的秘诀,而不是治好自己母亲的秘诀,这说?明,他根本?就不在乎母亲的生活质量,他只是想让母亲就这么?痛苦地活下去?,活得越久越好。

好让他有朝一日,能够重振贺府的荣光。

她抬头看向黎思思,对方也若有所思,看她看自己,道:“我想,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看那?位老人?”

其?实黎思思想说?的是替对方解脱,但这个并非她能够决定,最好问过本?人的意见,不过她想,应该没有人愿意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下去?吧。

江霜也正有此意,两人趁着午饭时间,应该无人看管,偷偷溜到那?院子里,蹑手蹑脚地推开了房门。

一推门,浓烈的草药味袭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黎思思总觉得还有一股腐烂的酸臭,她按住鼻子,防止自己打喷嚏,但越捂,她越是上不来气,眼?看憋不住,就要吸进一大?口这股空气了。

正在这时,江霜给她塞了一颗丹药。

接着,她就失去?了嗅觉,其?实也不是没嗅觉了,就是空气突然清新了许多,甚至有股茶味的清香。

“避瘴丹,可以防毒。”江霜解释了一下,率先往床边走?去?。

黎思思也跟了上去?。

她吊着胆子,做好了看到腐烂人体的准备。

但是,并没有。

躺在床上的人就是个普通的老太太,脸上也并没有流脓生疮,甚至皮肤还挺不错,泛着少女般的光泽。

黎思思大?为惊讶,她轻轻把被子掀开一个角,老太太的身?上也没有脓疮,干干净净地穿着白?色的薄衣,透过衣服可以看到,她全身?都没有一点烂肉,看起?来就是个睡着了的,普通的老人。

她与江霜对视一眼?,对方也很?惊讶。

她们本?是抱着帮人解脱的心来的,可这么?一看,人家根本?就好好的,倒是她们多虑了。

可要说?三少爷是在撒谎,也不合理,谁会给一个与世无争的老太太造这样恶毒的谣,况且,外面的那?些白?布又怎么?解释?

黎思思想不通了,这贺府上下全是疑点,本?来以为得到了线索,又发现线索也是假的,她现在已经无力去?分辨,到底谁在撒谎,谁在说?实话了。

江霜想了一想,便伸出一根手指,打算探入对方的灵海看看,也许能够得到一些线索。

谁知就在这时,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第34章

坦白说, 未经允许进人灵海,并不很正?大光明。

如果是刑讯犯人那无可厚非,但如果?是?面?对?普通人,就有些不合规矩了, 毕竟那是?人家的隐私, 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窥探的。

江霜身为仙门中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来的是?其他人, 那还?可以糊弄过去,但要是?个懂行的,就有可能撕扯起来, 于是只能把手收了回去。

来人正?是?贺兰,对?方一脸怒容, 盯着江霜的手目不转睛。

黎思思心知理亏, 但仍旧嘴硬:“什么干什么?”

“你们偷偷跑到我祖母的房间里, 还?对?她动手动脚, 是?有什么企图?”贺兰一步一步走上?前来, 把两人拨开, 自顾自检查了一遍祖母的身体, 确定没出什么问题,才道?:“警告你们,不准再偷偷摸摸的,不然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我们是?想抓妖, 怎么就偷偷摸摸了?”黎思思本想就老?太太临终生活质量低下的事说道?说道?,可现在明显人家没事, 只能换个由头:“倒是?你,苍云宗根本就用不了那么多?学费, 静娴真人也没收徒,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哄骗家里人,偷偷摸摸,到底有什么企图?”

贺兰似乎没想到她会?提这个,咬牙道?:“这又与?你们何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与?我们何干?”黎思思哼了一声,道?:“不怕告诉你,我们是?天元宗出身,苍云宗是?从我们宗分出去的,那儿的宗主见了我们宗主,还?得叫一声师祖,既然关系如此亲密,我们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啊,难道?任由你给我们抹黑?”

贺兰听她提“天元宗”,脸色立刻变了,但自是?不信:“你们撒谎!”

黎思思早有准备,道?:“不信是?吧,来把玉符引亮出来给她瞧瞧!”

江霜也极配合,她话音刚落,腰牌已?经怼到贺兰脸上?。

两人一唱一和,颇有默契,贺兰如遭雷劈,表情?空白。

半晌,她才缓缓道?:“我承认,我骗了他们。”

得罪过自己的犯人愿意认罪,黎思思岂能放过这个升堂的机会?,但在这个房间里显然不太合适,便道?:“行,敢承认也不算孬种,咱们借一步说话吧!”

三人走出房门,找了处亭子坐了下来。

秋风萧瑟,黎思思觉得手臂有些凉,却还?是?挺直了背,摆出个铁面?无私的模样,厉声道?:“说罢,为什么要这么做?”

贺兰沉默。

黎思思“嘿”了一声:“不说是?吧,不说我去告诉你父亲,看他怎么说!”

贺兰立刻拉住她:“别,别,我说,我只是?……只是?不想死而已?。”

“你哄鬼?”黎思思怒道?。“我没听过哪个人不奢靡就会?死的,你知不知道?为了给你攒钱,你弟弟们平时连块肉都?不敢吃?你倒是?在那边吃香喝辣了,他们呢?”

“我没有吃香喝辣!我过得也很苦!”贺兰高声道?:“你们是?天元宗的弟子,论天赋肯定是?万里挑一,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凡人的苦!

我从上?山那天就知道?自己资质平平,四?灵根,连入门都?不够格!要不是?我求爷爷告奶奶,连当杂役人家都?不要!好不容易历经千难万险入了门,你以为就结束了吗?

还?得巴结师兄,还?得讨好内门弟子,每天陪着?笑脸,被人呼来喝去,我也是?贵族人家的小姐,凭什么就得遭受这种折辱?我有什么错,我就是?想取得长寿的秘诀而已?!”

“可是?长寿没有秘诀。”江霜道?。

贺兰愣了半晌,道?:“是?的,但我不能说。”

黎思思疑惑道?:“为什么?”

“你们应该知道?,父亲送我去求道?,就是?为了能延续祖母的寿命,如果?我把这件事说出来,岂不是?彻底斩断他的念想?我说不出口,也不能说,因为一旦我没用了,就会?被当成祭品。”

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很轻,仿佛太过高声,就会?惊醒什么似的。

“祭品是?什么意思?”江霜问。

贺兰看了看左右,确定周围没人,才慢慢说:“你们难道?就不奇怪,我祖母身上?为什么没有脓疮吗?”

这个问题一出,黎思思就震惊了:“难道?那不是?谣言?”

贺兰摇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逼真的谣言……从我记事的时候开始,我祖母就在床上?躺着?了,那时候我家家业很大,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多?派几个人伺候着?,但时间长了,她开始昏迷,身上?长疮,在民间,这是?很不光彩的事,别人赌咒就会?这么说,家里人都?不敢声张,只找些江湖道?士来看,但看了很久都?不见好,直到有一天,她突然能坐起来了,整个人精神焕发?,我们都?以为她要好了,可是?……”

“可是?什么?”

“我大伯突然死了。”

黎思思道?:“你是?说这两件事有关联?”

“一开始,我们也不觉得有什么关联,可是?从那之后,每当我祖母满身脓疮昏迷不醒的时候,就会?突然好转,同时家里有人死亡,这样的事发?生了十几次,就算是?傻子也该看出这有问题了。”

黎思思不语,她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也就是?说,贺家会?死这么多?人,全都?拜这老?太太所赐,那么所谓家运之说,就很存疑了,究竟是?她勉力支撑着?家族没倒,还?是?她导致了家族的没落,很难说。

老?人借寿之说,古来有之,一般都?是?病重的老?人突然好转,然后家中的小辈里有人暴毙,这种暴毙可以是?没来由的,也可以是?某些意外,总之,老?人违背常理地好转,越活越长寿,孩子们却极其短命,这种借寿通常不会?只出现一次,尝到了甜头的老?人往往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作恶,直至家中再也没人可借。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所以你不敢说,是?因为一旦说了,你就会?成为接下来的牺牲者?”黎思思问。

“可牺牲谁是?能由人决定的吗?一般来说,借寿都?是?从体弱的开始。”江霜没有说下去,如果?按她所说,应该是?从比较年幼的那两个孩子开始,可事实表明,是?家族里的成年男性,也就是?年龄比较大的人开始的。

这一点,有点不符合常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借寿并不是?直接诅咒某人,而是?从家族中随机挑选一个,一般是?从体弱的开始,然后是?命薄的,有些人的命格过硬,老?人压不住,自然也借不走。

“是?的,所以我只能靠着?砸灵石留在仙界,只要我还?有作用,就暂时不会?成为祭品。”贺兰突然跪地哭求道?:“求求你们,不要告诉我父亲,不然接下来就是?我了!”

黎思思立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之前对?贺兰有厌恶,但这不代表她就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死。

如果?作恶的真的是?那个老?太太,那她们该解决的绝不是?贺兰,而是?背负着?无数业债的老?太太。

而且,还?有一点值得商榷。

“你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你父亲呢?”黎思思问,“他难道?不明白,这么多?的人命,都?是?出自这个原因吗?”

“或许,他就是?策划一切事件的元凶。”江霜道?。

刚才她没想清楚,现在想来,祭品会?从年老?的一个个死亡,明显是?违背规律的,而贺兰又哭求不让她们告诉贺父,也是?因为她已?经察觉到,贺父就是?这个决定人选的罪魁祸首。

所以说给他,根本没有用。

“为什么!”黎思思不能理解,怎么会?有父亲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推进火坑的?

她出声后就想起,是?有的。

二十四?孝里有一个她至今不能理解的奇怪典故,叫《埋儿奉母》,是?说一个叫郭巨的男人家里没粮食,养不起那么多?人,就打算把自己的儿子埋了,省出口粮来供养母亲,故事里的那个儿子才几岁,何其无辜,遇上?这么个脑子里有浆糊的爹,也算是?惨极痛极。

既然儿子都?能活埋,那为何不能借子孙的命来尽孝呢?

古代百善孝为先,甚至有些朝代还?以此作为选拔人才的标准,因此催生了一大批为了尽孝而不择手段的人。

黎思思不喜欢这种血淋淋的故事,她觉得这和三纲五常一样,都?是?糟粕,违背人性。

贺父身为家主,掌管着?一家老?小的生杀大权,不是?他,又能是?谁呢?这么简单的道?理,贺兰不会?不懂,她会?这么拖着?,就是?想多?活一天是?一天。

可那一天总会?到来。

不是?她,就是?她的两个幼弟。

黎思思越想越烦躁,刚才还?觉得凉,这会?却是?热血翻涌,她活了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离谱的事,简直气?得她想掐自己人中。

她打定主意,就要拉着?贺兰去与?贺父理论,但对?方却拼命摇头,吓得半死。

“我不敢,放过我吧,父亲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她哭求着?,脸上?全是?惊惧,看得出对?父亲的害怕已?经深入骨髓,完全无法反抗自救。

江霜叹了口气?。

黎思思也恨铁不成钢,道?:“这事关乎你的命运,你自己都?不去反抗,日后必定还?会?被你父亲辖制,命他都?能拿来一用,更别说别的,你觉得以后的人生还?有你决定的空间吗?你愿意一辈子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吗?”

贺兰听她这么说,挣扎慢慢停了下来,但她到底还?是?害怕,只道?:“那你们在前面?好不好,我怕我一见到他,立刻就软了脚……”

两人对?视一眼,只得同意。

三人浩浩荡荡往贺父的院子走去,这一路上?,黎思思想了很多?说辞,她来自未来,接受的是?最浩瀚的,最先进的教育,她不相信以自己的知识储备,会?输给一个愚昧的,狭隘的老?古板。

见到贺父的时候,她脸上?浮着?微笑,成竹在胸。

贺父还?不知道?她们的来意,皱眉道?:“你们来干什么?”

说着?他就看到了她们身后瑟缩的贺兰,道?:“兰儿,怎么回事?”

贺兰不敢明说,又不敢不应,只道?:“那个,父亲,她们有话对?你说。”

贺父对?待外人还?算客气?,道?:“坐吧,有什么事直接说。”

黎思思没有坐,那样气?势未免低下一截,只往堂上?一立,道?:“贺伯父,你可听过天赋人权,人人平等?”

她不打算来虚的,直接把最硬的干货甩出来,这两句话几乎囊括了近现代所有有关人权的理念,是?现代法律和社会?契约的基石,就算是?最笨的人,也能够听得懂。

只要认同这句话,那后面?的话就好说了。

贺父没听过这两句话,道?:“这是?什么意思?”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带着?自己的使命与?权利的,有人做了官,有人当了爹,可在社会?关系和家族谱系中的地位,并不代表他人格就比谁高一等,就能草菅人命,不算是?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父亲打死儿子也一样要坐牢,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贺父的表情?渐渐变了,他隐约意识到黎思思要说什么,但他却无法反驳,只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即便是?为了延续家族的荣光,也不该建立在剥夺别人生命的基础上?,人有生老?病死,家庭也一样,甚至朝代也有更替,谁都?无法逆天而行,顺其自然不好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真的让母亲多?活了十几年,又如何呢?家人的数目是?有限的,总有无人可用的一天,到时她不是?还?得走吗?让她有尊严的,优雅的,不用背负业债地离开不好吗?

现在这样,就算她死了,也会?遭受无数恶鬼的报复,她们静候在她的床前,就等着?她咽气?的一天,你仔细想想,不可怕吗?”

坦白说,黎思思这话有理有据,不管从哪个方向上?都?考虑到了,称得上?是?天衣无缝。

连江霜和贺兰也惊呆了。

本来看她那么大摇大摆,还?以为她会?进来就破口大骂,谁知她看起来焦躁,逻辑却很清楚,每一句都?说在她们心坎上?,句句都?是?为老?人考虑,也照顾了贺父的面?子。

这事,有门!

两人一致看向贺父,但贺父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动容,沉默了半晌,忽道?:“你觉得,我是?一点都?没有疼惜过自己的孩子吗?”

黎思思愣了愣,道?:“你既然也心疼,又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我当然也不想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妻子儿女一个个地死去,可是?……”他慢慢低下了头,声音开始变得哽咽。“母亲对?我说,她不想死……她已?经成了那样,却还?是?不愿意死,哭着?求我别放弃她,她说自己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我信了她一次又一次,直到我的长子也被她夺走……

一切都?没意义了,我发?狠地想,那就全拿去吧,全拿去,所有人都?死了,她还?能靠谁呢?

全死吧,让她烂在床上?,再也没有可以借寿的人,到时候,她就能消停了吧。我知道?,这是?不负责任的想法,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那是?我的母亲,我的娘,她求我,我能怎么办呢?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对?她说呢?

掰开她的手,告诉她,让她去死吗?”

贺父佝偻下身子去,仿佛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他本是?个做过将军的人,威严郑重,言笑不苟,看起来任何事都?无法将他打倒。

可实际上?,他就如同这个外表光鲜实则空洞的贺府一样,身边的家人接连死去,母亲也一次次让他失望,孝道?压迫着?他直不起身,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商议,独木难支,他在心底,甚至隐隐期待着?那崩坏的到来。

短短的一天里,这件事经历了三级反转,黎思思的脑子一片空白,她本来有很多?想说的,可她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想活下去,有错吗?

她看过一个临终病人的纪录片,有些全身高度烧伤的病人,全身都?是?可怖的黑痂,进食排泄都?需要别人帮忙。有些得了癌症的病人,整夜被癌痛折磨,需要持续使用镇痛剂,瘦的只剩骨头。还?有的全身高位截瘫,一辈子只能与?轮椅为伴,甚至无法说话思考,在观众看来,他们一定都?渴望死亡。

毕竟,在正?常人看来,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但是?,事实却不是?这样。

即使成了这个样子,他们还?是?想活。

痛苦的,煎熬的,受尽埋怨的,让子女父母彻底厌弃,甚至诅咒他们还?不赶快去死。

他们知道?,但他们还?是?想活。

生命是?痛苦而灿烂的歌。

黎思思按住额头,贺老?太太没有错,贺父没有错,贺兰和那些死去的人都?没有错,她无法苛责任何人,自然,从某方面?来讲,她们都?是?有错的,是?一步步的阴差阳错,导致了如今的恶果?。

事情?走进了僵局。

这时,江霜突然道?:“不对?。”

黎思思抬头看她:“什么不对??”

江霜道?:“有个地方不对?,如果?真的是?贺老?太太想活,那这几十年里,有这么多?人的命填进去,她至少应该长命百岁……甚至两百岁了。”

黎思思没懂她的意思,道?:“你是?说,借来的寿命是?可以累积的?”

“自然。”江霜道?。“如果?按贺兰所说,从她小时候就开始借寿,就算前期是?些中年人,寿数本就不多?,那后来那些年轻的姨娘和少爷呢,总不会?都?短命,所以,这其中,必定出了什么蹊跷。”

黎思思张口结舌,突然福至心灵,喃喃道?:“妖。”

江霜看向她,半晌道?:“你是?说……”

“那些拖在后面?的尾巴,是?贺家屈死的亡魂。”黎思思缓缓道?。“杀死他们的不是?贺老?太太,而是?那个妖鬼,老?太太只是?它屈身的容器而已?。”

她这不过灵光一闪,但却恰好说中了关窍。

江霜道?:“走,去后宅。”

几人全都?赶到后宅,黎思思问:“它现在在这里吗?”

江霜道?:“不知道?,它的气?味很淡,我可以布下陷阱,试一试。”

贺父道?:“我母亲,我母亲怎么办?要是?那个妖伤害她……”

“它不会?的,离开了宿主,它就没有活路了。”黎思思舔了舔唇,道?:“我来帮你。”

设陷阱的办法其实也简单,就是?用符箓和法阵连接,设下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结界,既然已?经确定这只妖就附在贺老?太太身上?,那放在门口,必可以捉它个措手不及。

设好了陷阱,已?经将近夜晚,江霜让贺兰父女先回去睡觉,但两人都?不肯走,想在此地见证那只妖的真面?目。幸好贺兰还?算有心,拿了两张龟息符给两人挂上?,这样就不会?被任何人察觉到,也不会?惊动那只妖。

江霜和黎思思则一人立在一个角落,防止妖物逃走。

到了后半夜,冷风顿起。

黎思思正?有些打瞌睡,被这股风一吹,立刻激灵起来。

她看向对?面?的江霜,对?方面?色冷肃,聚精会?神,并没有一点走神的样子。

黎思思强打精神,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她的感应能力本就比常人要强,此时提高了警惕,立即察觉到有一股急速的缥缈的气?息,正?从很远的地方疾驰而来,她立刻从囊中取出一道?禁锢符,在地上?拉开了架势,展开自己能力内最广阔的感知领域。

那东西来得极快,鱼雷一般迅猛。

只一个瞬间,就穿过了黎思思的感知范围。

眼看,它就要落入她们设下的陷阱里了,但是?不知为何,它猛地停了下来。

像是?发?现了什么。

黎思思朝地上?看去,地上?撒着?洁白的月关,看不出任何痕迹。

那妖物的影子在地上?停顿数息,突然,它飞身往回路逃去。

“它能察觉出我们的陷阱!”江霜的话一出,那妖物就朝她丢出一团火球,江霜只能出手招架,一时竟来不及追赶。

黎思思追着?甩出禁锢符,但符箓的速度到底赶不上?对?方逃跑的速度。

该死!

她明明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还?是?让这东西跑了!

黎思思抽出玉笛,鼓起腮帮,直接给它来了一首小苹果?。

小苹果?的旋律一起,就自带魔音灌耳的效果?,洗脑的功效十足,因为它还?没有逃出黎思思的感知空间,所以这首曲子可以全方位立体声地在它耳边循环,那个感觉,一般人根本无法抵挡。

然后她看到,那妖物定格在了原地。

从背影看得出,它一定非常痛苦。

第35章

黎思思还记得那个下午, 她百无?聊赖打开?B站,看到小苹果横空出世时的震撼。

魔性的旋律,魔性的MV,魔性的妆造, 全方位立体式打破了她对歌曲的固有印象——她实在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能有这么奇怪的歌, 说它好听也还好,说它难听不至于, 总之就是非常洗脑, 自从听过之后,就再也挥之不去。

只要放出?来,就可以造成绝对的精神控制。

不管你是人是鬼, 都逃不过。

那妖还维持着前倾逃跑的姿势,但手脚发抖身体僵硬, 动?都动?不了了。

黎思思边吹边朝江霜使眼色, 让她过去?捉妖, 江霜看了她半晌, 默默给自己下了一层隔音符, 这才摆脱那种奇怪旋律的控制, 只不过不知为何, 虽然已经确定实现?了隔音,她的脑子里居然还隐约奏响着那个调子,好像刻入了骨髓。

两人配合得当,妖物手到擒来。

黎思思跑过去?看, 发现?这作怪的东西居然是个小孩。

一头红色的头发,大概七八岁的模样?, 眼睛还迷蒙着,还没从洗脑中醒来。

江霜看出?她的想法, 道:“别?看它长这样?,其实已经两百多岁了,只不过修成人形的时间不长,哎,你小心?……”

黎思思正想伸出?手去?摸这妖的头,谁知还没摸到,就差点被对方一口咬住了手。

牙齿咬合的声音,十分吓人。

它的牙是菱形,犬齿交错的,一看就知道是肉食动?物,龇牙的模样?像极了野兽,眼睛虽然纯净,却没有半点人性的影子,那是陌生的,令人恐惧的威慑。

黎思思立刻明?白,这东西根本不通人性。

它长了个人类的样?貌,却与自己绝非同?类。

黎思思收回了手,也收回了最后一点怜悯。

这时,贺家父女也赶了过来。

他们看到这龇牙咧嘴像畜生一般的东西,联想到家人全都死在它的手上,立刻起?了憎恶之心?,贺父举手要打,贺兰将他拦住,取出?一道符贴在了它的身上。

这符是禁锢符,可以保证妖物无?法动?弹。

这样?,就能放心?打了。

两人下的是死手,拳打脚踢了半天,把它打得鼻青脸肿,眼神涣散,仍旧不歇,直至他们自己没了力气,才慢慢停了下来。

贺父抓住它的头发嘶吼道:“你这个畜生!把我的家眷都还回来!”

吼着吼着,眼圈就红了。

妖抓到了,可是人已经回不来了。

即使把它打死,又怎么能打消自己的心?头之恨呢?

贺父突然没了力气,颓然退了几步,靠到了墙上。

贺兰叹了口气,走到她们身边道:“谢谢你们,我得跟你们道歉,之前我做了不少恶劣的事,全都是为了把你们引到这里来,帮我们家解开?这个诅咒。”

她又看向黎思思:“对不起?,之前屡次言语孟浪,惹恼了你,请你不要见怪,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说着,她取下腰间的乾坤袋,道:“这些是我的全部?家当,送给你们,希望你们能够看在它的面?上,原谅我之前的无?礼。”

黎思思没接,只道:“捉妖是我们的分内之事,再?说,我这个人就那个脾气,过了就算了,不记仇,倒是你,把东西给我们,还怎么修炼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贺兰苦笑道:“算啦,我本来也没天分,何必勉强呢?给你们,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作用,反正事情也解决了,我以后就待在家里,侍奉父亲管教幼弟吧!”

黎思思看了一眼江霜,对方缓缓点了点头。

黎思思这才接过,接过之后翻了翻,找出?一把长弓来。

正是那晚,救过她的法器。

“给你,这个好用,留着保护家人吧。”黎思思道:“我之前对你有偏见,对不起?,其实你人挺好的,还救过我,那个……”

她从自己乾坤袋里翻了翻,找出?一小袋灵石来,送给贺兰。

那是她每天在商城签到得的,都是上品灵石,攒到现?在也有不少了,但对她来说根本没用,反正所有东西都能从商城里买,留着也是落灰,而且,她毕竟不想白拿人家的东西,要是能以低价买下的方式交换,多少能安心?点。

贺兰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是为卖钱……”

“拿着吧。”江霜道。“至少给那两个孩子补补身体。”

贺兰脸色微红,她也知道这些年?因为她,家里亏空不少,于是接了道:“那就谢谢你了。”

又道:“这只妖你们准备怎么处置呢?”

江霜道:“它身上有业债,必须消除,只不过……”

她顿了顿,道:“这样?,你祖母应该就无?法借寿了,如果需要,我可以给你一只养魂的法器,把它身后的那些游魂搜集起?来,可以帮它们早日投胎。”

贺兰闻言看过去?,发现?了很多眼熟的人,那个是大伯,那个是小姑,她的娘和姨娘,还有最近去?世的二弟,那些游魂虽然还长着亲人的脸,但表情全都空洞着,缀在那只妖的身后,茫然地等待着,等待着有人来拯救它们。

贺兰鼻子突然有些酸,不敢再?看,道:“好,谢谢你。”

贺父突然道:“杀死它之后,我母亲也会死吗?”

江霜道:“不会那么快,不过,也不会太远了,看她借一次能用多久吧。”

贺父道:“那就是一年?多,还好,还好。”

斯人已逝,如果最后一点念想也没了,那他真有些接受不了。

把养魂的法器给了贺兰,江霜走到那妖的面?前,抽剑。

那妖还被禁锢着,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就要死了,眼中终于有了恐惧,呜咽了几声,眼泪也落了下来,像是在求饶。

原来它也会害怕,也会示弱。

只是它害了那么多人,早已没有回头是岸的余地。

黎思思在一旁看着,偏过了头。

江霜挥剑刺下,瞬间,缀在它身后的游魂便像是解开?了枷锁,纷纷四散飘开?,贺兰早有准备,忙追着将它们都吸进法器里,盖上了盖子。

就在这时,黎思思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自己的胸腔,不太明?显,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她刚要运转灵力查看,就在这时,橘猫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的寿命又增加了喵!”

黎思思吓了一跳:“啊?”

“这是那只妖身上的寿命,有一部?分被你吸收了过来喵!”橘猫兴奋道。“这次更多,好厉害,你又可以解锁新的系统了,恭喜!”

黎思思也很惊讶,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吸收寿命的功能。

“普通人的你当然吸收不了,但这寿本来就是它偷来的,一死就会流散出?来,其他人也都吸收了,只不过他们不知道喵!”橘猫道:“这只妖一共还剩一百多年?的寿命,你分到了二十八年?!”

二十八年?,那就是十万多一点积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黎思思看着右下角那个几乎数不清楚的天文数字,久久回不过神。

她这才知道电视剧里演的那些剧情都是假的,什么中了彩票开?始挥霍啊,什么买车买房把钱甩在债主脸上啊,这都是编剧的意?淫,他们肯定没真发过财,实际上,人在发财的一瞬间,脑子里是空白的,她完全想不到自己要拿这些积分来做什么,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虚无?的空洞里。

所幸她的空洞在这种时候并不惹眼,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的表情。

江霜收回了剑,道:“既然事情解决了,我们也该走了。”

“现?在?”贺兰惊讶道:“这么晚了,明?日再?走不迟啊!”

江霜道:“不,我收到来信,需要尽快赶到下个地方,修士夜晚行路是常事,也不算什么。”

贺兰也是过来人,心?知必是急事,道:“好,那你们路上小心?。”

黎思思也是才听说她收到了信,也不知道是谁寄的,但这当口也不适合细问,便没有开?口,两人作别?贺家父女,便御风起?行,经过这些天的练习,黎思思的御风已经很有模有样?,只是碍于修为还低,所以飞不了多久。

半个时辰,是她的极限了。

她气喘吁吁落了地,扶着膝盖摆手道:“不行……不行了我。”

江霜也随着停了下来,返身去?扶她。

黎思思一边喘一边被她扶到路边的石头上坐下,还不忘道:“谁给你寄的信?”

江霜道:“一个旧友。”

“都没听你说,是急事吗?”黎思思有些好奇。

除了好奇还有点疑惑,按书里设定,江霜根本没啥老朋友,是下山才开?始交友的,当然,书里说的也不一定是全貌,也许人家以前有,书里没写呢,但看江霜这么着急上心?的模样?,她倒很有兴趣看看是哪一个,会不会是自己认识的。

江霜本不想说,但看她这么好奇,又是迟早要见的,便道:“是我的一个师妹,几年?前下山游历,喜欢上了人间的生活,于是修了一座道观定居了下来,最近她的道观里总是出?现?奇怪的事,听说我也在人间,于是请我过去?看看。”

“奇怪的事?”黎思思想了想,书里好像没出?现?过什么道姑,应该是隐藏的剧情了。“什么事?”

“她没明?说,只说很紧急,让我过去?再?说。”江霜道。“道观中供有三清,按理,是不会进鬼怪的,她修为不浅,却解决不了,想必是很严重的情况。”

黎思思感受到她话里的迫切,不由道:“那我们就不能歇了,快走吧。”

她起?身拍拍衣服,准备再?尽力冲一冲。

江霜却道:“今晚再?怎么也是到不了的,我们先休息一下,把灵力蓄满再?走吧。”

黎思思想想也是,便道:“那你先坐坐,我尽快修炼。”

江霜忽问:“要不要我来助你?”

黎思思受宠若惊,之前被江霜输灵力是不懂,还觉得挺舒服,但后来入了门,也越来越懂行了,才知道这是个极其亲密的事,灵力是修士在这个世上独有的印记,每个人的都不一样?,她的体内有对方的灵力,如果心?机一点,不吸收就留着,甚至能短时间冒充对方的身份。

江霜愿意?这么做,是对她有绝对的信任。

心?里一百个愿意?,黎思思面?上却扭捏道:“哎呀,那多不好意?思啊。”

谁知江霜没听懂她的欲拒还迎,道:“那算了,我去?捉点晚饭来吃。”

黎思思都来不及拦她,原地就剩下自己。

可恶,怎么这时候就没默契了?

黎思思靠着石头盘腿坐下,却不知江霜转过身后,脸色已微微红了。

不知为何,自从对黎思思动?心?后,她再?做与以前一样?的事,突然有了不一样?的味道,她全不当回事的输送灵力,突然也有了更多的意?义。

以前她那么做,完全没有一丝狎昵的,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但刚才黎思思委婉拒绝后,她突然意?识到,这似乎本是件很私密的事。

黎思思为什么会不好意?思?

若只是以手点背,需要害羞吗?

原本,通过四肢输送灵力就是非常效率低下的,储存灵力的地方在丹田,想实现?最大的效能,那最好是把两人的某处合在一起?。

最靠近丹田的地方,就是小腹往下。

这也就是所谓的,双修。

江霜采摘蘑菇的手微微一抖,她不由自主想象到自己与黎思思对坐着双腿交叉的模样?,民间也有磨镜的,听说即使不为双修,也有无?尽的好处,可以看到彼此的脸,还可以十指相扣,是极恩爱的姿势。

手中的蘑菇跌落,江霜捧住自己的脸,轻轻摇了摇。

太烫了,好烫好烫。

黎思思说不好意?思,不会是误会自己想这么做吧?

越想就越觉得是这样?,江霜无?措地转了两圈,不知该不该解释,但这种事又如何能解释呢,岂不让彼此更尴尬?

化?出?水诀把自己脸上的烫意?消去?,她快速把这件事归于是自己多余的妄想,专心?致志搜集起?附近的食材来。

而另一边,黎思思的修炼成效极慢。

不知是她状态不好,还是此处的灵气太弱,总之在原地坐了半晌,感觉自己的丹田还是空空荡荡,她不由叹了口气,问橘猫:“有能让我丹田变大的法器吗?”

“并没有喵。”橘猫在一旁草丛打滚,十分欢乐。

“那有没有可以不靠灵力赶路的办法啊?”黎思思想,就算自己充满了电,也用不了几分钟,总不能一直让江霜停下来等她。

她虽然弱,但并不想拖累人。

橘猫脑袋压地,动?了动?耳朵,道:“载具啊。”

黎思思愣了半晌,才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可不嘛,她真是一叶障目,怎么把载具这一项给忘了?

当初她浏览分类的时候,觉得载具没用,就没解锁,如今想来,真是失算。

以前她是没钱,需要节省着来,现?在可不一样?了,十多万积分啊,别?说载具,买什么不是手到擒来?

她乐滋滋打开?商店,大手一挥解锁了剩下的几个分类,载具,杂项,服饰,其他,这几项全亮起?来之后,界面?瞬间花哨了起?来。

她打开?的,刚好是服饰那项。

界面?上一眼看去?琳琅满目,各种样?式各种材质的都有,有高端也有低端,甚至还有现?代的衣服,什么半袖牛仔裤,JK洛丽塔,黎思思看得直流口水。

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黎思思在一件裙子上停了下来。

那是一件极气派的马面?裙。

马面?裙她早就听说过,没看过的时候还以为是裙子上画着马的脑袋,心?想这有什么好看的,谁知这次在商城里看到,真是惊为天人,又帅又美,飒得她心?里痒痒。

虽然很贵。

黎思思在心?里说服自己,现?在正式入秋,也的确该添新衣了,商城里的衣服都是成套的,光买一件也不划算,不如连大麾围脖全都买齐了。

对了,给江霜也买一件。

江霜送过她衣服,她理应回赠,这款马面?裙刚好有两个颜色,加起?来一共一千积分,她一搓响指,直接全款拿下。

买是买下了,只是不知怎么解释来由。

这些天她并没有出?过门,手头突然多出?两件衣服,实在有点奇怪。

踌躇了半天,她都没有想到什么好说辞,手中摸着毛绒绒的围脖,就听身后传来江霜的脚步声。

不好,得先藏起?来!

但是江霜站着她坐着,还来得及藏,就被发现?了。

“怎么了?”江霜看她一脸心?虚。

“我……我买了两件裙子,你要试试吗?”反正也暴露了,黎思思也懒得再?藏,若是江霜问起?来,大不了就扯点谎糊弄过去?。

说着她站起?身,把衣服举高了给江霜看。

江霜定睛看去?,发现?这两件裙子虽然是常见的料子,但形制与现?今的并不相同?,有种风流技巧的灵动?,却又不失沉稳苍然的大气,她从未在市面?上见过这样?好看的款式,不由睁大了些眼睛。

黎思思看出?她喜欢,便道:“你挑一件,剩下的归我。”

江霜指了指蓝色的,黎思思便把裙子递到她手上,道:“天气冷了,要不换上吧。”

她说罢才意?识到,这荒郊野外?去?哪里换?

江霜悠悠道:“羽毛。”

黎思思愣了愣,道:“哦对。”

她掏出?羽毛,率先传送了进去?。

谁知,羽毛里也是一样?的冷。

她解开?领口试了试,寒风立马就钻进了她的衣服,冻得她打了个哆嗦,心?道太离谱了,这是秋天吗?怕不是已经入冬了。

前几天她还能欢快地睡在野地里,这下说成什么都不能了,虽然灵力可以形成保护膜御寒,但她有那个富余吗?光赶路还不够用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要是有个帐篷就好了。

最好自带隔热层的那种。

要不然真入了冬,找不到客栈落脚,她岂不是得活活冻死在野外??

她召出?商城,在搜索栏输入“帐篷”试了试,并没有发现?。

又换了几个关键词,出?来的全是不相关的东西,她无?奈关掉,突然想起?,对了,她忘记买载具了!

黎思思恨不得敲敲自己的笨脑子,七恶峮污二司酒零八一久尔追更最新肉文刚才打开?商城要干什么来着,怎么转着转着买衣服去?了?这和那种上街买酱油最后在两双鞋子中陷入两难的笨蛋女人有什么两样??

她点开?载具那栏,想先把灵力不足的事解决了,这也就是拆东墙补西墙,灵力不够灵石来凑,节省下的那点灵力,留着晚上御寒吧。

略看了一阵,她顿时张大了嘴。

不是,载具里还有这种东西的吗?

大部?分的载具就是鸾车,仙舟,纸鹤,再?高端的有坐骑,彩云,甚至有个锅子,但这些东西都太常见了,而且要么没顶,要么两面?透风。

但只有一件,画风清奇。

简单来说,就是个可以飞的屋子。

而且这个屋子并不是古代常见的青砖绿瓦,而是她在纪录片里见过的,西欧小国那种尖顶红房子,颜色极其漂亮惹眼,像童话一样?梦幻。

黎思思从很久以前,就想住一住这样?的屋子了。只苦无?自己是个穷鬼学生,别?说出?国,出?省都得掂量一下高铁的价格。

直觉告诉她,这载具必定不可能便宜。

她看了看下面?的价格,果然贵得离谱。

三万积分。

下面?还有注释:童话般的屋子,里面?配备水电暖,马桶淋浴,柔软的床,还有无?限量咖啡供应!

如果是以前的黎思思,根本都不敢考虑。

可她现?在坐拥十万积分,而且,拜托,那可是无?限量咖啡啊!

能忍吗?不能忍!

她今晚必狠狠消费了它!

心?一横,买了!

这房子不是个小东西,随便就能拿在手里,购买成功的刹那,它就伫立在了黎思思的身前。

她抬头看向门上金黄色的铜铃铛,轻轻推门,一进去?,一股温柔的暖意?就朝她袭来,壁炉,沙发,光可鉴人的瓷砖,以及明?亮到令她紧闭住眼的吊灯。

耳边传来木柴噼啪作响,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黎思思走到沙发边,慢慢坐了下来,壁炉里的火光烤在她的脸上,炙热而干燥,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突然酸涩难当起?来。

她有多久,没有感受过文明?社会的舒适了?

她现?在流落在异世,每日要遭受妖魔的威胁,虽然身边有江霜,可对方到底只是个书中人,无?法理解她的孤独,无?法代替家人的位置。

她想念朋友,想念父母,想念那些平凡到让人乏味的日常。

当时为什么不知道珍惜呢?为什么不明?白,自己活得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末日呢?

她好想回去?啊。

她并不知道,此时的羽毛外?,江霜正坐在火堆边,摸着她送的裙子,期待着她穿着裙子走出?来炫耀的模样?。

第36章

这个集合了梦想与回忆的小屋, 成了这寂寥深秋里温暖的慰藉。黎思思坐在壁炉前,呆愣愣地把泪擦了又擦,很奇怪,她?明明是第一次进这里来, 却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不想出去。

但这到底是不可能的, 她?强撑着支起身,打算去把江霜叫进来。

她?出去的时候, 江霜正盯着火堆发呆。

见她?出来, 刚要说话,却见她?还穿着旧衣,便道:“你不是进去换衣服吗?”

“那个不重要了, 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黎思思认真道。

江霜从未见过?她?这么?郑重,便点点头。

黎思思带着她?进了羽毛, 刚一进去, 江霜就被面前这幢奇怪的房子震惊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 上次她?们进来的时候还没有, 突然?平地拔起这么?个东西, 不由得要一怔。

“这是……”

她?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房子, 屋顶居然?是红色的,还是尖顶,有种说不出的梦幻可爱,不像是凡间的东西。

“这就是我要让你看?的东西。”黎思思侧着身推开?门, 把屋子的内景亮在她?的面前。

刺眼?的光亮让江霜眼?睛一痛。

她?遮了遮眼?,慢慢适应了, 才举步走了进去,里面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燃烧着木柴的方形炉子,光洁白皙的瓷砖地板,形状圆润却很窄的软塌,巨大华丽的透明吊灯,还有隐约的,香浓的馥郁香气。

她?没有闻过?这个味道,忍不住轻轻嗅嗅。

“你先坐,我去给你沏咖啡。”

黎思思指了指那个奇怪的软塌,江霜走过?去轻轻摸了摸,柔软,温暖,坐上去之后?还会下陷,这感觉非常奇妙,她?形容不出,但被包裹着身体?的感觉,很有安全?感。

“这是沙发,这是咖啡。”黎思思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只精巧别致到极点的瓷白色杯子。

这杯子没有盖碗,侧边有圆弧形的把手?,杯面上浮着清晰但并不过?分惹眼?的碎花,杯座小巧,底碟轻薄,还有圆润的波浪边,整个杯子都透着玲珑的秀气。

里面的液体?是棕色的,正是她?刚才闻到的那股味道。

“咖啡……”江霜看?着黎思思帮她?加了好几个方形的小白块,又问:“那是什么??”

“这是方糖。”黎思思道:“要加奶吗?”

江霜不懂,不知怎么?答。

“算了,我就按我的习惯给你加吧,我喝不了太苦的,就给你调甜点了。”

不一会,调好的咖啡就送到了她?面前。

黎思思冲她?笑:“试试。”

江霜端起杯子尝了一口,第一感觉是:好苦,为什么?要喝这么?苦的东西?

黎思思看?她?的表情,就知她?也是个吃不了苦的,于是又往她?杯子里扔了两块糖,江霜又尝,这次倒是好点了,却还是不懂这个所谓的咖啡,有什么?好喝。

“哈哈,算了,喝不惯就别勉强了,下次还给你喝奶茶。”黎思思笑道。

江霜放下杯子,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出现一幢房子?”

“如果我说,这是贺兰的法器,你信吗?”黎思思不想撒谎,但她?的确无法解释这个房子的来由,别人是看?不到商城页面的,只能把锅推到贺兰的身上。

江霜沉默一阵,道:“嗯。”

黎思思与她?相处多日,岂能看?不出她?是没有相信的,这么?大这么?复杂的法器,别说以?贺兰的身家负不负担得起,就算可以?,自己怎么?会对?这里面东西的用法这么?清楚呢?

这根本?说不通。

可江霜看?出她?不想说,选择了不追问。

这是江霜的温柔之处,她?并不会疯狂追问,也不会疑神疑鬼,她?是个情绪非常稳定的人,甚至有时候,黎思思觉得她?过?于平淡了,仿佛对?一切都没有兴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也许在别人看?来,她?是个无趣的人,但对?于黎思思来说,这样正好,她?会轻松很多,不至于被压力逼迫。

而?吵闹的人,有她?一个就够了。

最担心的事得到了妥善解决,黎思思低落的心情也暂时回升,道:“走呀,到处转转去,我还没看?呢,咱们一起去。”

江霜起身,跟了上去。

这房子分为上下两层,一层的地板是明亮的白色瓷砖,进门左手?边是一个带长?虹玻璃双开?门的实木壁橱,柜子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茶杯,以?白色为主调,大部分是碎花的图案,也有蓝色与粉色等其?他颜色,零星地夹杂在其?中?。

再往前,是一个小小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或薄或厚的典籍,颜色也尽不相同,错落有致,搭配用心。

再往前,就是往二楼的楼梯了。

右手?边是扇长?长?的,圆拱形的窗,窗帘是奶白色,缀满繁复的花边。

往里走是壁炉,壁炉往前是个小小的厨房,厨房在楼梯下面,看?起来有点逼仄,像个可以?藏人的小洞穴。

沿着光滑厚实的实木台阶上了二楼,一上去,就是一面挂着装饰画的墙,沿着墙走过?去,左手?边是一扇小门,门里是干湿分离的厕所加浴室,有马桶和浴缸,右手?边也是扇门,里面是卧室。

卧室的背墙刷了漂亮的浅色底漆,中?央摆了一张大床,床单的主色是奶白,枕头却是浅绿,被子的边缘也有浅绿的木耳边,看?起来又柔软又舒服。

黎思思按了按,还好,不是那种太软的。

只是,这个屋子里竟然?只有一张床。

与客栈那仿佛不要钱的单间占地相比,这卧室的面积并不大,不知道是不是参照了现代复试小公寓的布局,床做的很大,周围的活动面积却很小。

所以?打地铺,是肯定不成?了。

黎思思暂时没去细想这件事,这小屋还有个阁楼,她?攀着梯子爬上去,发现地方不大,有个台子,台子上有把手?和操控杆,应该是这个载具的中?控台。

现在外面的天已经有些泛白,黎思思居高临下,居然?能看?到一些朝霞的光芒,于是道:“时间紧迫,今晚怕是睡不成?了。”

江霜道:“这是个载具?”

“对?,好像是用灵石驱动的?”黎思思蹲下身找了找,果然?有个投灵石的入口,正闪着微弱的光。

她?本?想投一个进去试试,突然?想起自己的灵石已经全?送给贺兰了,正犹豫要不要召出系统买点,突然?见一只手?越过?她?,投了几颗上品灵石进去。

中?控台随即亮了起来。

黎思思道了声谢,起身看?向台面。

只有摇杆和把手?,看?起来很简单。

她?轻轻推动摇杆,房子便往前飞去,非常稳定,没有一丝摇晃,只能看?到周围的景色在极速后?退,她?怕撞到什么?东西,于是把把手?推上去,房子慢慢升起,视野里只剩澄澈的蓝天。

感觉,有点像驾驶飞机。

黎思思有些不能确定,这么?大的房子,飞在天空不会特别惹眼?吗?随即又想起房子在羽毛里,那么?说,别人看?到的就是一根羽毛在飞速前进?

想了想,还挺可爱。

江霜给她?指了方向,她?们一路沿着最短的直线,朝着金鳞城疾驰而?去,不出半日,天光大盛时,便到了城外。

之所以?敢取这么?个名字,是因为金鳞城是人间的另一个陪都,十分繁华,跟王城比起来,甚至气候要更宜人,人口也更多些。

她?们找了个僻静处停了下来,走出羽毛。

“那道观在哪?”她?问江霜。

江霜道:“城中?。”

“城中??”黎思思心道乖乖,这是个富婆吧。

金鳞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陪都,寸土寸金的地方,开?在城外的道观不少,开?在城里的那可是第一次见,好比在上海的中?心商业区开?了个高尔夫球场,不是不行,是太奢侈了。

这种人,你很难说她?是傻还是壕,总之,土豪的世界我们不懂。

黎思思虽然?有钱,却还没到那个境界,她?骨子里就是穷人,穷人不是有钱了就能变富,她?们就算有钱了,还是会用省钱的初衷去活,这是个思维模式的问题。

两人结伴走入城中?,发现城中?到处都是人,叫卖与吆喝声不绝于耳,黎思思走马观花,也瞥见不少新奇的玩意,心道不愧是大都市,自己就跟那刚进城的土包子似的,看?什么?都稀奇。

走了一段时间,才到了那座道观。

这道观气派,光门面就占了半条街,虽然?不是正街,却也在二三环以?内了,光地皮就绝对?是天价,更别说其?他的装饰与门槛,特别是那块匾,一看?就是上好的金丝楠木,还是整一块中?最宽的那一块,额上题的是“对?松观”,笔锋遒劲有力,隐隐看?得出一股王霸之气,只是门前冷落,并没有什么?人。

黎思思刚想问是不是直接进去,就听一个明艳的声音响起:“师姐!”

她?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靛青色道袍的年轻女子从道观里奔了出来,她?虽然?衣着朴素,却难掩满身的贵气,虽然?跑着,姿势仪态却丝毫不乱,看?得出是经过?多年的严格训练,那通身的气度,就绝非凡人能有。

来到她?们面前,她?又亲热地叫了一声“师姐”,问江霜什么?时候收到的信,这一路可有奔波劳累,观里已经略备酒菜,现下就能为她?接风洗尘。

总之,字字句句都充满关切。

黎思思站在旁边,像个尴尬的错误。

江霜并不与她?寒暄,只道:“你观中?出了什么?事?”

那道姑的脸僵了僵,无奈道:“师姐,你怎么?还是这么?冷淡?”

江霜不置可否,她?本?就不是多话的人,这次来是为了解决问题,不是为了叙旧。

那道姑在她?这得不到什么?反馈,目光随即转到黎思思的脸上,随即表情变得高傲,像是刚发现她?的存在似的。

“她?是谁?”透着刻意的疏离。

“她?是黎思思。”江霜道,又转过?头对?黎思思介绍:“她?是我师妹,名叫萧饮。”

“你徒弟?”萧饮只对?着江霜说话,好像根本?不屑于和黎思思有任何交流。“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小的徒弟?看?起来也就十几岁。”

江霜止住她?:“你到底是叫我来除祟,还是来聊闲话?”

萧饮才总算闭了口,道:“你先进来吧,我跟你慢慢说。”

说罢她?袖子一摆,率先走去。

黎思思全?程没跟对?方搭上话,不过?她?也无所谓,除了江霜,她?并不在乎其?他人。看?不起就看?不起呗,她?正好乐得清净。

她?跟在江霜身后?,像山汉进城一般看?来看?去,这道观里面也是十分排场,光主殿就修得堪比皇宫,殿前的汉白玉台阶又长?又净,绝对?是最好的材质。

这萧饮到底什么?来头?

黎思思藏不住话,便偷偷问江霜。

江霜略一沉吟,道:“她?是人间皇帝的嫡女,长?公主。”

她?说得轻巧,黎思思吓了一跳:“啊?这么?尊贵的身份,居然?来做道姑?”

江霜道:“修道是个人的自由,并不分身份贵贱。”

这话黎思思听过?一次,上次听,是江霜劝勉她?的,说她?不必自卑,所有人都可以?修道,黎思思本?来以?为,“不分高低贵贱”这句话里,不管用在哪里,最主要都是不嫌弃“低贱”,谁知对?方真的一视同仁,“高贵”也不嫌弃。

她?突然?有了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没想到在江霜面前,她?也好,公主也好,身份都是一样的。

四舍五入,岂不是她?=公主?

黎思思刚才本?来还有点隐秘的忿忿不平,觉得那萧饮看?不起人,牛逼哄哄的,这会儿已经彻底平息了——人家长?公主是什么?身份,不和她?说话才是正常的,人家愿意在哪修道观就在哪修,她?绝对?没有半点异议。

毕竟,谁不爱富婆呢?

不一会儿,她?们就来到了正殿中?。

正殿的门紧闭着,萧饮一推门,灰尘扑面,几人同时往后?退了一步,等灰尘散去,黎思思才发现,殿中?供着几尊巨大的神像,看?装束,应该是三清。

黎思思有点巨大雕塑恐惧症,不敢多看?,只把眼?睛往地上瞅,地上扔着几个蒲团,也全?都落满了灰,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人进来过?了。

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奇怪。

“有什么?问题吗?”江霜问。

萧饮指向神像的上端:“你仔细看?。”

这神像非常大,而?且涂着金装,大殿的门楣低,光线只能照到神像一半的位置,胸前隐约能看?得到,脖子以?上却刚好被挡住,隐藏在屋檐的黑暗中?。

江霜后?退了几步,总算看?到了全?貌。

然?后?她?的脸色立刻变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萧饮道:“不知道,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的,一开?始,只是失踪了几个信徒,后?来道观里开?始出现怪事,后?来不知谁发现了这件事,传播开?来,自此,就没人敢来了。”

她?们说得玄乎,黎思思却听不懂。

她?还是第一次见江霜的脸色这么?差,莫不是出现了连她?也解决不了的大事?

神像怎么?了?

黎思思不敢看?,可也不好问,于是用五指把脸蒙住,慢慢抬头,再打开?指缝,偷眼?看?去。

她?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在她?那狭窄的视野里,出现了三张妖异至极的脸,眼?睛怒睁,嘴角笑裂,像是从重度精神患者脸上捉来了几个表情,随便拼凑在了一起,透着一股说不清的,不安与不详。

这样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神像身上,更不该是三清像上,三清代表着道家的顶端,即使只是泥像,也对?妖魔有着天然?的威慑。

三尊神像的体?积本?来就大,那几张脸一进入视野,简直像是突然?俯下了身,凑在了她?的脸上,对?她?诡异地笑。

巨大,有时候是种降维打击。

所有生物都会惧怕比自己体?型大的生物,这是基因决定的,刻在每个人的骨髓里,并不是经过?训练就有用,训练只是让你越来越习惯隐藏恐惧,而?不是消除。

黎思思本?就有巨大恐惧症,这下被猛地吓一跳,脑子空白,防御机制启动,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江霜就在她?旁边,立刻将她?接了下来。

“黎思思?”江霜声音透着焦急。“你没事吧?”

黎思思已经听不到了,她?陷入了梦境,梦里全?都是巨大而?诡异的神像,组成?了密不透风的圆阵,而?她?就在中?央,被它们玩弄,追赶,恐吓,她?一次次吓晕过?去,又一次次陷入更深的梦境。

“吓晕了。”萧饮轻蔑道。“师姐,你什么?时候愿意收这么?弱的弟子了?”

江霜并不答她?,只道:“带我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我需要帮她?检查身体?。”

萧饮不可置信:“师姐?”

她?印象里的师姐,别说是弟子晕倒,就算是弟子死了,她?也会以?正事为重,按她?的话说,死人不能复生,但问题却还在眼?前。

“还不快点!”江霜催道。

萧饮不懂,她?不懂师姐为什么?变了,也不懂这个黎思思到底有什么?特别,看?起来,她?除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美色,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她?不敢怠慢,便引着江霜走出殿门,往侧院走去,一路上,她?紧皱眉头,把与黎思思见面以?来所有的细节全?回忆了一遍。

不错,对?方只是个喜欢趋炎附势,没有半点眼?界见识,而?且不会说话做事,修为也几乎微不足道的小人,毫不夸张地说,就算从她?身边随便拖出一个侍女来,都比这个黎思思上得了台面。

她?到底给师姐下了什么?迷魂汤?

凭什么??

萧饮紧握着拳,思绪回到了几百年前。

那时她?还不过?是个什么?都好奇的小女孩,又有这么?尊贵的身份,从小的玩物多得排队,什么?都玩厌了,才盯上了修道,因为这点好奇,她?上了天元宗。

她?是长?公主,即便修道,也要挑最好的。

那时,师姐就已是同辈中?的翘楚。

她?刚去的时候,与师姐有些不对?付。

她?们一个是尊贵的嫡长?公主,一个是仙界的新起之秀,难免要被人拿出来比较,坦白说,萧饮的资质与其?是不分上下的,但毕竟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很多人还是倾向与她?们的大师姐。

萧饮不服,与师姐约战。

其?实现在想来,她?一个入门不久的新人,修为不过?筑基,怎么?可能比得过?当时已是金丹修为的师姐呢,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非要证明自己比对?方强不可。

当然?,她?不是傻子,这么?大的实力差距,要是完全?没有准备,那不就等于是自取其?辱吗?

她?最不缺灵石,战前买了一大堆的法器符箓,还找了名师点拨,还提前调查了师姐的实力,当获知对?方只有一把本?命剑后?,她?笑了——看?来,胜负已定。

她?对?此深信不疑。

可是那一战,她?败得极惨。

并不是没有挥发出法器的作用,也不是对?师姐的金灵根克制没起效,她?准备的一切都派上了用场,甚至超常发挥,但是。

但是。

师姐只用了自己的实力。

她?绝望地看?着自己的法器被一一打散,符箓被一一撕裂,她?一次次拼力爬起,又一次次被轻松压下,那种被彻底支配的恐怖,让她?意识到,就算自己再怎么?修炼,也不可能胜得过?对?方。

这就是对?方的实力。

朴素,简单,直接,根本?不需要任何花里胡哨的技巧,只是挥剑,然?后?胜出,乏善可陈,无聊至极。

但她?就是败给了这样的无聊。

修道不过?是她?的心血来潮,但那一刻,她?坚定了信心:她?要追随在这个人的身边,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法让她?与之分开?。

父亲是人间的君王,自己是他唯一的嫡女,身份尊贵,权柄在握,但那又怎样呢,这么?简单的,就被压制了。

如果是平常人,一定会觉得屈辱。

但她?不觉得屈辱,反而?被那道耀眼?的光吸引,然?后?甘心臣服,从小到大,她?从未服过?任何人,可这一刻,她?尝到了臣服的快感,太爽了,太爽了,她?愿意被那把名叫狂歌的剑永远指着,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她?颤巍巍地握住狂歌,手?指被割破也浑然?不知,所有人都看?到,那个不可一世的公主露出个几近癫狂的笑,仰视着她?们的大师姐。

“师姐……我……”

第37章

那是她第一次叫别人尊称。

而师姐只丢下一句“好好修炼吧”, 就离开了演武场。

没?有嘲讽,没?有得意,没?有居高临下,对方并没?有把她的?挑衅放在心上, 只觉得是同门师姐妹的一次切磋。

这种完全没?有被放在眼里的?感觉让萧饮兴奋得浑身发抖, 她从?未感受过这种快感,身体上的?痛楚与被轻视的屈辱交织在一处, 好痛, 好痛,可是,太爽了。

她太喜欢被当作?蝼蚁的?感觉了。

人总是会迷恋上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她活了二十几年,所有人都对她卑躬屈膝, 她坐在王座上, 放眼望去全是伏拜的?人头。

她倦了。

她第一次遇上这么强大的?人, 也是第一次遇上对她这么冷淡的?人, 即使是天元宗当时的?宗主, 也对她客客气气, 但?师姐没?有, 她专注于?修炼,就连别人在拿两?人做比较这件事,她都一无所知。

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不管是出于?对师姐的?崇拜, 还是出于?对师姐的?好奇,又或者对那种被压制的?迷恋, 总之,师姐带给她的?一切, 都是那么新鲜。

新鲜到她愿意用尽办法,来接近对方。

从?此她便制造各种偶遇,与师姐撞上。

这对她来说很简单,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做的?事,自?有无数人来帮她铺路,后来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对师姐的?心思——当然,修仙界强者为尊,这并不稀奇,就算没?有这件事,也有无数人为师姐折腰,只不过以师姐这样强大而?美丽的?姿态,无人敢于?轻易攀折罢了。

就算是追求者,她也要?做那个最出挑的?。

有专门?的?情?感大师为她支招,有无数的?同门?帮她收集信息,她自?己又长得明艳动人,满身贵气,这样的?组合不管放在谁身上,都是一个威力十足的?杀手锏。

可师姐不为所动。

倒也不是不为所动,在局外人眼中,师姐只是勤于?修炼,目空无物罢了,但?在萧饮看来,对方就是在无视她。

这令她更加兴奋。

在她的?预料里,师姐就应该对她这样,如果哪天师姐真的?对她殷勤起来,那她反而?会信仰崩塌。

她就是享受这种得不到的?感觉。

这么日积月累下去,师姐总算认识她了。

知道了她是谁,什么身份,也会称她一声“师妹”。

如她所料的?,她的?公主身份并没?有让对方对她的?态度有任何改观,这也符合她的?预期,愈发恭敬,也愈发周到。

情?感大师告诉她,要?想得到师姐的?关?注,她必须提升自?己的?实力,像师姐这种人,不会因为家世背景,容貌气度而?对什么人青眼有加,能够打动对方的?,一定是实力。

曲高和寡,知音难遇。

她只有站得足够高,才能被对方看到。

对萧饮来说,这不是难事。

她的?资质万里挑一,不仅是单灵根,还是公认最强的?火灵根,火灵根的?特质是净化,本是偏辅助的?,但?攻击力也不弱,不管是做主攻击的?剑修,还是做主辅助的?丹修,都是绝佳的?体质。

师姐已经修剑了,于?是她改做丹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是这么迅速,这么武断地决定了,人在确认自?己喜欢上谁之后,好像做所有的?事时都在奋不顾身,所有的?未来都会把那个人考虑在内,这是一种本能,一种渴望,不需要?对方要?求,她会自?动变成对方想要?的?模样。

卑微吗?

不,她甘之如饴。

因为所有的?这些?,师姐根本不知情?。

她也不会要?求师姐为这些?付出买单。

她转做了丹修,果然天赋异禀,不过十几年,就站到了同龄人的?顶端,这时,她已经彻底融入了修仙界,人人皆知她“妙丹手”萧饮的?名号,无人再提她那个曾经的?尊贵的?凡人身份。

而?这么多年的?修炼,也让她深刻意识到,凡人,就算做到了顶峰,在修士的?眼中,也是有尽头的?,也是可嗟叹的?,甚至会看不起,有再大的?权势又如何,还不是要?死?

死了,你所努力的?一切,全都断绝。

君临天下又如何?死了,一抔黄土。

凡人的?努力,争斗,拼命,在修仙者看来,可怜,可笑,不过是蝼蚁相争罢了,谁赢谁输没?人在乎,反正都会结束,反正没?有意义。

而?当年她初到天元宗时的?兴师动众,也只有那些?刚入门?的?小弟子会当回事罢了,真正道心稳固的?修士,根本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她理解了师姐当初对她的?态度,那并不是轻视,那只是跟她不熟,对陌生人的?正常态度,大家都忙着修炼,谁会在乎她是谁,她怎么想?

但?事到如今,对师姐的?迷恋已经成为了一种执念,她所有的?人生轨迹都是围绕师姐展开,此时中断,未免可惜。

人总是会为自?己的?鲁莽寻找借口,赋予意义。

所幸,师姐也没?有让她失望。

师姐依旧强大而?美丽,过去多年,对她的?态度也没?有任何改观,非要?说的?话,还是有一点变化的?——在她打招呼时会对她点头了,这并没?有多令人振奋,但?依旧让人觉得,前途可期。

普通人追求一个人十几年,没?有一点成效,也许会放弃,也许会质疑,也许会反思自?己走错了路,更或许,根本就不会坚持这么多年。

那是因为凡人的?寿数有限,他?们不会把自?己的?人生浪费在一个没?有结果的?事情?上,就比如穷人买不起的?布,就不买,吃不起的?饭,就不吃,养不起的?孩子,就送人,没?有什么不能割舍,一切都能成为权衡之下的?弃子。

又何况,只是虚无的?爱情?呢?

可萧饮不同。

她是个公主,从?小就什么都不缺,只要?她想,周围的?人会把她想要?的?任何东西拱手送上,她的?习惯是想要?的?全得到,不需要?做权衡,不需要?做舍弃,任何事都是想做就去做,不用瞻前顾后,考虑一件事的?收益如何。

她是彻底的?富人思维。

如同有无数财产一般,如今,她有了无尽的?寿命,在这样的?有恃无恐下,她不需要?考虑爱师姐有什么后果,会不会浪费她的?时间与寿命,反正她还可以活很多很多年,十几年对她来说不过弹指一瞬,别说十几年,就是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她也不会在乎。

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你先出去吧。”师姐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萧饮的?思绪。

她回神,看到师姐正把那个黎思思轻轻地放在床上,虽然是在对她说话,但?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对方的?脸,神情?焦急,眉头紧锁。

她从?未见过师姐这么失态的?模样。

师姐永远都很淡然,不会为任何人动容,莫说只是个弟子吓到了,就算是她自?己受了重伤,也不会动一下眉。

萧饮与她相处多年,非常了解她的?个性?,说是冷淡也好,说是无情?也罢,总归这几百年间一直如此,从?来没?有出过例外。

可是这个例外,今天出现了。

这个黎思思,绝对不是她的?弟子,至少,不止是她的?弟子这么简单。

如果她没?见过光芒,那她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师姐永远都是那个孤高的?高岭之花,萧饮就可以欺骗自?己,师姐不是不喜欢她,是本性?如此,可今天她知道了,师姐是可以满眼都是温柔的?,师姐是可以为人牵肠挂肚的?,只是那个人不是她罢了。

只是师姐不喜欢她罢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房门?的?,只知道自?己的?呼吸阻塞头脑空白,这么多年的?信仰突然崩塌,她心底突然起了一个念头:难道这么多年的?经营就要?付诸东流?

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她不敢细想,她不允许自?己细想,她晃晃脑袋,跌跌撞撞回到寝房,门?口的?侍女上来扶她,被她一把推开,吼道:“滚,别来烦我!”

那侍女讶异地退了几步,她从?未见过师尊这么烦躁的?模样。

萧饮也的?确没?有这么失态过。

她做了这么多年公主,从?未真正喜欢过谁,从?未真正在乎过谁,父母过世她掉几滴眼泪,心里却明白这是他?们凡人的?宿命,有什么好难过?

本以为这世界上没?什么事能伤害到她,可伤她的?那把刀来得那么猝不及防,锋利,闪烁,致命,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感觉到痛,只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心里最柔软的?那部分已经被搅得稀巴烂。

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她付出了那么多,她妥协了那么多。

难道就白白输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

萧饮本以为自?己是心甘情?愿的?,她从?来没?有期待过回报,但?意识到自?己真的?什么都得不到的?时候,她突然很难过。

她必须要?弄清楚,那个人与师姐的?关?系。

另一边,江霜以灵线入了黎思思的?识海,想要?找出她晕过去的?原因。

她看到了对方晕过去之前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就是那三?尊诡异的?神像。

老实说,冲击力的?确很大,特别是遮蔽掉了周围的?其他?东西,单独让它们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恐怖感直接上了一个档次,江霜不是不能理解这种画面的?惊人,但?晕过去这个反应,还是有点过激了。

而?且这种程度的?冲击,人也不至于?晕过去这么久。

除非,还有其他?的?原因。

江霜平心静气,深呼吸了几次,把灵台清理干净,又一次用灵线探了进去。

这一次,她看到了黎思思现在的?梦境。

无数大大小小不断拉伸变形的?神像,闪烁着或红或绿的?刺眼的?光,很多像是唱戏一样的?诡异女声,呢喃着不知名的?调子,这调子十分怪异,像是阴间来的?。

江霜被这混乱到极点的?梦境吓了一跳。

她迅速收回灵线,才勉强不被传染。

这是污染。

黎思思的?精神受到了污染,而?且这种污染十分邪异,绝不是普通的?办法能够净化的?,江霜有心帮她去除,却因自?己是金灵根而?望而?却步,火克金,五行灵诀中她能发挥出的?程度,只有火诀是最差的?。

可这件事迫在眉睫,若是不尽快解决,黎思思将永远陷在梦中。

江霜略想了想,给萧饮去了传音。

对方接得很慢,声音也有些?低沉,问她什么事。

江霜道:“我记得你是火灵根对吗,黎思思中了污染,需要?你帮忙净化。”

那边的?萧饮沉默一阵,道:“我马上就到。”

萧饮并不想去。

她对黎思思有敌意,污染?正合她意,对方就这么永远睡下去才好。

可她到底也只能想想。

她不情?愿地起身,突然福至心灵:这不就是查清楚黎思思来路的?绝佳机会吗?

虽然师姐也在那里,但?是她可以想个办法让其离开,给她和黎思思创造独处的?机会。

如果黎思思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弟子,那她就可以放心。

如果不是,那她就必须做出决断。

她招来侍女,说了几句话,侍女听罢点了点头,匆忙去了。

萧饮赶到客房,就见师姐在门?外等着,见她过来道:“那些?神像有问题,我刚才看了看,她的?污染程度不低,拜托你了。”

萧饮点点头,率先走进门?里,略一试探,就发现这个黎思思是水灵根。

这就难怪了,水灵根擅长感知,越是感知能力强的?,就越是容易受到污染。

还是个单系水灵根,这就意味着,受到的?污染会放大数倍。

这难道就是师姐收她做弟子的?原因吗?

萧饮的?手悬在黎思思的?头顶,心中不由?起了猜测。

在她们年轻的?时候,整个大陆灵气正值最盛期,修炼容易,人才辈出,单灵根比比皆是,但?是随着灵气衰退,她们的?下一代里,单灵根就没?有那么多了,据她所知,师姐的?徒弟里就没?有一个单灵根的?,因此,天元宗那一代的?整体实力都降了一截,这些?年,灵气又有所回升,所以又出现了一批单灵根潮。

师姐这么关?注她,是想培养她做继承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关?切一些?也是自?然。

萧饮不太确定,她心中很快地闪过了这些?想法,然后,看着黎思思的?目光柔和了一些?——如果对方真的?是师姐的?继承人,那她就必须把对方保护好。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焦急的?呼救声:“师尊,出事了,您快来看看啊!”

萧饮回:“什么事?直接说!”

“那个,那个……后殿突然起火啦!”

萧饮一听,立刻想要?起身,但?她的?手已经化出了灵线,并不适合在此处中断,便转向江霜,道:“师姐,可否帮忙去看看?我这边有些?腾不开手。”

江霜点头,开门?去了。

萧饮转回黎思思这边,掐出火诀,按入她的?额头。

这火焰与普通的?火不同,并不灼热,跳动着柔和的?光,进入黎思思的?体内走了一圈,再出来时已经变成了黑烟。

这是污染顺利除掉的?表现。

萧饮又掐了水诀,扑在黎思思的?脸上。

黎思思被呛了一下,猛咳着坐了起来。

她咳了半天才掐着脖子停下来,看向面前的?陈设,看起来,她是躺在一间客房的?床上,记忆停在她被神像吓到的?地方,后面的?事已经全不记得了。

是江霜把她扛回来的??

她又轻咳了两?声,突然感觉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目光一看,发现是那个公主道姑。

江霜呢?

黎思思有心问问,可这位公主的?气势十分威严,压得她说不出话。

她该说点什么好呢?跟公主说话是不是得用特殊的?敬语?黎思思在心里翻了一遍宫斗剧的?台词,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憋了半天,憋出句干巴巴的?:“您好,请问您有何贵干?”

虽然有点磕巴,但?她已经尽力了。

希望不会太过失礼,惹对方不高兴。

毕竟她是江霜带来的?,要?是太不上台面,可是会给江霜抹黑的?。

萧饮并不答她的?问题,只道:“你是师姐的?弟子吗?”

黎思思反应了一阵,才意识到她说的?是江霜,忙道:“不是不是,她只是随便教我几个法术防身,我们虽有师徒之实,但?并不以师徒相称。”

萧饮又道:“那她教了你什么?”

黎思思想了想,把江霜教她的?那些?法术一一道来,这些?天她一共学了二十九个法术,全都非常实用,她最喜欢的?是净尘,用途最广还最简单,最讨厌的?是御风,她灵力太少,学了也没?啥大用,赶不了多少路不说,还贼冷。

萧饮打断她的?长篇大论,不耐道:“谁问你这些?了,剑术呢?”

师姐的?主修是剑,若是有心培养这个人继承大业,必定会教对方剑法。

黎思思“啊?”了一声:“她没?教我剑啊,我没?剑,四肢也不协调,学不了。”

萧饮有些?不明白了,如果师姐不教她剑,那教什么呢?

虽然真论起来,师姐在别的?法门?上也造诣不低,但?剑修大多都有着特殊的?,属于?她们这个流派的?自?尊,收徒,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剑法流传下去,如若不然,她们根本没?有收徒的?必要?。

那为什么,因为喜欢她?

喜欢她什么呢?

萧饮凝目望去,这个黎思思头发乱炸,衣着零散,表情?痴呆,用词乡土,至少就现在这个半睡半醒的?蠢模样,她连注目的?欲望都没?有。

虽说是个单灵根,却是最差的?那类,五大灵根中,最强的?是火,最弱的?是水,所谓的?感知能力,极容易受到外界影响,没?有任何攻击性?,也提供不了防守,大部分水灵根的?修士,都是把感知能力提到极限,然后在危险中穿梭避战。

说白了,水灵根也就逃跑专业。

萧饮不想胡乱猜测,直接问道:“师姐为什么带着你,你有什么优点吗?”

她问得恶意满满,黎思思一点不觉得冒犯,自?豪道:“我做饭好吃,还会唱歌。”

这算什么优点?

说吃饭,师姐早已辟谷,说唱歌,师姐喜欢清静,这两?个根本算不得优点,是巨大的?缺点才对。

肯定不是这个。

“你再想想,师姐还夸过你什么?”

黎思思冥思苦想了一阵,说:“也没?别的?了啊……”

江霜一共就夸过她三?次,一次是说她衣服好看,一次是夸她天才单灵根,还有一次,是说她的?曲子好听,说白了,这三?样跟她本人也没?关?系,曲子是别人的?,灵根是原主的?,衣服更是无稽之谈,她都不太好意思归到是夸她这个范畴里。

“可能,我吹笛子还挺有天赋?”

黎思思说得很没?底气,她吹笛的?水平也就那样,能勉强连成曲而?已,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真行,还是江霜温柔不愿意打击她,反正她四肢无力,法术苦手,符箓看不懂,药材记不住,干啥啥不行,铁废物一个,也就吹笛能坚持下来,偏科这么严重的?孩子,有一个能及格,已经算老天爷眷顾了。

那老师可不得努力夸夸嘛,万一孩子心态崩了辍学怎么办?

她挠挠头,道:“也不好说,也许就是江……”

她的?后半句还没?说出口,就见萧饮的?表情?变得无比震惊,站起身厉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什么笛子,你刚才是不是说了笛子?”

黎思思被萧饮吓到了,本来她就是刚从?昏迷中醒来,对方一这么大声嚷嚷,她的?头立刻剧烈痛起来,但?萧饮并不顾及她疼不疼,反倒冲上来抓住了她的?肩膀,追问道:“你快点回答我!你刚才是不是说了笛子,师姐教你笛子了吗?”

黎思思不知她为什么对笛子这么敏感,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声音飘忽道:“你先放开我啊,笛子怎么了,我是没?办法才修乐的?,我别的?都试了,不行,才让她教我吹笛子的?,这也不能怪我啊!”

萧饮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斩钉截铁道:“这不可能!”

黎思思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抱怨道:“可能不可能的?,你别这么晃我啊,我脑子这会还迷糊着呢,要?是给我晃死了,那我的?冤魂还得留在你的?道观里,多不合适?”

萧饮的?脸色难看得要?死,只不停重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像是着了魔。

黎思思拽拽她的?袖子,小声问:“你说什么呢,你不会也中邪了吧?”

“师姐曾经发过誓,再也不在人前吹笛,你是什么身份,有资格让她教你?”萧饮回过头,一字一顿吐字,仿佛有种不甘心到极点的?压抑。

“她到底与你是什么关?系?”

第38章

黎思思几乎想脱口而出, 她我老婆啊!

但这就如同在外人面前很难喊出对伴侣的?爱称一样,黎思思有些难为情——她不知?道这是出于对自己身份的?自卑,还是担心江霜事后会斥责她胡言乱语,又因为对方是江霜的?师妹, 算是那边的?娘家人, 所以,她决定还是稳一波。

“同伴的关系吧……”黎思思斟酌道。

“如果仅仅是这样。”萧饮艰难道:“那她为何会教你吹笛?”

不是, 这是多么严重的?事吗?

黎思思实在?不懂她为什么揪着这点不放, 就算发?过誓,难道这辈子就不能破誓了?她以前每天睡前都发?誓以后绝不熬夜,可哪次做到了, 干嘛非得苛责,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于是道:“想?吹就吹咯, 有什么奇怪?”

她的?语调轻松, 萧饮便知?她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怒道:“你知?道什么, 师姐这个人重诺, 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 肯为你破誓, 足以说明你在?她心中的?地位!”

萧饮不知?自己在?气什么,她只是觉得,对方没有理解师姐的?一片苦心。

好比牛嚼牡丹,这么个不懂风情的?人, 有什么资格得到师姐的?爱呢?

她为师姐痛惜,也为自己痛惜, 就好像自己的?心意永远不会被看到似的?,师姐也陷入了这样的?困境, 她爱她,她爱她,循环往复,奔流不止。

她低头?看去,黎思思仍旧一副不懂的?模样,当?下怒气更盛,道:“你没有资格留在?师姐的?身边,我劝你识相些,趁早离她远一点。”

之前的?那些话?,黎思思只当?她是站在?家人的?位置上关心则乱,可最后这句,满含着浓浓的?醋意,黎思思就算再傻也听?出来了,她没资格,那谁有资格,再明白不过。

这个萧饮是喜欢江霜吧?

如果是别人,可能这时候就要开始脑补,开始嫉妒,开始患得患失,但黎思思不同,她骨子里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豪勇,听?到有人来和她竞争,反倒起了劲,嗤笑道:“你凭什么让我滚,请问您是哪位,管这么宽?你喜欢她你去追啊,追不到朝我撒什么气,以为骂我她就会喜欢你了?而且,那是我老婆,就算让我走那也得是她发?话?,这里面没你什么事,好吗?”

刚才她好声好气不断忍让,是看在?萧饮是娘家人的?份上,此时图穷匕见,她当?然?不会再留情,嘲讽直接开满,把对方怼了个体无完肤。

她这一大段像连珠炮似的?,直接搞得萧饮气血上涌,满脸涨红。

字字句句都说她“管闲事”“没能力”“局外人”,无赖一样的?用词,毫不讲理的?态度,萧饮平生没遇到过这种死皮,真像一拳打在?牛皮糖里,不仅没伤到对方,还把自己恶心够呛。

而且。

“谁允许你叫她老婆?”萧饮的?额头?气得一跳一跳,这种乡野村夫的?用词,粗俗又直白,竟然?安在?那么清风霁月的?师姐身上,光是想?想?,就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她允许的?啊。”黎思思一脸理所当?然?。

“我不信!这不可能!”萧饮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炸了。“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刻意诋毁,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喜欢师姐求而不得,才死皮赖脸跟在?她身边,还故意说这些话?来恶心我!”

黎思思刚要说话?,忽听?远处传来一个人的?脚步。

她听?得出,是江霜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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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略等了一会,在?江霜推门的?一瞬间,一句“老婆”便响亮地叫了出声。

江霜愣了一愣,道:“你醒了?身体怎么样,已经恢复好了吗?”

说着便走到她床前,用手去探她的?识海。

污染的?确尽除了。

江霜舒了口气,回过头?刚要谢过萧饮,就见萧饮的?脸颊涨红,看得出为这次净化费了很大的?力气,便道:“谢谢你,这次真的?多亏你帮忙。”

正?说着话?,黎思思从后面拉她的?衣摆,黏黏糊糊地叫:“老婆,老婆。”

江霜想?无视,对方却十分执着,只好无奈地应了声“嗯,等下”,又转身对萧饮说正?事。

谁知?萧饮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血色尽褪,看起来像是经受了巨大的?打击,一下子老了十岁。

“你怎么了?”江霜讶异道。

“没事……”萧饮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遭到了巨大的?冲击。

师姐应了那声“老婆”,那是自己的?幻听?吗,还是现实呢?

师姐怎么可能这么做,师姐怎么能够自降身份,做出这等破坏形象的?事?

她不能接受,不能想?象,在?她的?心里,师姐是个高?居云端的?仙子,不会做出任何粗俗的?事,也不会任由粗俗的?人近身,那个黎思思就像是一块难看至极的?污斑,沾染在?师姐的?裙摆上,破坏了师姐整体的?美貌。

而师姐竟然?并不打算将它洗去!

萧饮感觉自己的?心脏非常不舒服。

她慌忙作别师姐,逃也似地离开了客房。

她必须给自己一些消化的?时间,把这种纠结了痛苦与失望的?情绪慢慢除去。

但是她也明白,没用的?,崩塌的?世界很难重建,这些回忆会永远留存在?她的?心里,每次她想?起师姐的?时候,眼前都会出现那个烦人的?黎思思,裙子上的?脏污,会比裙子更加惹眼。

黎思思就是故意恶心她,此时奸计得逞,志得意满目送萧饮离开,美滋滋地出了口气。

江霜看她心情很好,不由道:“你很喜欢她?”

黎思思:“什么?”

“我师妹。”江霜道:“我看你一直看着她的?背影,好像很舍不得。”

“没有啊,我跟她又不认识。”黎思思哭笑不得。“你从哪看出我舍不得了。”

江霜犹自不信,又问:“你们?刚才聊什么了?”

“没聊什么,就说你教了我点什么。”说到这里黎思思想?起件事来,问:“她说你以前发?过誓不吹笛子,怎么回事?”

江霜沉默半晌,道:“她跟你说的??”

“嗯,她说你肯教我笛子,肯定是另有原因,还说我不配跟在?你身边。”黎思思反倒趁机倒打一耙,还委屈巴巴告状。“你说,她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说罢,她在?心里骂自己绿茶。

不过说实话?,做绿茶还挺爽的?。

江霜果然?温声安慰她:“也许是吧,不过你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配不配也不是由她定夺,只要我觉得你配就好了。”

黎思思见她避重就轻,并不说发?誓的?事,又问:“那她为什么这么说我,你发?的?誓很毒吗,打破有惩罚?”

江霜不能回答,这涉及到她的?过去,一说出来就会暴露身份。

只好道:“以前她想?让我教她吹笛,但我不想?教,就对她说我发?过誓,可能,她当?真了吧。”

黎思思又问:“你为什么不想?教,是不是她五音不全?”

江霜缓缓点头?。

“哈哈,原来是这样,我说呢,这么看来,我还算是有天分的?嘛。”黎思思一想?到那位大公主吹笛子像发?噪音,半天找不到调的?窘迫模样,就忍不住大笑,心里也平衡不少。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江霜连忙转移话?题。

“挺好的?,刚才发?生什么事了?”黎思思最后的?记忆停在?神像脸上,醒来就在?这里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霜把她受到污染的?事大致说了一遍,道:“这与你的?感知?力有关,若想?不受到污染,就必须找个能隔绝污染的?法器。不过这种法器可遇不可求,你安心养病,观中的?事我和她来调查就好。”

如果是以前,黎思思乐得清闲,但获知?萧饮对江霜的?心思后,她哪敢任由两人独处?万一她一会没看住,两人谈起过去,气氛正?好,不知?不觉亲到一起去,她岂不是分分钟被赶走?

“不行,我要跟着你。”黎思思道:“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这么说,江霜无奈应下,心道,大不了自己多操心一点,把她保护好就是了。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啦!”黎思思伸了伸懒腰。“我们?中午吃什么啊?”

江霜想?说道观里应该有酒菜,但都这个点了,萧饮还没有给她来传音,想?来,也不必再干等下去,便道:“我们?自己先吃吧。”

黎思思也正?有此意,便直接买了一大锅王婆大虾端上了桌,这些天,她们?经常做虾吃,上次在?贺府做过一次油爆虾后,她就看出江霜喜欢吃虾,刚好她也不讨厌,便变着法地给江霜做虾吃,而且这东西?吃了不胖人,多吃也不会有心理压力。

她并不知?道,其?实江霜并不是喜欢吃虾,只是很喜欢她细心帮自己剥虾的?模样。

黎思思手指灵活,经验丰富,剥虾极快还干净,江霜一个她一个都供得过来,两人配合得当?,不一会就把锅底吃了个干净。

黎思思追加了半份的?鱼头?粉和油豆皮,还有鱼豆腐和鸭血,等着锅再煮起来的?时间,她又买了份炸酥肉和甜品,给两人换口。

那甜品是个小兔子形状的?果冻,旁边还有充当?草叶的?薄荷,兔子看着很可爱,惟妙惟肖,还会一弹一弹的?,江霜不知?该如何下口,转头?一看,黎思思已经一刀切掉了兔子的?头?,若无其?事地嚼着。

看她看自己,还问:“怎么了?”

江霜道:“……没事。”

最终,她还是闭着眼把甜品吃掉了。

吃饱喝足,黎思思趴在?桌上犯困,便问:“你要睡会吗?”

江霜摇头?,她并没有午睡的?习惯,黎思思想?睡觉也不是因为困,只是被污染过有些精力不足,所以需要休养,便道:“你睡会吧,我出去走走。”

黎思思忙拦住她:“哎哎。”

江霜回头?道:“还有什么事吗?”

黎思思不好说是自己怕她与萧饮私会,便道:“我突然?不困了,你要去哪我陪你去吧。”

江霜道:“你既不睡,那我也不必出去了。”

说着就从一旁的?书?柜里取了本书?,坐回了椅子里。

黎思思准备下床的?动作停住,两人就这么对望一阵,江霜道:“你要看会书?吗?”

黎思思摇头?,她现在?脑子都是木的?。

江霜道:“你可以闭目养一下神。”

黎思思默默点头?,躺回被子里闭上眼,还没坚持半分钟,就彻底睡了过去。

江霜听?到她均匀的?呼吸,不由抿唇笑了笑。

这不是她第一次与黎思思同处一室,也不是第一次听?对方睡着,可不知?为何,如今她听?着对方的?呼吸声,都会觉得很可爱,于是忍不住轻轻撩起床帘,朝黎思思的?睡颜看去。

黎思思睡得很熟,睫羽轻轻抖动,嘴巴微微张开,小脸随着呼吸上下点着,或许是枕头?没放好,她睡着睡着,就慢慢从上面滑了下来,江霜连忙接住,又把枕头?抚平了些,才把她的?脑袋放回原处。

睡着的?黎思思没有那么灵动,显得乖巧可爱。

摸过对方脸的?那只手有些烫,江霜在?另一只手上握了握,心中微动。

鬼使神差地,她抬起那只手闻了闻。

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硬要说的?话?,有股轻微的?,像是牛奶一样的?香味,她不明白黎思思身上怎么会有这种味道,思索一阵,便凑近了对方的?脸,试探着嗅了嗅。

的?确是奶香,江霜确信无疑。

难道以黎思思的?年龄,还没有到能褪去奶香的?时候吗?

这怎么可能?

江霜虽然?活得太久,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但她很清楚自己二十几岁时已经学有所成,是宗中掌罚的?大师姐了,如果她那时候还有奶香,是绝对压制不住那群胡闹非为的?师弟师妹的?。

可是……

江霜轻轻叹了口气。

黎思思年轻这是事实,对方的?眼神澄澈,牙齿洁白,笑起来脸上还有酒窝,自己却已经活了太多岁月,如果真的?有天说开,黎思思会不会嫌她太老?

要知?道,史上年纪最大的?修士也不过活了一千多年,其?他的?要么没有活过一千,要么一千以内就升仙了,所以五百年后,她的?门槛就会到来,可黎思思不一样,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如果从现在?开始修炼,不出意外的?话?,至少还能活七八百年,自己满打满算,也只能活在?她身边待五百年了。

她们?的?时间,本就是不同步的?。

与她能够同步的?,是真江霜。

这就是黎思思要找江霜的?原因吗?

她不知?道,她突然?很忧心,以前她从未觉得自己的?年龄会是一个问题,可在?喜欢的?人面前,她竟然?隐隐有了自卑。

而且以她们?的?年龄差距来算,黎思思在?她面前就是个孩子,别人会怎么想??

会不会暗地里说她痴心妄想??

正?犯着愁,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声音突如其?来,江霜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去看黎思思的?反应,所幸对方睡得极深,别说吓醒,就连丁点要动的?意思都没有。

她走过去打开门,萧饮刚要说话?,江霜就忙示意她别出声,并指了指床上的?黎思思。

萧饮皱眉,不过是睡着了而已,师姐就这么小心翼翼,现在?还是大白天,难不成只要黎思思睡了,四周就不能有任何声音?

结果还真是。

江霜把门关好,下了隔音符,才道:“什么事?”

萧饮仍皱着眉,她想?问,你就那么宠她?

但她不敢问,不仅因为她的?身份只是师妹,没资格问这种问题,还因为她怕问了,师姐真的?给了肯定的?答案。

她怕,她的?心脏真的?会受不了。

于是深呼吸,答道:“东殿里有些事,我想?请你过去看看。”

江霜自然?答好。

两人并肩而行,萧饮偷偷看了下她的?表情,问:“师姐这些年还好吗?”

江霜道:“你指什么?”

“没有,我就是觉得你下山这件事比较稀奇,宗门中还好吗,不会是受了什么委屈吧?”萧饮关切地问着,自她下山以来,虽然?也一直想?办法打听?着师姐的?近况,但自从师姐闭关之后,就再也没人能够联系上她。

其?实,师姐正?值壮年,完全不到退位让贤的?时候,若是有极好的?继承人便罢了,可据她所知?,现在?天元宗的?宗主稳健有余,锐气不足,年轻时就堪堪处在?同龄人的?中流水平,这么多年也没寸进,这样的?人做宗主,恐怕有令宗门落入下层的?风险。

江霜道:“我没有什么委屈,你若是担心宗门的?问题,我也可以告诉你,喻岚做得很好,宗门中不会有更适合的?人选。”

萧饮也承认,又道:“你为什么不继续做下去呢?”

江霜沉默了一阵,道:“我有点累了。”

萧饮没想?到师姐会这么说,她本来以为师姐退位,乃是有更长远的?目标,比如成仙,比如悟道,比如探索天地宇宙,可她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一个回答。

这与她印象中的?师姐不符。

在?她的?印象里,师姐永远斗志昂扬,积极向上,面对困难从不退缩,这种精神不仅感染着她,也感染着无数的?后辈们?,师姐像是一面旗帜,一个象征,她应该是屹立不倒的?,应该是百炼成钢的?,是无数修士的?榜样才对。

她脱口而出:“你怎么会累呢?”

这完全是她的?真心话?,并不是刻意挖苦,也不是苛责鞭策,她是真的?想?知?道,师姐为什么会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师姐有这么大的?转变。

但在?江霜听?来却不是这样。

她活了五百年,这五百年里大半的?时间,她都在?燃烧自己,照亮别人,为了宗门,为了师尊,为了后辈,奉献了这么多,竟然?还要在?想?休息的?时候被质问凭什么累?

她难道是个永远不会累的?牛马?

她难道就连休息的?资格都没有?

这些年,她已经很少有什么情绪波动,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怒火突然?压不住了,停下来道:“萧饮,如果你想?拼命,那就自己去拼,不要把你的?愿望强加在?别人身上,我已经任劳任怨了五百年,你可知?道人生有多少个五百年?这些年我付出的?精力和心血,已经太多太多了,可我得到了什么?没有人在?乎,没有人心疼,弟子们?都跟我很疏远,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如果这就是拼命的?结果,那我宁愿躺着!”

这番话?,也是江霜的?真心话?。

在?说出来之前,她甚至并不知?道自己是这么想?的?。

她突然?觉得非常难堪,刚才的?那番话?,简直就是在?暗示自己是个独居深闺的?怨妇,没人疼,没人爱,付出的?没有得到回报,白白荒度了那么久的?时光,除了换来一身没用的?修为,什么都没得到。

袒露出自己的?寂寞与不甘,是一件极其?丢人的?事。

她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转身跑回了房间。

进去还不够,她取出封禁的?符箓,贴满了门缝,她现在?不想?见到萧饮,不想?面对对方那讶异的?眼神,本来她这次下山,就是想?远离宗门里的?熟人,可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招致了这样的?后果。

她顺着门缝慢慢坐下来,把头?埋进了胳膊里。

她没有哭,做了这么丢人的?事,已经羞耻到连泪都流不出来了。

只是心脏的?某个地方不停地抽痛着,她想?,自己的?人生竟然?是这样失败。

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于是被命运推着往前走,可越过高?山,却发?现无人等候,她必须承认,自己并不是个特别高?尚的?人,奉献没有给她带来人生的?充实,她还是需要快乐,需要不悔,需要为自己而活。

可事到如今,她连自己想?做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的?人生,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江霜……”一个声音响起,她抬头?看去,黎思思正?揉着眼睛朝她走来。

江霜没有回答,她怕自己一说话?,就暴露了喉咙阻塞的?真相。

黎思思走过来,凑在?她脸前看了看,那股奶香也随即飘了过来,道:“你在?这坐着干什么,不冷吗?”

江霜还是没有回答,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人说话?,包括黎思思。

但黎思思却丝毫没有看出她的?拒绝,反倒往她旁边一坐,道:“那我就陪你一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听?不听??”

第39章

江霜不能把她赶走, 便默许了。

“我高三那年吧,班上有个同学因为压力太大得了抑郁症,在宿舍里试图跳楼,我和她不熟, 只?是听别人这么讲, 反正被发现之后,她就被父母接回家了。”

黎思思解释道:“高考就和民间的科举差不多?吧, 考上了才?有光明的未来, 算是孩子们命运的转折点,抑郁症就是心里得了病,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很累很烦,对任何事都没兴趣, 还有可能会自杀, 算是个比较常见但又有生命危险的心病。”

也不管江霜有没有听懂, 她又继续说了下去:“后来过了几个月, 具体我也记不清了, 高考倒计时还有十几天的时候, 她回来了, 但情况也没怎么变好,而且手上有割腕的痕迹,大家?都明白她一定还没好,回来也是为了赶考, 大家都很小心翼翼地对待她,她对此?非常惶恐, 手足无措。”

江霜此?时已经被吸引了进去,她觉得, 自己虽然没有到这女孩的严重程度,但在某些方面上还是有相同点的,所以她能够理解对方的惶恐,那是一种被同情的羞耻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刚才?逃走,也是因为这种感觉。

“然后有一天,我们班长——他?是个很热心的人,他?走到那个女孩的桌子旁边,握着她的手腕,大声说:‘你要坚强,你要努力,你会打?败抑郁症的,我相信你,大家?都会陪在你身边,加油啊,你一定能做得到的!’”黎思思慢慢道:“然后我看到,那个女孩的脸煞白异常,她被班长握着手,浑身发抖表情惊慌,好像非常痛苦,却无法逃离。”

“然后呢?”江霜问。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拳头已经挥到了班长的脸上,他?不可置信地躺在地上,按着自己流血的鼻子,骂我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要打?人。”

“……”江霜不知该怎么说,黎思思这个举动有些鲁莽,可她却多?少能够理解。

对于那个女孩来说,回来上课已经是非常艰难的事了,被同学那么小心对待,她会很焦虑,很怕麻烦到别人,而这个时候出来一个这样鼓励自己的人,即使对方是出于好心,也不过是重重地提醒她,她是个病人,她是个异类,她被别人用同情却居高临下的眼神所注视着,这种感觉只?会加重她的焦虑,她的痛苦,那些关切的眼神,恐怕对她来说,是不小的负担。

“我其?实并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我只?是觉得,那个女孩快要不能呼吸了,所以我必须上去帮忙,把掐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拿开。”

“那后来你们……”

“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以前是,那之后也是。”黎思思道。“毕业她没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只?不过……”

“只?不过?”

“隔了好久,我在回收站里翻到一个被当成垃圾邮件拦截的个人邮件,发件的日期是高考完的那个暑假,里面只?有一张图片,是那个女孩,她对着镜头笑,身后是漂亮的大海。”黎思思缓缓道:“我一直滑到底,发现邮件的末尾,是一句谢谢。”

江霜的心,慢慢落回了原处。

她非常喜欢这个故事,也非常喜欢故事里的这两?个人。

“我……”

她刚要说出感想,突然,黎思思道:“虽然我打?了那个班长,直到今天也不后悔,但是我现在想对你说。”

她深呼了一口气,郑重道:“加油啊,我会陪在你身边,你一定能做得到的。”

江霜愣愣地看了她半晌,眼前突然模糊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刚才?那么痛苦也没有哭的,可是在这个瞬间,鼻子上起了酸意,喉咙又涩又干,五脏六腑都像是抽搐了起来,她握紧了拳,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哭腔。

黎思思在地上坐直了,把脸凑到她的身前,道:“你想打?就打?吧。”

江霜再也支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她从未这么用力地哭过,肆意,疯狂,过犹不及,她已经压抑了五百年,这五百年间,她永远站在最高的那个地方,给所有人展示着自己的坚不可摧。

可是她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人,她只?是个凡人,会痛会累,会失望会期待,她并不是厌恶那些争权夺利的人,也不是鄙夷那些谈情说爱的人,她是羡慕,她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能够沉迷的东西,自己却没有。

这种自卑,让她看不清前路,她没有办法复刻任何人的人生,即使复刻了,也无法像当事人那么开心,并没有发生什么痛苦的事,只?是简单的没有目标,也许在别人看来根本?不算什么事,普通人光是活着就用尽全力了,她坐拥着这么多?的财产和修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可是能让人满足的,永远都不是钱和能力。

她只?是很需要有个人,能够理解她的痛苦。

不是无病呻吟,痛苦不分大小,她蹉跎了五百年,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

她很焦虑,很害怕,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那无味的人生,在某一天戛然而止,到时,她将会悔恨得无以复加,她甚至害怕自己会变作厉鬼,会因为嫉妒去伤害那些真?正幸福的人。

痛苦,会将人变成魔鬼。

她流了很多?泪,黎思思就坐在旁边,给她递帕子,不说话?。

哭到最后,她有些累了,这种累是身体上的,却不是心理上的,此?时的她心情畅快了许多?,甚至能够坦然地去面对萧饮了。

她抬起头看黎思思,对方笑了笑,跪起身抱住了她。

这是个不含□□的拥抱,江霜感觉得出,此?时的她也不会去想那些情爱,她只?想要一个温暖的抱抱,能够给她一些难得的安全感。

哭过的鼻子更加灵敏,江霜又闻到了那股奶香,便道:“这是什么味道?”

黎思思的声音从她脑后传来:“什么?”

“你身上有股奶香,很淡。”

“是舒肤佳的那款奶皂,你要吗?”

“什么是奶皂?”

“就是一种洗漱的东西,有不同的味道,用了它,你身上也会有香味。”

“嗯。”

“有薰衣草,牛奶,薄荷,柠檬,芦荟,你要哪个?”

“牛奶。”

“就要牛奶吗?”

“嗯。”

两?人抱在一起,晃晃悠悠地闲聊着,江霜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她甚至觉得,就算时间永远停留在这里,也是一件妙事。

可拥抱终究是到了头。

黎思思把她放开,从乾坤袋里取了一块没开封的香皂出来,递到她手里。

江霜接过来看了看,是一个方形的纸盒,小小的,她看了看,不知怎么打?开。

黎思思便又拿过去,把盒子抠开,倒出香皂,放回她手里。

白色的,又滑又香,江霜凑近闻了闻,的确是黎思思身上的那股味道,只?是直接闻的时候缺了些温度,也没那么柔和。

“你觉得怎么样,喜欢的话?我给你买一箱。”

江霜笑了:“哪用得了?”

“那你就先用着,等用完了我再给你。”

江霜点头。

两?人陷入了沉默,外面的天光也渐渐暗了下去。

江霜没有问她是怎么看出自己的难过的,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要讲那个故事,有时候,有些问题是不需要问的,她也不想多?此?一举。

她甚至有些害怕,黎思思会突然问起,然后气氛会变尴尬。

但是黎思思没有,她只?是问:“饿了吗?”

好像以前的每一个夜晚一样,她饿了,然后问江霜饿不饿。

江霜很喜欢这种令人心安的一成不变,道:“吃火锅好不好?”

黎思思起身,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打?了个响指:“妥妥的。”

两?人把长桌上摆的笔墨书卷全都搬到窗台上,腾出个能放得下锅子的地方,又把菜肉粉全都按顺序摆好了,黎思思开了一大瓶可乐,又调了两?个油碟两?个麻酱,锅子里的赤色红油慢慢沸腾,她把两?盘羊肉放进去,又放了一碟毛肚和一碟百叶,不过十几秒,肉香就飘了出来,两?人并不多?话?,各自在锅里夹着,筷子交错在一起,有种十分热闹的感觉。

边吃边下,豆皮,粉丝,土豆,鹌鹑蛋,脆骨丸,青菜烩面则放在最后,两?人精力消耗都不小,因此?吃得很多?,一直吃到将近午夜,才?鸣金收兵。

江霜正坐在椅子上发呆,黎思思突然道:“要不要出去散心?”

江霜看了看外面的天,道:“现在吗?”

“我在屋子里躺一天了,想出去转转。”黎思思道。“陪我去吗?”

江霜点头,正好可以消食。

两?人提着吃剩的残渣,前后出了房门。

这座道观极大,光客院就占了两?三百平方的地,两?人转了一遭没有找到扔垃圾的地方,只?能就这么提着继续往外走,但她们除了来的时候走的那条正路,其?他?都不认识,走着走着,就走岔了路,不知道拐哪个角去了。

幸而在观里迷路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地方就这么大,迟早都能回去。

今晚没月亮,两?人虽然不用点灯,却也不敢走得太快,就这么只?当闲逛似的,不一会,黎思思突然听到有什么声音,就在她们脚后,滴滴答答的。

她回头一看,却是袋子漏了。

这是她从商城里买的打?折塑料袋,硬度不足,本?来就不能放太烫的东西,本?以为出门没几分钟就能扔掉,谁知道跑这么远,袋子破了小洞,渗了一路,这会口子更大,红油流了一滩,她才?听见的。

黎思思只?好又给垃圾套了个袋子,把袋子放到旁边,蹲下身用诀去擦,谁知她回头擦了一会,就发现油渍从某处戛然而止,她看了看袋子,已经半瘪了,不可能只?流出来这么点,刚要回头问问江霜,就见对方已经奔了出去。

有个黑影,在她们身后的转角,一闪而过。

黎思思连忙也追上去,她与江霜速度差不多?,不过落下半秒,江霜把那东西抓到的瞬间,她就赶到了。

那是一只?怪物。

体型和成年猴子差不多?,满身长长的白毛,指甲尖利牙齿森然,江霜提着它的脖颈,它还不停挣扎,嘴里发出奇怪的呜呜声,龇着牙要咬人。

黎思思蹲下身去看它,发现它嘴上还沾着亮晶晶的红油,刚才?后面那些消失的油,应该就是被这东西吃掉的。

道观里有怪物,这是她们之前就知道的,但如果?说是这个东西在为非作歹,也有些说不过去,这东西伤不了人,半夜出来偷吃垃圾的水平,它能害得了谁?

黎思思在地上捡了根树枝逗它,它跟着抬头,黎思思忽然发现有些不对。

这东西的嘴里是空的,没舌头。

黎思思捏起它的嘴给江霜看,江霜看了一阵,道:“这是封口。”

谁会给一个怪物封口,直接杀了岂不更快?

两?人互望一阵,眼中都有疑惑。

正在这时,她们听到不远处传来几个人的说话?声。

“你真?是粗心,怎么能忘了关门?跑出去被人看到了,岂不坏事?”

“我吃了些酒就给忘了,师兄,你可别让师尊知道,不然她会杀了我的!”

“你呀你呀,叫我说什么好,幸亏今晚是我俩值夜,要是落到别人手里,多?少条命也不够你赔的!”

“师兄您高抬贵手,我就只?此?一回,再也不敢啦!”

“行了,快点找吧,要是天亮前找不到,你小子就等着填命吧!”

看样子是三个人,他?们的声音一起,那怪物便停止了挣扎,瑟瑟缩缩地往江霜身后躲,黎思思心道,难不成他?们找的是这小怪物?

但不管怎样,她们是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一个土遁,两?人便带着那怪物传送到了别处,钻出来一看,却是大殿前。

从这里她们就认识路了,也不便在外逗留,便赶着回了客院。

封了门隔了音,两?人点起烛台,灯光一亮,黎思思才?看清这怪物居然还穿着衣服,只?是这衣服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丝丝缕缕脏得要命。

它像是不适应光线,掩着面要往床下躲,黎思思把烛芯剪短了些,它才?慢慢露出眼睛来。

那的确是张怪物的脸,虽说不是青面獠牙,但满脸的毛牙齿尖利,也绝不像人类,但它曾经穿过衣服,说明要么是个宠物,要么……

黎思思不太确定,她看到对方的眼睛,是一种特别清亮,聪明的感觉。

而联想到它被割掉了舌头,说明它极有可能是有智慧的,可以说话?。

她试探道:“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那怪物迟疑了一阵,看向桌上吃剩的火腿,吞了吞口水。

黎思思把火腿捏在手里,道:“你答话?,我给你吃,懂吗?”

那怪物点点头。

还真?能听懂。

黎思思想了想,道:“你以前能说话?,对吗?”

怪物点头。

黎思思便撕下来一小块火腿,给它吃。

它吃得很急,东西塞进嘴里嚼都不嚼,就那么生往下咽,吃完了似乎觉得很香,盯着黎思思手里的火腿,眼冒绿光。

黎思思觉得好玩,刚想再逗逗它,就见那怪物猛地扑了上来,她吓了一跳,要不是躲得及时,手指都可能给它咬断。

幸好是江霜反应快,扯住了它的毛发。

那怪物吃痛,呜呜地叫起来,因为没有舌头,所以声音十分呕哑,黎思思给它贴了一道禁锢符,气道:“给你吃肉你还咬我,得了,不给了,你考虑好,再不听话?,你就得死。”

那怪物被她这么一说,反倒老实许多?,木木地跪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她,像是彻底臣服了。

江霜站在一旁,眯了眯眼。

也许黎思思不知道,刚才?她在威慑这怪物的时候,不自觉用了自己的招式【皆噤】。

这其?实很奇怪,皆噤是个被动技,并不是想学就能学得会,这是建立在她多?年身居高位,并沾染了很多?妖魔的血,才?有的气势。

虽然黎思思算她半个徒弟,但她从来没有教?过对方这个,唯二两?次施展,也是在黎思思身后,对方根本?没有察觉。

黎思思知道自己施展了皆噤吗?

看起来没有。

江霜觉得,也许黎思思的天分,远比她想象的还要高。

另一边,黎思思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对小怪物循循善诱:“刚才?他?们要抓的就是你,对吗?”

怪物点头。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抓你回去做什么?”

这是个复杂的问题,怪物想回答,却嗯嗯啊啊说不清楚。

黎思思只?得又换了个问题:“你害过人吗?”

怪物摇头。

“那他?们为什么抓你,你有什么用呢?”

怪物这次迟疑了一阵,摇了摇头。

看样子想表达的是“不知道”。

黎思思有些犯难,其?实她并不是很会审讯,问的问题都很没水平,她抬头看向江霜,对方会意,直接灵力化线,探进了那个怪物的识海。

这样明显更快。

但江霜探了一下就发现,这怪物的识海空空荡荡,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这绝不是因为它活得时间太短,而是遭受到了暴力清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它的记忆都是空白。

这明显不正常。

过了很久,才?闪过了一点东西。

江霜连忙倒回去停下,将画面放大。

画面里有一个人,在怪物的视角里,对方正坐在对面喝茶,它自己也端着茶杯,口中称对方阿姐。

江霜皱起眉。

“怎么了?”黎思思看她表情奇怪,便问。

江霜松开怪物的脑袋,缓缓道:“你是不是姓萧?”

那怪物点了点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黎思思惊了。

姓萧,那不就是皇家?的姓?

可这怎么可能,它是个怪物,它怎么可能姓萧?难不成是皇家?养的猴子,得了赐姓?

江霜看出她的想法,道:“你不是怪物,你以前是人,对吗?”

那怪物又点点头。

黎思思又一次惊了。

“不是,你到底是谁啊?”黎思思叫道:“你别说你是皇子啥的啊,这就太魔幻了!”

这算什么,受了诅咒变成怪物的皇子,这不妥妥美女和野兽的剧情吗?

黎思思戳了戳那怪物,问:“喂,你叫什么?”

那怪物说不出,黎思思从旁边拿了纸笔,他?接过去,竟然写得一手好字。

上面只?有一个“饲”字。

萧饲。

这什么怪名字?

不过看起来,他?和萧饮的字同出一支,也就是说,还真?是如假包换的皇子?

这个事实的冲击颇大,黎思思道:“你怎么会在这儿?呢?难道你失踪了,皇帝就没差人找你?”

不过仔细想想,这事却也说得通。

这道观是萧饮开的,她是公主,若是她弟弟突然变成了妖,那对于皇家?一定是件极大的丑闻,秘而不宣送到她这,让她这个修道的想办法处理,非常合理。

难道这就是对松观闹妖的真?相?

请江霜过来,就是想让她镇压萧饲?

可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呢?

“我看我们还是先等天亮吧。”黎思思想不通,便道:“既然这是萧饮的弟弟,那直接问她不就好了?这东西也翻不出什么大浪去,随便处理一下就好了。”

江霜沉默一会,突然道:“他?没有害过人,我不能镇压他?,而且——我想这件事,萧饮可能并不想让我们知道。”

“为什么?”

“因为他?被割去了舌头。”

“这难道不是为了让他?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好保守皇家?的丑闻吗?”

“想封口有无数种方法,即使用禁言符,一年下来也花不了多?少钱,萧饮并不缺钱,我想,她会割掉萧饲的舌头,是因为萧饲可能会说出对她不利的话?来。只?有面对敌人,人才?会如此?心狠手辣。”

黎思思的后背有点发毛,她以前听过很多?有关帝王薄情的故事,可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可是亲姐弟,尚且如此?残忍,那更别说是对外人了。

她们得知了萧饲的秘密,如果?被萧饮发现,会不会招致什么可怕的后果??

黎思思不敢往下想了。

更糟糕的是,她突然意识到,也许被萧饮发现,已经成了定局。

“还记得那袋火锅残渣吗,我忘在那条路上了。”黎思思几乎都想哭了。“但是我根本?不知道那是哪儿?……”

第40章

黎思思哭丧脸道:“要不我们跑吧?”

虽然她们联手未必打不过萧饮, 但这个秘密毕竟事关皇族,她们所要面对的,可能不单单是萧饮个人?,而是整个人?间的最高权力机构。这根本不是斗不斗得?过的问题, 是完全没必要惹这个麻烦。

自古以来有多少无意间知晓皇家密辛的人莫名身亡, 她们何必为一个素不相识的怪物?出头呢?

江霜道:“我们跑了,反而会暴露。”

黎思思一想, 还真是。

她们是被邀请来的, 若是突然?不告而别?,实在会可疑到了极点。

若是她们咬死了今晚没出过门,那?萧饮反倒没办法拿她们怎么样。

“要不我再回去找找?”黎思思道:“万一他们还没发现那?袋垃圾呢?”

江霜摇头, 看那?三个人?的口风,放跑萧饲的罪过极大, 天亮之?前他们必定会到处巡视, 掘地?三尺, 那?袋垃圾不被发现的可能极小, 反倒是现在回去, 被发现的可能极高。

“那?怎么办, 难道我们就……”

黎思思的话说了一半, 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轻轻的扣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江霜走到门边撤去隔音符,低声问:“谁?”

“我是观中查夜的,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吗?”那?人?说得?平常, 但黎思思听出,这就是那?三人?中的一个。

他来这做什么?

“没有。”江霜道。

那?人?又道:“本来我们也?不想打扰,叭刘一七期伞伞零四追更锦江婆文 但看您房间亮着灯,猜测您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 便过来问问,是这样的,刚才有个厉鬼闯进了观里,我们正在捉拿,方?便的话,可以开?一下门吗?”

黎思思与江霜对视一眼,心?中颇为惊异。

他们哪里是捉厉鬼,分明是在找萧饲。

而且,居然?敢找到这来。

江霜道:“这里没有鬼,你们请回吧。”

那?人?却?不罢休,仍道:“贵客请勿见怪,查夜是我们的职责,若是疏忽了,明儿出了差错,我们是没办法交差的,还请您高抬贵手,可怜可怜我们这些苦命的值夜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们是不能不开?了。

再不开?,反倒显得?做贼心?虚。

黎思思召出羽毛,抓着萧饲传送进去,江霜才打开?门。

果然?是那?三个人?,他们道谢之?后,便长驱直入走了进来。

见物?就翻,见角就看,甚至床下和房梁都看了,却?是没什么收获。

那?个为首的左右看了看,忽然?道:“那?位贵客呢?”

他虽是随口一问,却?是问到了点子上。

这世间的空间法器,不管是乾坤袋还是什么,大多都是不能藏活物?的,花叶玄鸟的羽毛之?所以那?么宝贵,就是打破了这个禁锢,如果她们有这样的法器,自然?就有办法藏人?。

是黎思思的不在场,让他想到了这个可能。

若是不能解释她的去处,那?她们的嫌疑就会骤然?加重。

江霜坦然?道:“在被子里。”

“是吗,我刚才过去……”为首的说了一半,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翻过被子,只是瞟了一眼,看起来平平的,直觉让他断定里面没人?。

他拨开?那?两个小弟,走过去看。

床上还真的有个人?,正边揉眼睛边起身:“什么事啊老婆。”

江霜道:“无事,你睡吧,这几位是查夜的。”

“谁家好人?查夜还进客人?房间啊,明天我得?找他们观主说道说道。”黎思思黑着脸,看起来怒不可遏。

那?几人?也?知道自己的做法逾矩,忙道:“贵客恕罪,我们并非有意打扰,实在是有只厉鬼……”

黎思思根本不听他们解释,怒道:“少废话,这么大的道观连个鬼都挡不住,弟子们干什么吃的,我们都是女孩子,你们这么进来出去的,把我们的名节置于何处?我老婆好说话,我可没那?么贤惠,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们还真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呗?”

那?几人?哪里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人?,忙求爷爷告奶奶,说自己有错,绝不敢再打扰,只求她们别?告诉自己师尊才好。

说着,点头哈腰出去了。

江霜把门关好,摇头笑道:“你何必那?么唬人??”

黎思思道:“这些小人?近之?则不逊,你不必对他们太过客气,而且……”

别?人?闻不到,她却?是非常清楚,这个房间里还残留着那?萧饲的气味,虽然?不太明显,但万一有个感知能力强的,可能就会露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们不能冒这个险。

这个道观里疑云重重,她们若是没来还好,但既然?已经?卷入,就必然?得?小心?行?事,黎思思看向江霜,道:“你在萧饲的识海里看到的那?一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现在地?点和人?物?都有脉络了,只有时间还不清楚,要是能把三个要素集齐,也?许能从当?时的其他事件里初窥一些端倪,这么大的一个皇子消失,不可能没有人?发现,必然?会留下一些线索。

江霜道:“不清楚,只能看出是个冬天。”

黎思思叹口气:“好吧,要不然?我还是去问问萧饲,看他还记得?什么,既然?能记起名字,也?许多问问,就还能记起一些其他的细节呢?”

江霜道:“没用的,他的记忆被人?消除过,记得?名字,是因为名字与一个人?的灵魂有关联,是清除不掉的。”

黎思思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奇道:“那?你说,名字一样的算怎么回事?”

“只是名字一样并不稀奇,如果连出生日期都一样,那?两人?必然?是同一灵魂,如果在同一时代,那?就是一魂两体,人?生轨迹也?会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同一时代,那?就很有可能是转世。”江霜说罢,道:“怎么了,你见过这样的人?吗?”

黎思思略点了点头,但没有细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的记忆里,原主与自己的确是同天所生,若按江霜的说法,那?自己是原主的转世?

可这也?说不通,这是一本书?,又不是历史,就算是转世至少也?得?是真实存在过的人?才是嘛。

她在这边冥思苦想,那?边江霜却?是微微松了口气。

其实识海里的时间点是能看得?清的,这个萧饲已经?活了几百年,要不然?她的搜索也?不会费那?么长时间,但这一点她不能明说,萧饲与萧饮是姐弟,若是说出来了,那?她的年龄也?会受到质疑——她无法解释,自己二十?多岁,是怎么成为几百岁的萧饮的师姐的。

这简直是自投罗网。

坦白说,来之?前,江霜并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如果只是简单的除妖,她顺手解决了也?就结束了,根本不会有暴露年龄的风险,但事已至此,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虽然?她并不觉得?隐瞒身份这事有多恶劣,以黎思思的性格,只要她能给出合理的解释,也?不太会因为这个翻脸,就算退一万步讲,权衡利弊之?下,她绝对要比真江霜更能保护得?了对方?——但她还是有一点点的担忧,事情总有万一,如果可以,她希望在一个适合的时机,由她自己好好地?坦白出来。

在那?之?前,她还不能说。

“今晚就先这样吧。”江霜道:“明日见到萧饮,我再试探一下。”

黎思思应了一声,让出一个宽阔的位置给江霜。

江霜愣了愣,道:“我……”

“已经?快天亮了,将就一下吧。”黎思思道:“已经?给你暖热了。”

江霜只得?上了床,床铺上果然?热热的,有股清新的奶香。

她昨晚哭了一场,本就有些累了,现在钻进温暖的錦被,没多久就陷入了梦乡。

黎思思睡不着,她下午睡了很久,此时被各种思绪缠绕,一会是萧饮对江霜的爱慕,一会是萧饲身上隐藏的秘密,还有一个,是江霜那?几近破碎的孤独。

她没想到会在江霜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

也?不是没想到,虽然?她一直觉得?江霜身上有股过分的淡然?,但她一直觉得?那?可能是与修道有关,比如从小就没有朋友啊,修炼太辛苦太枯燥啊,她也?做过学生,所以知道那?种独自攀登的痛苦,虽然?也?会有同学啊朋友,但人?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难题,所以,她觉得?自己是能够理解的。

可江霜身上的难题,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

那?是一种跨越了漫长岁月的,百炼成钢的无助,她可以透过对方?的眼睛,看到对方?做出的那?些抗争,那?些尝试,那?些绝望,这让她想到那?个得?抑郁症的女同学,当?然?,两人?的眼神未必一样,但有那?么一丝丝的相像,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这意味着,她也?许能帮上点忙。

她到底帮上忙了没有呢?

不知道,江霜没有提,她便不提。

她不会去做那?个掐着对方?脖子的凶手,如果江霜愿意说,那?她就听,如果对方?不说,她也?不会追问,她自问不是一个情商特别?高的人?,所以只会用笨拙的方?式,换位思考,想着如果是她遇到了难以启齿的问题,也?不愿意被别?人?知道。

人?人?都会有一点秘密。

她不是也?对江霜有所隐瞒吗?

虽然?穿书?这件事是被系统严令不能说的,但只要想说,钻空子的办法多得?是。

说到底,她还是害怕自己这过于功利的想法,会显出自己的卑劣。

虽然?一开?始就说了魔尊的事,但那?只说了一半,真正的原因,还是在江霜的主角光环上,主角光环这东西,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没有,只有江霜有,她把对方?当?工具人?,对方?岂能不生气呢?

生气还好,就怕从此分道扬镳,她失去庇护,只能落个惨死的下场。

可话又说回来,如今的江霜,会拼死保护她吗?

她不知道,至少叫对方?老婆,能得?到确实的回应了。

也?许对方?只是好心?地?容忍了她的胡闹,但称呼是可以达成暗示效果的。

她就听过一个说法,想与一个人?快速地?熟络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叫对方?昵称或者外号,好比班上叫胖子的同学总是人?缘好,难道是因为他胖吗,根本原因就在于,人?们在叫他胖子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拉进了距离。

网上喜欢撩妹的人?总是上来就喊宝贝,也?是一个道理。

也?许叫着叫着,对方?就真成自己宝贝了。

也?许叫着叫着,江霜就真把自己当?老婆了。

黎思思心?思繁杂,左右睡不着,就打开?商城乱逛。

她知道这不是个好习惯,以前她睡不着看某宝,一觉醒来会发现自己买了一大堆的奇怪东西,但习惯就是习惯,她也?没有手机可玩,躺着刷商城也?不失为一件快事。

她想,大不了不买。

打开?今日大促,里面照例是些很坑人?的东西,大致看了一眼,没什么适合捡漏的,于是返回去,把签到的灵石领了,虽然?不多,但略微发着光,挺好看。

她放到床铺里面,百无聊赖看其他分类。

法术和符箓这些她都看厌了,都是那?几样,倒是服饰里又有很多上新,她看了一会,给自己买了件柔软的棉质睡衣,她天天和衣睡,总觉得?没休息好。

不知道江霜要不要,索性也?买了件,不要她自己换着穿。

然?后看了一会,她发现了双漂亮的英伦小短靴,这些天倒是还穿不得?,但不妨碍它颜值爆棚,那?款式,那?材质,那?深得?她心?的光泽度,咬牙,买了!

把鞋子摸在手里试了试,又想,鞋子都有了,难道还能不买风衣?买了风衣,又开?始张罗找内搭,打底的衣裤都买好了,又想起袜子内裤,最终,她的乾坤袋里多出了十?几套压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穿的全套装束,甚至包括围巾帽子等?小配饰。

花了钱,她浑身舒服。

虽然?有些心?虚,但是一想到自己还有那?么多积分,根本花不完,剁下手怎么了?

她浏览着乾坤袋里那?一排排打扮好的衣架,真可谓爱不释手,心?道,明儿一并拿出来,看江霜喜欢哪个,便也?给她买一套。

等?欣赏完了自己的衣柜,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还没亮。

于是又一头栽回商城里。

之?前她解锁了好几个分类,但有的一眼都没看过,于是想着,不如趁这会有时间,胡乱看一眼,什么杂项什么其他,里面都卖些什么东西。

她点开?杂项,发现里面是些一看就很奇怪的东西。

数值显示眼镜,预支灵力药丸,监测说谎飞碟,这几个已经?够不明所以了,还有些更不明所以的,她连字都不认识,但是这些东西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极其贵。

她直接看都懒得?看,滑到下一项特殊道具里。

特殊道具里只有惊喜盒子,这些天,她已经?很少用这个了,一来是没遇到什么突发事件,二来她有点灵力,又有笛子辅助,根本用不着去赶那?个生死局。

虽然?至今为止她抽的东西都还不错,但万一失手,那?就是彻底的结束。

她没必要让自己冒这个风险。

但抛开?在紧急使用时的风险不谈,这个盒子本身是很合算的。

三十?点的积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简直不值一提,但是却?有可能开?出无比强大的法器或符箓,虽然?是一次性使用的,但是这样有一个好处,就是能避免过多的浪费。

比如有个法器她看着很好,但需要几千积分,买下来发现不好用,那?就等?于白扔丢掉了几千积分,买出来的东西是不能退换的,这样算下来,倒不如先买一个试用装来看看效果,然?后再从里面挑出比较好用的,再把永久的买下来。

这个想法一起,抽卡的欲望就在她心?上抓挠不已。

要不要抽一下试试?

黎思思看着右下角的积分,还有七万八千四百三十?五,换算成抽卡的话,最低级的惊喜盒子可以抽两千多次,中级的惊喜盒子可以抽一千多次,高级的也?可以抽七百多次,她当?然?不至于倾家荡产地?去抽,但是浅浅来几下,还是玩得?起的。

只是不知这中级高级与低级的到底有什么差别?。

她想问问橘猫,但是对方?大概正睡着,没随着她的动念跑出来。

她点开?商品详情,发现三种惊喜盒子除了颜色不同,在抽出好东西的概率上是有差别?的,比如最低级的那?一款,抽出高阶物?品的概率是百分之?零点三,中级的可以提到百分之?零点五,高级的能到百分之?一。

百分之?一,等?于抽一百次必有一次高阶,不管放在哪儿,都是良心?爆率了。

黎思思有些动心?,但概率是基于巨大的基数上才能看出效果的,如果她只是少抽一点,那?自然?是低级的比较划算,但要是长此以往这么抽,那?就是高级的垫刀更实惠。

如果她有稳定的寿命来源,那?自然?会优先抽高级的,但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倒不如稳一波,先抽一点低级的过过瘾,万一运气好,就抽出高阶的东西来了呢?

决定了之?后,她便准备先来十?抽。

点击购买之?后,她的手边什么都没出现。

她到处看了看,的确没有,床边只有她刚才顺手放那?里的灵石。

难道是出bug了?

她把灵石拿起来,想着先放进袋子再说,实在不行?就去问问橘猫。

谁知一打开?袋子,只见角落处居然?多出了几样东西。

杂七杂八的看着很乱,她伸手去拿,突然?意识到,这几样东西正好占了十?个空格,难道这就是刚才她抽的盒子,直接给她收乾坤袋来了?

应该就是这样了。

她一个个点过去,发现东西千奇百怪,什么经?书?啊花盆啊,最离谱的还有一只丑丑的橡皮鸭子,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倒是也?有正常一点的东西,比如有个大力戒指,但增益的效果也?很鸡肋,对她来说没屁用。

最有用的是一张爆燃符,可以短时间造成巨大伤害的。

她把那?符收起来,剩下的丢到角落去了。

这十?抽简直脸黑得?要死,按照常理,她其实不应该继续抽了,但她看着那?只爆丑的橡皮鸭子,真是越看越窝火,凭什么她运气这么烂,一个好东西都抽不出来?

于是这一次,她直接填了一百。

一百抽,总不可能全是垃圾吧?

购买成功之?后,她迅速扒开?乾坤袋看,这次,她的眼前更加眼花缭乱。

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除了些看不懂的经?书?,还有些没见过的植物?,有的还栽在盆里,有的已经?炮制完了,看起来应该是药材,还有几盒丹药,大部分都是常用的,还有一盒美颜丹,她拿出来闻了闻,味道很怪。

有些灵石,她扔到了一边。

剩下的就是些垃圾了,什么防浪石马桶刷,几个山寨包包,材质一般的裙子,一只锃光瓦亮的唢呐,最离谱的是还有个小霸王游戏机,复古的,只能玩像素俄罗斯方?块那?种,她打开?看了看,居然?还能玩。

看到最后,她总算发现了两样看起来还算靠谱的东西。

一个盒子,一柄剑。

她把剑拿过来看了看,很漂亮,也?极其锋利,但并没有题字,说明并不是名剑,这种剑平时练练可以,但做本命剑是不够格的,更别?说生出剑灵了。

至于另一个盒子,它也?很漂亮,底色为紫,上面有精美的花纹。

盒子里套盒子,真是把神秘感拉满了,她腹诽了两句,打开?那?盒子,发现里面是一袋类似化肥的东西。

黎思思无语了。

一袋化肥而已,至于这么宝贝吗?

她觉得?自己被坑了,还不如剑呢。

剑好歹还能用来切肉,化肥有啥用,总不能让她去给羽毛里那?些树施肥吧。

但是看了一会,她就发现不对。

这并不是普通的化肥,上面标注的是给灵根使用的。

灵根施了肥就能长,莫非,是用来提升修为的?

内视的办法江霜早教过她,此时她便化成人?形,走进了自己的丹田中。

丹田就是一块田,她吸收进来的灵气就是土壤,越是肥厚的土壤,就越是能长出高大的树干,一直到它开?花结果,这果子就是她的内丹,所谓的元婴期,化神期,代表的并不是她自己,而是这内丹里结出的,真正的她自己,这个真我可以上天遁地?,最终实现太虚羽化。

现在,她的灵根还只是个树苗。她需要吸收灵气,先把土地?培养起来。所以现在的她,是炼气期。

她取出化肥,往树苗上浇了一点。

但等?了一会,也?没什么变化。

她又多倒了一点,还是没变化。

她没什么耐心?,索性把一袋全部倒了进去。

这次她看到,自己脚下的土地?慢慢变成了黑色,一股肥沃的青草味扑面而来,丹田疯狂生长出杂草与繁华,接着,这些力量全都汇聚到她的脚下,几乎是瞬息之?间,她的树苗就长粗了一大圈。

虽然?变粗了,但还是和刚才一样的矮,看起来像个大木桩子。

而且树苗的顶端,还在继续颤抖着,好像憋着一股劲,她退后了几步,几乎是同时,桩子的顶端便喷射出很多的枝叶。

而与此同时,她的身体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经?脉似乎快要爆了。

她猛地?从丹田中脱出,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但是没用,这股憋涨几乎要把她折磨死了。她的手颤巍巍地?伸向旁边熟睡的江霜,却?在就离最后一寸的地?方?,猝然?停了下来。

江霜不答, 又重复一遍:“你是黎思思的什么人?”

贺兰被她连问两次, 心中有些不快, 道:“我是苍云宗的贺兰,你们不认识我,还来我家找我?”

但这话不能?当着贺兰的面说,便低声?道:“先进去再说。”

江霜点点头,忽道:“原来,你在别人面前称我师姐。”

黎思思张了几次口, 都?没说出话来。

虽然她本人不怎么出名,但她所在苍云宗却?是大宗门。

说起这个,黎思思有点惭愧,当时只不过?随口一说,主要是江霜和她的年?龄相当,甚至搞不好?比她还小点,要是叫师尊就太不像了,她就自作主张说成了师姐,这其实有占人家师尊便宜的嫌疑,但叫都?叫了,特意纠正反而多事。

便道:“这个……日后我再跟你解释吧。”

江霜没再多话,率先跟了上去。

贺兰看到江霜, 不由一怔。

此人国?色天香, 冰肌玉骨,乃是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纵使她在仙界见过?无数仙子, 也不免被她的美丽惊艳,只是这个美人面目冷肃, 眉眼处好?像还含着几分?敌意, 贺兰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她, 左右看?看?自己也没什么失礼的地方, 道:“你就是思思妹妹说的师姐?”

第31章

黎思思跟了几步,才发现江霜没动?,忙小声?问:“怎么了?”

江霜没有说话,目光还投在贺兰的背上,片刻道:“无事。”

黎思思觉得她态度有点奇怪,难道是找到了妖气的来源?

黎思思觉得她似乎有点生气,但这会儿也不是深究的时候,两人前后跟着贺兰走进宅子,发现这里?面竟比外观更气派,园林建筑都?是皇家的制式,山水皆备,一步一景。

不过?,这样合不合规矩,不好?说。

那她也就没必要开门迎客, 摆出一副好?客的姿态了。

坦白说,她不是很擅长应付这种风流浪子,况且对方不光是表面风流,心思还很缜密, 在这种人面前说话做事都?得小心, 是很累的一件事。

江霜见她不动?,上前道:“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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