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唐书：云韶府秘闻录

一个小丫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推开了云韶府东边一间厢房的房门。

裴真狠下心来，拔出小刀，刀刃泛着森森寒光。

即便是死，裴真也不愿意受这屈辱，苟活于人世。

裴真泪流满面，紧闭双眼，将那刀刃划向自己的纤纤皓腕。

“康医师！康医师！”

“先别急，等我找找治刀伤的药。”

康仲因在架子上取下一个青瓷瓶来，又拿上矮几上的药箱，这才随丫鬟一起走出门去。

二人一直走到裴真房间外面，康仲因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弥漫开来。

康仲因忍不住皱了皱眉，又绕到屏风后面，果然见到裴真满手是血，昏倒在床边。

康仲因轻轻查看裴真的手腕，只见纤纤皓腕上横亘着一道狰狞的伤口，翻卷起模糊的血肉。

“对自己可真够狠的。”

康仲因暗自嘀咕了一句，便让丫鬟去打一盆清水来，自己则打开药箱，取出伤药洒在伤口上，又用布带将伤口包扎止血。

裴真手臂修长纤细，盈盈一抹皓腕，连着手掌和芊芊玉指，如同一尊脆弱易碎的瓷器。

康仲因捧着这手腕，竟有片刻失神。

正在这时，丫鬟打来了清水，康仲因连忙用清水将巾帕沾湿，将裴真手臂上的鲜血擦拭干净。

又有丫鬟抱来了干净的床单被褥，将那已被鲜血染红的被褥收走清洗，并将满屋的狼藉收拾干净。

康仲因将裴真安置在榻上，见她因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唇上也是毫无血色。

康仲因将手搭在裴真腕上，又试了试她的脉息，便命丫鬟取来纸笔，不假思索，挥笔写就一副药方。

“白芍药二钱、川当归二钱、 川芎一钱、 熟地黄三钱、人参一钱、黄芪一钱。另加参三七、蒲黄、茜草根各一钱。”

康仲因将方子递给丫鬟，又嘱咐道：

“按着这方子将药抓来，先将药碎成小块，再用冷水浸泡半个时辰，然后再用小砂锅煎煮。用那文火将汤水煎至只剩一半，再端过来喂她服下。”

丫鬟应声去了。

康仲因正要起身离去，突然脚上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康仲因将那东西拾起来，只见是一柄精致的小刀，刀上还残留着裴真的血迹。

康仲因又在一旁找到了这刀鞘，便用巾帕将小刀和刀鞘擦拭干净，又将小刀插入刀鞘之中。

这小刀看上去着实精致，康仲因把玩了一阵，便将这小刀揣入怀中，又将圆桌上的一只茶盏藏到了药箱里。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康仲因连忙闪身从屏风后面出来。

只见王教习面带愠色，脚步急促。

康仲因连忙向王教习行了个礼。

王教习坐在桌旁，双眼却向屏风后面望去。

“她怎么样了？”

康仲因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手腕上有伤口，已经用了药止住了血，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

王教习听了，脸色这才稍作和缓。

康仲因又说道：

“我见她失血过多，气血两亏，另外开了圣愈汤的方子，嘱咐丫鬟煎药去了。”

王教习手指在桌上轻敲了几下：

“她现在这样子，要多久才能醒转过来？”

康仲因答道：

“若是按时服药的话，少则三日，多则五日。”

王教习语气之中颇有不耐：

“她这副样子，还怎么喝药？”

康仲因从药箱中取出一柄长流银盒，长约两寸，通高一寸，一侧又长又尖，另一侧则是个圆盒的模样。

“用这个撬开牙关，插进嘴里，长嘴压住舌头，再微微一倾，就将药灌进去了。”

王教习点了点头，又问康仲因：

“她用什么东西割伤手腕的？”

康仲因想起了怀中的小刀，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帮裴真隐瞒下来。

“应该是摔碎了一只茶盏，用茶盏的碎片，将手腕划伤的。”

王教习将视线移到桌上的茶具，果然少了一只茶盏。

“把这茶具撤了，看她还能想出什么花样。”

王教习语气不善，便有丫鬟忙不迭地将茶具撤下。

王教习又望向康仲因：“这几日，有劳康医师多费心，她要是再敢横生枝节，我可要她好看！”

康仲因低眉顺眼，垂手而立：

“这娘子刚到云韶府，性子难免激烈些，等过段时间，慢慢的也就好了。要说寻短见这事，以前也是有的。在咱们云韶府中，倒也不甚新鲜。”

王教习点了点头：“这倒也是，要说润娘以前也这么闹过，不过润娘的脾气，可要温柔和顺得多了。”

见左右无事，王教习便站起身来说道：“康医师既然在此，我可就放心了。还请康医师多多看顾着她些。”

康仲因答道：“王教习放心，这是自然的。”

“真真，你先回家中等着，我还要进宫向圣上复命。等我回来，再好好和你讲讲战场上发生的事。”

可谁知道，这一等，便是再也不能相见。

康仲因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丫鬟，合上了手中的书卷。

“康医师，快去看看吧，今日来府中的那位娘子，想不开，寻了短见了。”

她回想起刚刚王教习对自己做的事，一股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精致的小刀泛着银光，刀鞘上的绿松石和红珊瑚珠熠熠生辉。

丫鬟急不可待。

“哦？让我猜猜看，这次是服毒，还是割腕，亦或是触柱？”

康仲因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讨论中午要用什么膳食这样家常的话题。

裴真双眼含泪，从枕头底下摸出了裴纹送给她的那柄小刀。

裴纹明亮如阳光的笑容犹在眼前。

裴真送走了王教习，失神落魄地跌坐在床边。

一名男子正站在书架前翻找着书籍，被这声音惊得抬起了头。

一袭浅葛色的衫子，衬得男子干净素雅，容貌如莲。

“轻点推门，这门都快被你们撞坏了。”

“是……是割腕，那鲜血将床上的被褥都浸湿了一大片，康医师，你快过去看看吧。”

康仲因用手轻揉了揉太阳穴。

“阿兄，对不起，裴真先走一步，只有来世再与你相见了。”

云韶府，大凡女子入得这牢笼之中，岂是那么容易逃脱的？

府中哪个女子，不是在男人们的身下婉转承欢，忍辱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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