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梦行者

随着震动感由波浪状渐渐平和，我张开“眼”，看到自己站在一栋房子的房顶上，下面不远处黑黢黢地一大片，正是那座工厂。眼前的场景和照片上的景物一模一样。

“你们说的，‘在这个时代’，是什么意思？”江南燕敏锐地问。

乔安娜突然发觉自己失言了，慌忙说：“尼古拉·特斯拉在20多年前提出的技术嘛，到现在已经发展了不少了……”

“那……当然好啦。现在是科学的时代，多学习科学，总归是好的嘛，哈哈”她尴尬地说。

不能再聊了，再聊就露馅了。我们收好这些资料，急匆匆地赶回宿舍。躺到床上，我还有点不安。以前我神游到达的地方，都是亲自去过的。这次要去一个从来没去过的地方。仅仅凭借一张照片，不知道能不能做到。我把工厂外观的照片仔细看了很多遍，深深地记在脑子里，随后开始了御梦神游的旅程。

这下真是吓了我一跳。神游过那么多次，我从来没有凭空迎面撞上一个活人。以前也有过遇见真人的经历，但那时我都在墙体或者地面中，并不是在空地上。

见到我的一瞬间，这个巡夜人尖叫一声：“有鬼呀！！！”，扔下提灯，撒腿向外就跑。也不知道他看见什么了，被吓成这样。难道是我现在的样子被他看到了？

只见我身边的雷格巴老爹吟唱了一句听不懂的咒语，挥动手杖，地面伸出几只枯干的僵尸的手爪，一把抓住这个逃跑的守夜人。正在迈步跑的守夜人脚踝被抓住，脸朝下扑倒在地面上，摔得晕了过去。

我赶紧向雷格巴老爹道谢，他满不在乎摆了摆手。

看来我还是大意了。于是我调整频率，向下潜入地面。

下潜入地的举动震惊到了雷格巴老爹，他大声地向我问到：“小子，你又做了什么？”

我赶忙把头从地面探出来，就好像游泳的时候把头伸出水面一样，回答到：“老神仙，我怕再吓到人，于是躲在这固体的环境中。”

“你……你是怎么做到？”他满脸惊异地问。

“我也不知道，稀里糊涂地就会了。好像游泳一样……也许是一种本能吧。”

他摇了摇头，感叹到：“你小子非常不一般。我看不透你，看不透你呀……”

他又说：“你还是出来吧，不用躲在地里。这里很荒凉，附近除了还有几条狗，就没有人了。你不用担心再遇到什么人、你钻到地里面，让我很为难啊……”

他也没解释为什么会为难。但我本着不要得罪“神祇”的心态，还是从地里跳出来。既然他说没人，就听信他的话吧。

我继续侦查，发现了狗的位置。狗被放养在后墙边上，懒洋洋地趴在地上。远远地，狗似乎就发现我了。几条狗都开始拼命地吠叫。我很怕狗，虽然知道它们恐怕伤害不了神游状态下的我，但不想激发过于激烈的紧张情绪导致思维失焦，所以没有接近它们。

转来转去，我找到位于工厂后方的库房。

到这会儿我终于明白了，这个工厂似乎是一个正在建设，但停工了的，古老简陋的火力发电厂。堆积如山的煤被堆砌在空地正中，一个砖砌的巨大的烟囱高耸入云。结构简单但巨大结实的火力发电机被安置在砖砌而成的高大的厂房中，但没有被启动。各种管线错综复杂，四通八达。其他的一些辅助设备也被井井有条地安置在恰当的位置，显然经过了精密的设计。

幸好还没有开始发电——电磁场对神游状态的我干扰非常大。

在发电机房转了一圈，没看出什么名堂。我把路线、开门的方向、窗户的位置，以及江南燕在图上标识出的空白之处都仔细记录在脑中之后，继续向后面走。

穿过两堵砖墙，进入了一个宽大的仓库。里面堆放着各种东西。有机械设备，也有被苫布盖住，不知道是什么的。我找到那个照片中的特斯拉线圈。好家伙，居然有将近两米高，闹不好要有一吨重吧。这么个大家伙，江南燕要怎么给它搞出来？

还有几个目标设备，我没有找到，可能在苫布底下压着。我没办法移动苫布，一触碰就穿过去了，只好作罢。

最后，我来到那个绝缘罩前面。这是一个一人多高的大铁笼子，只不过没有动物园里装动物的铁笼子那么结实罢了。

“您作为神明，怎么看待人类制造出的这些东西呢？”我突然生出一种好奇心，向雷格巴老爹问到。

他走到我身边，手杖杵在地面上，意味深长的说：“在无垠的宇宙中，人类是最可怜的物种。他们被肉体的需求所束缚，为了吃，为了繁殖，绞尽脑汁，斗得你死我活。”他顿了顿，又说：“所谓神明，也不过就是贪图信仰之力。我跟人类也没有什么不同，也是个可怜的家伙，以信仰为粮食，又有什么不同……”

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接他的话，我毕竟没有与哪怕最小号的“神祇”对话的智慧。我只好跟他尬聊，指着这个铁笼子说：“这个铁笼子，可以把电导出，人站在里面的话，是电不到的。”

“人类搞出各种名堂，蛮有意思的。”他说。

我脑子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法拉第笼能够保护笼中人不受电场干扰，马克·吉布森用过的那个安置绿色贤者之石的形状记忆合金盒子会不会能够像个法拉第笼一样，帮雷格巴老爹穿过空气墙，进入休谟大宅？毕竟绿色贤者之石是跨时空的高维物品。如果那个方盒子能够安顿一个高维度物品，说不定雷格巴老爹的木雕小狗也可以。

我赶紧把这个想法牢牢地记在脑中。

“我要回去了，”我对雷格巴老爹说，“我想到一个好主意，也许能完成您交给的任务。”

“小子，希望你能成功。”他说，“你兑现诺言之日，就是我誓言生效之时。”

我对他微微鞠躬，放松我的知觉焦点，逐渐恢复肉体的感觉，回到身体中。

目前时间还是凌晨。顾不得屋里另外两人，我赶紧点亮煤油灯，在昏黄的灯光下展开江南燕的图纸，仔细做好标记，一点细节都没有错过。我还用另一张纸额外记下其他的见闻，包括吓晕巡夜人、遇到狗以及特斯拉线圈的体积等情况。

最后，我把如何将雷格巴老爹的木雕小狗带入休谟大宅的想法也记录下来，生怕第二天忘记了。做完这些，我才吹熄煤油灯，回到床上安然入睡。

第二天，我将详细的图纸按约定交给江南燕派来收信的小厮，然后又把我昨夜的见闻遭遇告诉大萌他们几人。

王巨君拍着腿大笑，说到：“我跟你打赌，今天的报纸上肯定会刊登：工厂守夜人被鬼吓晕之类的新闻。这种事太有意思了。”

霍鹰却说：“我确实不知道，你处于神游的状态中，外人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下次咱们可以实验一下，看看在我们眼里，你是什么样子的。了解清楚这一点很有必要，谁知道在未来的行动中还会遇到什么情况？”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中午吃完饭，我们就接到江南燕的消息，邀请我们商讨具体方案。来到她家，成晓清见到我的第一面，就问我：“昨天夜里工厂巡夜人遇鬼，是不是就是你搞的呀？”

王巨君拍着我的肩膀，哈哈大笑地说：“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江南燕却说：“这件事恐怕不那么好笑哦。工厂方面会怎么看待这个问题？他们会相信巡夜人真的见到鬼了么？不会的呀，他们会认为是有轻功高手，江湖人士夜探工厂。要知道，荣门踩点，经常用装鬼吓人的方法来脱身的。”

说到这里，我才觉出问题的严重性。我很抱歉地对她说：“确实是我大意了，我以为后门就没有人了，我更没想到他居然能看到我。”

“凡是做得久的打更人，往往都或多或少修炼出一些阴阳眼的功夫来。”江南燕说，“希望工厂方面不要当回事。为此加强安保的话，就麻烦了。除此之外，你探查回来的情报非常重要。我没有想到那个设备居然如此巨大，现在怎么把它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出来，确实是个问题。原来的方案，看来得推翻了重做了。不过没关系，我还有个新主意。”江南燕说着，掏出一封信，交给成晓清，托他转交罗平。

“明天咱们就开始行动。每个人都听我安排，一定不要有所疏漏。”江南燕认真地嘱咐到。

乔安娜仔细研究着几张照片，指着其中一个在圆溜溜的脑袋上缠满铜线的设备说：“这难道是一个特斯拉线圈？”

霍鹰凑过来，也拿起照片仔细端详，然后肯定地说到：“确实是。而且，不止是特斯拉线圈，这几个线圈组成的，应该是一个谐振变压器。而外面这个罩子，看样子是个绝缘网。”

我苦笑地看着从一团黑烟中浮现出来的瘦高的黑影，对他说：“老神仙，我试了一次，但是进不去。我还在想办法。”

他点了点头，说：“你最好信守承诺。”随后又问到，“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慌忙逃回学校，我们合计了一下，还是集中精力对付马克·吉布森为好，别多生事端。至于卖书老人与仙女星人之间有事情，先放下再说，与我们关系不大。

“如果环状体电极和地磁线相切，”乔安娜看了我们一眼，认真地解释说，“理论上，这是最简单的获得巨量能源的方法。因为这将可以源源不断地从地球自身获得能量。除了尼古拉·特斯拉本人之外，其他人都没有成功过，其中的原因并不在于技术原理不对，而是频率不对。在特斯拉的年代，哦不，在这个时代，舒曼共振尚未被发现，科学家不知道将电磁频率设定在多少的数值上才能实现与地磁谐振。可是特斯拉知道，估计马克·吉布森也知道，所以他才要去搞这个设备。”

我不太想跟他详细解释，就简单说：“闲来无事，溜达溜达。”

他看出我的心思，也不再多问。我看他没有离开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载体——木雕小狗——被我一直放在口袋里，他哪儿也不了，只能跟着我；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他就一脸严肃地站在哪里。

我干脆不理他了。我先是仔细眺望，虽然在我的视野中，即使是深夜，万事万物也都散发着美丽的荧光，不会因为没有光源而看不清；但远处众多的光彩融合到一起，边缘模糊重叠，细节无法分辨了。没办法，我只好从屋顶轻轻飘落，降到地面上。雷格巴老爹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一边走，时不时还用手杖敲敲地面。

“从身材上看，小张姐确实像练武之人，很好。”她微微点头，说，“我有一个想法，正在编写成计划。既然来了五个人，那人力资源就很充裕了。剩下的就等我来安排好了。首先需要做的，就是请小安哥按图索骥，做详细侦查。”

她递给我一张地图，标记了通用电气的工厂所在的位置；又给我一张有很多空格的图纸，需要我标记出各种信息，例如，哪里有铁丝网，哪里有巡逻人，等等。另外又给我几张黑白照片，分别是工厂的外貌和几台目标机械设备的样子。

在茶馆遭遇到的冲突提醒了我们，当前我们所处的时代，可不是安宁祥和的二十一世纪。二十世纪初的人均寿命只有30几岁，人命可是相当不值钱的，危险会随时发生——赶紧回去吧。

嗯，看来是来对了。

“小子，我托你的事情，做得怎样了？”

一听到这嘶哑深沉的声音，我就明白过来了，是雷格巴老爹。哎呀，我忘了把他给我的木头狗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直随身带着。这家伙居然没事干，跟着我到处跑。他猛地一说话，又是吓了我一跳。

我先是绕着工厂转了一大圈，仔细在脑中记下墙体的高度和铁丝网的位置。转来转去，转到工厂的后门。后门是一个小铁门，紧紧闭锁着。我一下子穿过铁门，就像穿过一扇纱帘。雷格巴老爹还跟着我，他也穿过这扇门。

刚进门没走几步，迎面居然撞上一个提灯的巡夜人。

“乔妹妹，你懂得真不少呀。”江南燕微笑地说，“以后有空了，教教我，好不好？”

到了宿舍，收到成晓清留下的口信，邀请我们去他家详谈。估计是江南燕准备好了地址和方案。于是，我们五个干脆同行，又一起去了成晓清住宿的胡同平房。

见到来了五个人，成晓清满惊讶的，但江南燕淡定自若。听完我们的自我介绍，她仔细打量了大萌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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