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旅记

但是......在走之前，得先跟那个叫炎寂的大叔问清楚。

为此那青少爷还单独找过自己一次，她这才知道，自己的诅咒已经到了一刻不停的地步。

那青少爷好心要帮自己，却不知道自己无药可救。

高君芬看着元青诚恳的样子，居然升起了一点放心的念头。

好像......归南哥以后跟着他......应该就不会吃苦了吧。

“行，出来说。”炎寂爽快的答应了。

俩人走到海边，炎寂抽出一根忘忧草，晃了晃。“不介意吧？”

高君芬点点头。“没事。”

炎寂点燃忘忧草，深吸一口，吐出一股白雾。“说吧，什么事？”

“我想问问，我母亲，也就是沈岚，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话，炎寂有些诧异的撇了眼高君芬。“就是正常的朋友关系啊？你不会想岔了吧？”

“我母亲加入了那个什么组织对吧？”

“嗯。”

“你们那个组织到底是干嘛的？为什么母亲从不与我说？”

“首先，我们不叫那个什么组织，我们叫破障。其次......”炎寂顿住了脚步。“你真想知道？”

高君芬看着炎寂，不说话。

“其次，我们破障......”炎寂又吸了一大口忘忧草。“是反神的。”

炎寂的语气很平静，可其中的内容却如同炸雷一般回响在高君芬的脑海中。

“反神？为什么要反神？”

“你先想一想，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谁给的？”

“神啊。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反神？”

“但是神为什么要给我们呢？万和国历史上有任何人创下了能够感动神宫的功绩吗？没有。”

“有一个，炎修文。”

“不，他只是和神明们关系比较好而已，至于他的功绩——创立圣降工会，也是凡俗意义上的。真正为神宫有过实际贡献的，没有。”

“所以呢？就算没人，可我们是神明的子民啊，照顾一下也是理所应当的。”

“呵，理所应当？凭什么？世界那么大，为什么偏偏就只有万和国能被称作‘神佑之国’？”

“那......那我们信仰神明啊，不仅如此，我们还四处传播神明的伟大，这不够吗？”

“信仰？你的信仰能为神明带来什么？他需要吗？传播？这世界全都信仰神明，你传播给谁？”

“那......那这跟反神有什么关系。”

“神明给了我们现在的一切对吧。你想想都有些什么？【牙膏】、【水龙头】、【瑶光】等等。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桃花源】。还记得神明赐下【桃花源】的那天吗？人山人海，举国欢庆，都说万和国即将迎来一个崭新的时代。但你看看现在。”炎寂伸手指了指空无一人的小镇。“现在是晚上，没人倒是正常，可白天呢？依旧没人，这正常吗？”

炎寂深吸一口忘忧草。“人们到底在哪个世界活着啊？”

高君芬不说话，此刻的她已经被炎寂的话语深深震撼到了。

“你......你为什么......会想这些问题？”良久，高君芬才踉踉跄跄的问道。

“为什么？”炎寂看向漫天的星空。“呵，我原本也像你一样，认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神明赐予我们的神物。”

“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生活在一个平静的小镇里，就像你们这个一样，每天就是上学、吃饭和进【桃花源】。”

“直到......”炎寂顿了顿。“你知道二十多年前那场‘灵境神怒’吗？”

炎寂指了指自己。“我是亲历者。”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神怒，完全是人为的。事发当天，我刚放学，和几个伙伴一起回家。就在我们有说有笑之时，一个黑袍老者拦住了我们的路。我已经不太记得当时自己和他说了些什么，反正是少年心性，气盛得很，一言不合就要掏出【碎石枪】。”

“可你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吗？”炎寂看着高君芬的眼睛，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忌惮。“那老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让我们身上所有的神物顷刻间失去了所有效果。不仅是我们，整个灵境，所有的神物，在那一瞬间都失去了效用。”

“那老者用手指轻轻一点，我们几个便立刻头痛欲裂。紧接着，我们眼前的景色急速变换，刚刚还在小镇街道上痛得满地打滚的我们眨眼间出现在了一座山的山顶。那老者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们信仰神明，对吧？】

【可你们现在这个样子，有神明来救吗？】

【如果有一天，神明不在了，你们怎么办？】

就这三个问题，问完老者便消失了，没有给我们一点回答或是反问的时间。”

“当时，我们几个愣了很久，以为那老者走了，神物就可以重新使用了。但是没有。你们口中的‘灵境神怒’整整持续了三个月！”

“在那‘灵境神怒’的三个月里，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刚开始，只不过是生活上的骚乱，什么成年人不会自己做饭，什么不知道怎么清洁自身导致整个人都臭烘烘的，什么不能每天看见自己偶像心情烦操的等等等等。”

“到后来，人们由于太过于依赖神物，导致自己完全不知道怎么生活，人间惨剧出现了。人们茹毛饮血，易子而食，烧杀奸淫，整个社会完全陷入了黑暗。身体强壮一点的就四处闯荡，见人就杀，四处播种；身体弱一点的就只有被屠杀、欺凌的份。”

“那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我当时还是个孩子，亲眼看见父母被屠戮、分食，那群疯狂的人们根本等不及把肉弄熟，直接生吃！我那时能怎么办？装死？会被吃掉的！逃跑？跑得过那群疯子？对抗？几个孩子去攻击一群发了疯的大人？”

炎寂深吸了一口忘忧草。“我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躲。但是躲哪里？自己家？没有神物的防护，打开一扇陌生人的家门就像开自家门一样简单；街上小巷的角落里？那群疯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我们只能去有野兽的森林里。与癫狂的人类比起来，豺狼虎豹是多么的可爱。”

“事情并不顺利，我们几个孩子目标很大，路途中损失了好几个。我就眼睁睁的看着同伴被一个个拖走，最后消失在疯子们的嘴中。”炎寂眼眶通红，手中的忘忧草在黑暗中轻颤。“我至今仍记得，那些人生前绝望的嚎叫与哀哭。最可怕的一点是——他们是被活活啃死的！”

“就算进了森林，也并不代表你就安全了。森林里有野兽，也有人。弱肉强食依然存在，只不过是擂台上多出来一个选手而已。”

“我们几个孩子四处找野果，饮山泉，躲野兽，避人群，就这么活了几个星期，期间又有人死去，有中毒的，有被野兽吃了的，也有被大人们发现了的。我们只能一边极力躲藏，一边祈祷神明让疯子们不要发现自己。”

“就这么战战兢兢地熬过了两个月，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我觉醒了暗元素本源，我终于有能和疯子们抗衡的力量了。即便如此，危险依然存在。有些不是真的疯了，还存着些许理智，但有些却已经完完全全的疯了，你即便把他的手脚打断，也不会停止向你扑来。”

“‘灵境神怒’结束后，我们几个幸存下来的聚在一起开始思考那老人所说的话，一致认为导致这出人间惨剧的根源是【桃花源】，于是我们几个决定建立一个组织，去唤醒沉睡在【桃花源】里的人们。”

“而你的母亲，沈岚，就是破障的创立者之一。”

烫得受不了。

一天夜里，裴归南睡着了，高君芬躺在他旁边，看着裴归南憨憨的睡相，视线突然就模糊了起来。

高君芬没有办法，只好坐在沙发上开始漫长的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昏昏欲睡的高君芬终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不知名海滨小镇

高君芬知道，自己没剩多少时间了。

终于回来了！

刚进门的元青却是愣了一下。“高小姐？你怎么在这？”

“啊......我找炎寂有事。”

只不过高君芬预感越来越近了。

当然，表面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但是元青早已脱下自己的【须弥戒】放在了口袋中。

万和国

高君芬下定决心，下床去找炎寂，临走前在裴归南脸上轻轻啄了一下。

房间外黑漆漆的一片，高君芬不敢开灯，只好摸索着下楼。

出乎她的意料，客厅里居然没人。

“找我？”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即炎寂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高君芬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自己之前还嫌弃他，现在却主动找他。

是个好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裴归南两个人继续谈情说爱，元青继续学习暗元素魔法，裴北上继续自我矛盾，卫十一继续暗中保护。

日夜悄无声息地轮转了不知道几个回合，一切都沉浸在小镇平静的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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