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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之漂亮泥瓦匠

186 相见 时隔三十六年,父子终于相见……

陶南风端正坐在正对着办公桌的单人沙发,抬眸看向钟沐阳。那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又来了,钟沐阳的面容、五官与向北真的很像。再加上这个太过相似的名字,不由得陶南风不多想。不过梁银珍说向北的亲生父亲钟慕阳已经被反动派杀害、英勇牺牲……

陶南风抿了抿唇,眼神坚定:“你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

想到在京都西城区体育馆项目招投标会议上见到的钟沐阳,陶南风有些出神。这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虽然满头白发,但行走间带着股硝烟滚烫之气,让人敬仰而畏惧。

华国最高管理机构,森严的警卫、庄重的布置、简洁的陈设,这一切都让陶南风连呼吸都变得谨慎。

钟沐阳坐在宽大的办公桌之后,面容肃然,示意陶南风坐下。

陶南风迅速起身,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之上,微微欠身,伸手与他相握。她今天穿了件白衬衫、卡其裤,衣袖挽至小臂上,露出一截手腕。

钟沐阳的目光停留在陶南风左手手腕之上,皓腕如玉,泛着悠光的古法银手镯非常显眼。钟沐阳整个人忽然被定住,握着陶南风的手不自觉地收拢:“你——”

陶南风留意到他的反应,福至心灵,抬头看向钟沐阳:“钟部长,你认识梁银珠吗?”

苗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站在一旁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却不敢开口说话。钟沐阳与陶南风之间仿佛有一道时光的屏障,将所有人都挡在外面,不得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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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公安局,看守所。

正值初夏,关押室只有一扇小小高窗。坐在角落的向北将梁银珍送饭菜的铝饭盒放在一旁,抬头看向高窗,一缕刺眼的阳光透过铁栅栏投射进来。

关押室光线昏暗,空气中浮动着一股霉味。

忙碌的生活忽然被按下暂停键,失去自由的向北陷入沉思。

柳元瑜的举报信里,给向北扣的帽子是买卖国有土地、反.革.命罪行。时间过去十天,该声明的、该解释的、该打招呼的,向北都已经做完,江城市公安局却一直没有给他定下罪名。

到底是因为什么?

于法,反.革.命罪是指以推翻无产阶级专政的政权和社会主义制度为目的的、危害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行为,可是向北遵纪守法,并没有触及以上这些。所谓的买卖土地,那也只是买下翠湖水库C01地块的40年使用权,不是所有权。

于理,向北并没有买地,他只是设计公司的法人。深市领导力保向北,江启筑等人出具证明,说南风公司只是设计方,向北并非直接参与者。连买地的深市房地产公司老总都没有被关押审讯,向北这个凑热闹的更没理由抓起来。

于情,向北是烈士后代、又是战斗英雄,这个反.革.命罪的帽子怎么也扣不下去。

“唉……”一想到烈士后代这四个字,向北长长地叹出一声。

原来,自己的亲生父母是地下工作者,他们为革命牺牲了生命,母亲在行刑之前托人把自己送到梁银珍手中,嘱她不要娇养。

这么多年,养父母待他如亲生,关心、爱护、尊重,宁肯自己饿肚子也要让他吃饱,教他勤劳朴实、尊老爱幼、爱党爱国,忍着不舍送他当兵上战场。在自己成家立业之后又紧紧追随,帮他做家务、带孩子。

梁银珍、向永福是向北的养父母,也是大姨与姨父,他们失去了三个孩子,将所有的爱都放在了向北身上,他们的爱伟大而深沉。

向北的目光顺着高窗的那抹阳光向下,看着地面那阳光格子,有灰尘在阳光下舞蹈,自己的亲生父母梁银珠、钟慕阳当年在狼牙监狱关押,失去自由、经受着严刑拷打,一定很艰难。

他们是为革命而死,自己作为他们的孩子,也应成为勇士,勇敢面对改革中的阻力与艰险。

想到在外面为自己奔波、呼吁的陶南风、乔亚东、吕雪……向北嘴角渐渐上扬,眼神也变得坚定。

“向北,小日子过得不错呀~”随着关押室大门被打开,一声阴阳怪气的嘲讽声响起。

向北面色一冷,看向来人。

柳元瑜穿着件真丝长袖花衬衫,一条喇叭裤,一副风流公子哥儿模样,用手掌挡在鼻子上,显然是嫌弃屋里气味太难闻。

站在柳元瑜身边的有三个人,柳叶公司设计部经理阮学真、江城市公安局彭正国局长、周斌副局长。

柳元瑜皱眉踏进关押室,走到向北面前,居高临下,摆出一幅睥睨之姿:“怎么样?被抓的滋味如何?我说过……你斗不过我!”

向北闭上眼睛,不想理睬他。

柳元瑜见向北神态悠然,面容冷静,即使被羁留关押依然保持着军人的镇定与沉稳,不由得心生妒意。

凭什么呢?向北一个小小的农村兵,不仅能结识苗靖成为生死之交,还能娶陶南风共同打拼事业。自己家族势力强大,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到了深市竟然连个向北都斗不过,可恶,可恨!

柳元瑜这个人胸怀狭窄,最是记仇。向北与苗靖联手拉他下马,害他被部里开除,这个仇他一直牢记在心。苗靖他动不了,但向北势单力薄好欺负,柳元瑜想着这一回必须先干掉他!至于陶南风……向北一倒,还怕弄不死她?

柳元瑜有丰富的政治斗争经验,深市是特区,思想解放,公安局根本不吃他那一套反.革.命理论;但内地城市思想相对保守,一听到反.革.命三个字都谈虎色变。因此柳元瑜把向北逼回江城,一封举报信让他被抓。

原本以为江城公安会非常紧张,再加上京都方一施压,向北很快就会被处决。哪怕到时候翻案又如何?人都死了最多不过是赔偿点钱。没想到向北与陶南风在江城关系根深蒂固,公安局局长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虽然把向北扣押在看守所,却一直照规章审理、调查,一点要处决的意向都没有。

报纸上的新闻、社论也开始有了转变,尤其是江城日报的一篇《土地价值之我见》深刻剖析土地价值,引发全社会讨论,呼吁土地制度改革的声音越来越响,曾经被唾骂为“卖地四人组”的那四个人,竟被戴上“改革先行者”的桂冠。

柳元瑜转过头问彭正国:“彭局长,向北卖地一事有报纸新闻、照片为证,公然买卖土地,这就是反.革.命罪!你们为什么还没有处理?”

彭正国局长冷着脸,没有说话。

周斌副局长看领导没有接茬,只得走上前半步,轻声汇报:“现在已经不是大运动时期,定罪必须通过法院审判,我们公安部门抓人,就南风公司涉嫌买卖土地一事提起公诉,但后续怎样还得等调查结果。如果不是上头施压,按照规矩罪名未定之前不能扣留这么长时间。”

柳元瑜脸色一沉,声音陡然提高:“胡说!反.革.命罪行何等严重,必须马上审判处理,你们江城公安局百般推诿,是想包庇反.革.命份子吗?!”

关押室空气不流通,闷热难挡,周斌的额角有细密汗珠渗出。包庇反.革.命份子?这个罪名真不小。

彭正国局长慢条斯理地回答:“向北是战斗英雄,在尖刀连屡立战功,他是烈士后代,又红又专。到底是反.革.命、还是被冤枉,我们必须查清楚。”

柳元瑜很烦躁,原以为是件简单的事。运动期间的冤假错案还少吗?直接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处决了就是,管他是不是真的反.革.命。怎么到了向北身上,就变得这么难呢?又是战斗英雄,又是烈士后代,一顶又一顶光环笼罩,让这顶反.革.命的帽子很难扣下来。

柳元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往彭正国手里一塞:“公安部的命令,你们也不听?”

彭正国接过纸条,看到上面的字,脸色陡然一变。

——向北涉嫌卖地、卖国,责成以反.革.命罪论处。柳高谦。

柳高谦,公安部监察处处长。柳元瑜为了对付向北,竟然拿到了上头的手令!

彭成国的手有些发抖,下意识地看着向北。

向北迎上他的目光,冷静地问:“是谁的命令?是真还是假?”

彭正国胸中憋着一团火,在熊熊燃烧。向北是尖刀连的战斗英雄,他的战绩在公安系统多有耳闻。当梁银珍拿着烈士证明、遗嘱过来哀求的时候,引来无数公安干警落泪。

这样的一个英雄的同志、烈士的后代,竟然因为一桩土地竞投案被污为反.革.命,彭正国觉得愤怒而屈辱。

他是公安局局长,是保护城市与群众安全的部门领导,他不是柳家的一条走狗!

彭正国忍住怒意,回答向北:“京都柳家,公安部监察处处长,柳高谦的手信,责成我们将你以反.革.命罪论处。”他停顿片刻,说了一句,“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柳元瑜一听,怒不可遏:“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能给你一个假命令?谁敢伪造柳处长的手信?我姓柳,我是他的侄子!”

彭正国沉吟片刻,向周斌使了个眼色:“你去打个电话确认一下。这件事情太重大,不能只以一张纸条就定罪。”

周斌:“好,我这就联系京都公安部。”说完,他转身离开。

柳元瑜没想到自己亲自前来,又有叔叔手信,到了江城竟然没有立刻被执行。他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战,勃然大怒:“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想自治自立吗?连监察处处长的手信都敢质疑!”

彭正国听他又在扣帽子,心中那团积压的怒火更炽,声音冰冷生硬:“柳老板不要胡乱扣帽子。你并非国家干部,只是深市一家私人企业的老总,突然拿出柳处长手信出来,要给烈士后代、战斗英雄安上反.革.命的罪名,难道还不允许我们确认一下吗?我看这不是我们公安局自治自立,是你们柳姓家族要自封为王吧!”

柳元瑜一口气接不上来,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可是这里不是京都,他也不再是国家干部,脱去那一般官衣,踏进公安局底气不足,他只能忍住气,开始利诱彭正国:“彭局长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五年吧?就没想过再升一级吗?如果与我合作,我保你进鄂省公安厅。”

阮学真也在一旁插话:“彭局长,你不要看我们柳总现在已经不在京都建设部,但京都柳家盘根错节,你要学会站队啊。”

身穿白衣蓝裤公安制服的彭正国正了正帽子,面容严肃:“站队?站什么队?我站国家的队、站党的队、站人民的队!”

掷地有声,正气凛然,柳元瑜变了脸色:“彭正国,你不要给我装清高、起高调。如果你不识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向北缓缓睁开双眼,嘲讽一笑:“柳元瑜,当着我的面威逼利诱公安干警,你这是把我当成死人吗?”

阮学真斜了向北一眼,幸灾乐祸地说:“反.革.命分子都是死罪,你和死人也只有一口气的差别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周斌副局长再一次走过来,表情有些沉重,他将那张纸条交到彭正国手中:“联系上了柳处长,属实无疑。”

柳元瑜开口:“向北买卖国有土地,证据确凿,彭局长你还在犹豫什么?”

彭正国低头看着这张纸条,淡淡道:“按反.革.命罪论处?就凭一张纸条断人生死?开什么玩笑!时代不同了,运动结束了,再也不能搞那些冤假错案。柳处长的意见我们已经收到,你请回吧!”

柳元瑜没想到彭正国如此死脑筋,他恨得牙痒痒,一巴掌拍在墙面上,大声吼了起来:“你们这是目无尊长!”

走廊传来一声低沉威严的声音:“谁是尊?谁为长?!”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整个公安局都动了起来。

“钟部长来了,聂部长来了!”

“省厅来人了——”

彭正国愣了一下,退到走廊看去,一道高大的身影疾步而来。来人正是钟沐阳,龙行虎步,带出股凛冽肃杀之气,整个看守所的气温都仿佛低了两度。

平时只在电视里才能见到的部级干部亲临,彭正国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地响,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让开一条路来。

钟沐阳快步走进关押室,一眼便看到坐在角落铁床上的向北,往事种种浮现脑海,他停顿片刻,放慢脚步走近,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缓缓抬起右手压在向北肩头:“我,是钟沐阳。”

时隔三十六年,父子终于相见。

陶南风摇了摇头:“这事不用你插手,等向北出来,他可能更想亲自动手。”

柳元瑜害得向北这么惨,陶南风很想亲自上手锁了他的魂,只不过她更想用法律手段,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钟沐阳的目光似电,陶南风感觉到了压力。她思索片刻,谨慎回答:“我什么也没做。或许是举牌的人太紧张,再加上市里有意让江启筑拿下这块地,所以那槌子砸得比较快。”

玄学一事太过神奇,陶南风不打算告诉其他人。

苗靖到机场,一看见到她就急急忙忙地问:“向北还好吧?没受苦吧?我已经让这边打过电话,江城公安局的人说是京都那边施压,他们也没有办法。目前只能暂时扣留,调查清楚了才能放他回去的。”

苗靖告诉她:“我把江城日报上的那篇关于土地价值的文章给钟部长看了,部长马上让我给你打电话。他说想听听你这个直接参与者说些什么,这是个机会,你要抓牢!只要钟部长认可你们的行为,就不会有事。”

钟沐阳将身体后仰,靠在椅背,微微一笑:“无妨,不要紧张。”

他微笑时那股硝烟战火气息消失,显得平易近人。

陶南风挺直腰杆,点了点头。

陶南风淡淡道:“我知道,这事是柳元瑜干的。他在深市想拿地没拿到,就背后捅刀子。”

苗靖眯了眯眼睛:“你放心,我总会逮到机会整死他!”

陶南风马上订机票,从江城直接飞往京都。

“陶南风,深市土地竞投你在现场,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陶南风迅速收回飞散的思绪,简明扼要地把柳元瑜结怨、应对他的挑衅、不想让他免费拿地赚钱、提议卖地、深市领导观摩土地、团队测算制定合理地价、现场竞价……一件件、一桩桩都坦诚地说了出来。

听到柳元瑜临时放弃举牌,钟沐阳看着陶南风:“你做了什么?”

再询问了几句关于土地买卖、房地产市场形成的话题之后,钟沐阳说:“深市土地竞投这件事已经提前在部里报备,我们支持他们的改革创举。柳家的小动作不足一提,倒是你们应对舆论战的这篇文章写得不错,土地产权一分为二这个思路非常好。向北卖地的罪名不成立,很快就能出来,你们辛苦了!”

说完,钟沐阳站起身,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冲陶南风伸出手来。

苗靖径直领陶南风走进钟沐阳的办公室。

经历过一番事情之后,被这么多朋友包围帮助,陶南风感觉自己和向北很幸运。看着一脸担忧的苗靖,陶南风的声音很平静:“向北还好,有这么多朋友关心,多谢。”

苗靖咬着牙,眼睛里透着愤怒的光芒:“狗日的柳元瑜,这事儿就是他闹大的!本来深市也是想低调地试试水,看看能不能推动土地市场化,为城市建设争取更多的资金,哪个让他挑起媒体关注的?现在我们部里也很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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