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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狗乱

第33章谷余勇

书格抬头环视,只见面前巨盾,背后山壁,两边则是黑压压的士兵,接踵摩肩,叫人甚觉压抑。士兵有的在颤抖,不知是激昂还是畏惧。有的已吭叽出声,抽泣起来。书格自然很不喜欢后者。因为那也将是他最懦弱的模样。虽是多翻自我劝慰、股劲,但此时此景,也确是让书格难以适从,进而泄气、畏怯。

荆二搓了搓手上的面屑,落入自己那碗热气腾腾的面中。这足以让那些面屑由生变熟。

其实,熟与不熟,他倒不在乎。只不愿在自己手上浪费了食物。

……

洪特领着书格滑下铁索,融入士兵之中。

“岂可如此!万一还能救呢?就这么鼓励他们去死,死得壮烈便死得其所?”

“先觉宗经载,为厄戮者,不入轮回。”洪特接着解释道:“我斋历代斋主亦支持此观点。所以,若是战场上重伤,且确感施救无望……倒是【谷余勇】最为周全。”

书格一时亦是无言。毕竟人家这套思想,有宗教与知识两大认证,且七强六异两位绝强站台背书,自己这无神论人道主义也支棱不起来呀!最主要的是,自己来到这么个异世界,虽未必涉了鬼神,但终究不是一般科学能轻易解释的。

“那这厄伤遇谷余勇针效变成奇毒。是厄血?厄血与谷余勇相混,成剧毒?倘若以谷余勇刺入厄兽体内呢?是否能毒死厄兽?”书格似抓住了一记致胜法宝,理着问着。

“我知你所想。若是厄血与谷余勇内药石成分合化,转

变成必死奇毒,那可否以此类药石成分制成武器除厄?甚至除那紫厄!”洪特说着,正是书格心中所思与盘算。书格叹着,不愧是正经八百学术机构人才,一听就懂!聪明!知音!

“有关这些,聚瀚斋自创立起至今,就反复研究实验过。厄血与谷余勇药石混制;厄血涂抹于谷余勇上;谷余勇成分涂抹于厄爪厄牙上……你也知道,厄兽死后不久,便会化作乌有,只剩【幸余】。所以从前聚瀚斋众,一度集于厄战中,快速获取厄兽的这些血啊、爪牙啊,然后迅速以各种搭配混制,再于战场上施于厄兽身上……皆无这般想象的功效。”洪特说着,神情沉重且带着惋惜。

因那是历史长河中,聚瀚斋为研究除厄之法,最惨烈的一段日子。无数聚瀚斋众身赴混乱的厄战前线,以生死搭作实验台,去进行海量实现。困难与危险,既远超闭门研习,又甚于人厄战争。

若用书格那小脑壳吐槽比喻,那必是“炮火硝烟中做数学题”!

“这谷余勇,似有灵性,只对厄所袭伤之人有效。真真是在厄兽伤毙人命之前,抢先解脱了伤者。甚至有用人血、厄血再勾兑谷余勇成分的研究,终也不见成效。”洪特缓缓说着。听他之言,能感受到这千年来,聚瀚斋众对此绞尽脑汁、拼尽性命所做无数次尝试与实验。

书格听了,已无暇失落于自己想法落空,只是对聚瀚斋肃然起敬。

洪特也感书格思想异于常人。见其琢磨思忖,便不作他言。只递来一枚那小巧的谷余勇皮囊坠子。

书格自是知道洪特意思,虽觉其中残酷与无奈,但倒真真也是一种别样的体恤。便又嘿嘿一笑……且不管罢!收下,戴上!

这一刹,他倒觉得自己与医官又近了些。人生于世,哪天不担惊受怕?挨饿、受欺、除厄、面权贵、遭雇凶索命……再到这战厄大役。每次都怕,有硬着头皮上,有强死赖活苟,不都过来了!

死猪不怕开水烫,皮厚无惧蝇虫多。

这时,上头空中奇光一闪,书格抬头一看,见是飘着金属质感的一个单字:恐!

他也无暇去想这奇兵是什么样式,是谁的。在这么大的战场,奇兵?不奇!

他转而拍了拍一个正在吭叽的士兵。那士兵扭过头,润红着眼,鼻涕已沾上了头盔侧颊。

书格见着笑了笑,接着提声道:“不经历隆冬,你都不知道你身上有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那士兵听着似懂非懂。但湿着的眼没有更湿,他木讷地看着书格。

身边其他的一些士兵,无论勇敢还是怯懦,听着这话,都有看向书格的。

书格干脆又吼了一句:“这厄袭如潮!咱就盖过它!咱就拍碎它!如那过天的巨浪浪!”书格说得越发亢奋,说予别人,说予自己:“对!反正就是你死我活!厄死我活!咱就做那过天浪!”

士兵一个传一个,这话很快被传到巨盾列阵的后方。他们从受鼓舞进而激昂,越后面却越是心安且亢奋。因为前头的人嚷着作那过天浪,传着传着,后头的人就以为前头有一大群过天浪。

“过天浪!过天浪!浪拍厄潮,过天浪!”人们或激动,或盲从,从凌乱到整齐,一同呐喊着。

书格虽仍有苦涩惧虑,心中亦窃喜。论战前动员这类话,这世有谁比我从大会与电视上看来得多呀!

书格不曾想自己鄙睨的“打鸡血”行为,竟是在这种场面下,亲身且高质量地完成了首次。见着垂头丧气、惴惴不安的人们此时转变,书格脑中感慨,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欲勇者,贾余馀勇!”

“欲勇者,听余谷勇!”——想要勇气力量的人,来听我鼓动!

那士气如虹的喊声忽然提醒了他……

等等!圆儿说,老板与自己合力才可除那紫厄。除紫厄得宁渊。那老板境界?过天浪?好家伙!

……

一衣衫褴褛的青年,看不出是兵还是匪的模样。从剑脊栈道上,顺着条草绳坠滑而下,荡落进山坳内。他跑上来,对着整座洞坳正中坐着的一男人开口报道:“郑帅,厄兽都慢了下来……”

那男人光着脑门,只后脑勺留着条鼠尾似的辫子。他屏着气,听着报。

“那紫厄约还有二里地模样。但它没慢。”青年报道完毕。

那男子皱了皱眉,吁了口气,随之喝声道:“走啦走啦!吃饱就去干仗啦!”

吃完饭横七竖八的人们,霍地提起了兵器,列队。咯噔噔噔的金属撞绞声,在山坳空洞中回荡。

那男子朝洞内望了眼,吼了声:“二帅,俺先下场喽!”

那坡下的铁闸缓缓升起。

这时,老板已干完了自己那碗面,且换了一身衣裳——黑色劲装,两道巾羽飘于项背而不坠,如燕剪尾。

随后顺着气,用仍未平复的沙哑嗓音释道:“平日不抽,平日不抽……呼呜……咳……办大事前,整几口,心里踏实。”

山坳离地面约七丈,旁侧有条颇宽的坡道可下战场。坡中架着一道铁闸,拦了厄。厄也似不以此处为然,继续涌向归仰城外的阵地。

书格自是听过这个成语典故。大致是,一名战将只身驾战车入敌阵,杀败一番,且将敌方官将擒押而回,以立战功。他为呈威风,并鼓舞士气,便在自己战车后面系上一段树桩,在营里奔了数圈。边驾着战车跑,边慷慨得意地高呼:“谁需要勇气,来买啊!我还剩着不少勇气,没有用完,可以卖给你们!”便道是“欲勇者,贾余馀勇”!

“余勇可贾”便表示,还有力量没有用完。

而这洞坳之大,大得足以在内驻扎一营兵力。

……

“这【谷余勇】是厄战士兵常佩之物。倘若自己或周遭同袍被厄重伤,奄奄一息,回天乏术。便自行或助同袍施了这针。”见书格点头,示意知晓典故意思,洪特便接着说道:“受针后,被厄伤至命若悬丝者,可攘臂而起,血脉偾张,回光返照。如将没用完的力量悉数释放。遂名【谷余勇】(推动释放我所剩之勇气与力量)。且此针有镇痛功效,不仅让无救的将士可谷尽余勇,还可免了他们弥留时的伤痛。

所以厄战时,这针为每位将士必配。”

书格听着,虽赞这针功效之奇,却也颇反感这“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的思想灌输。重伤之士兵,理应撤回后方,极力救治,而非榨干他最后的血气,推他慷慨就义。

一位比他更老的老者,轻轻来到他身侧,叹了句:“不是不抽了吗?”

付秋缘抬抬头,看了看来人,先是疑惑,旋即认了出来。不知是惊讶、是呛咽、还是老毛病,他连咳了数声:“呜咳咳咳咳……”

在四子刚才所处的山壁下,前方一箭之地,有一悬凹进山壁的天然巨洞。洞虽有深度,但洞口宽广高大,内里亦非暗无天日。人常云,“大明东出,其内同晷”。意思就是太阳升起于东方时,这巨洞里头能同时受到日光照耀。

书格见着周遭有几个士兵,不约而同地捏搓着一个小物件,似在缓解惧虑,又若祈祷。再细看,只见皆是一枚小巧的皮囊吊坠。

书格对这皮囊,见过两次,再熟悉不过,里头应别插着一银针。那叫……杜力的骑兵与医官鹤授,就是重伤后受了这针,继而回光返照,燃尽最终,再黯然逝去。

“那是【谷余勇】。余勇可贾(音:谷)听过吧?”洪特知书格所虑所见,便就这小物闲谈起来,缓和紧张。

“用针后,即便不再受伤或致命,针效过后,伤者亦必死?哪怕他本身的伤可能只是重,却未必不治!”书格虽已猜着大概,仍向洪特确认问道。

洪特恰也忆着前些日的杜力与医官,无奈地点点头:“厄伤遇谷余勇针效,便会在人体内化作一无解剧毒。一炷香内必毒发而亡。只这毒发,亦无疼痛。”

山坳坳中的人都吃了碗热乎的牛肉面,横七竖八在各处坐着、躺着。与之一样散乱的,是他们身周的杯盘狼藉。

付秋缘正独自坐在坳边,望着下方后侧不远处那巨盾列阵,还有外头那如潮涌动的厄兽。

他在水烟壶里吸了口,任那香中带苦涩的烟煴,慢慢滑入喉肺。那惬意驱使他捋了捋自己那稀稀疏疏、花白的山羊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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