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满天涯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咋回事？我和你祥叔俩个刚藏好，新官人就带着一队骑兵过来了。可那时火势已经太大，任他站在宅邸外面又跳又叫，也没有人愿意去救，他气得直朝天上放枪。那跟着他的人见势不对，纷纷都骑上马跑了。他正望着着了火的府邸大声嘶吼着，从他背后突然冲出来一个男人，蒙着面骑在马上，朝着他的头就是一枪。”福叔说到这儿，连眼光都是冷的。

“那俺爹咋说？”大妮担心地问。

“要说呀，在这三河镇上，能到衙门里面还说上话的人也就两个，一个就是老恒魁，别一个就是安老太爷了。但是，这新官人一上任先捋摸的就是这两人，所以谁也不开口。至于咱家老爷，他是个谨慎人，爱随大流的主儿，说话办事讲究个万无一失。”福叔不好直说，就暗示了一下大妮。

“出奇就出奇在这失火上。我和你祥叔正在外面听着声儿，忽听得有人喊‘走水’。大少奶奶您也知道，我和你祥叔都是个热心肠，听到有人有难，我俩望着那火光就跑了过去。谁能想得到呀？那着火的竟是新官人的宅邸，可那原本该官兵守卫森严的地方，当我俩跑到的时候，只见院门洞开，往里面看时，那地方竟然空无一人，连个猫狗的声音都听不见，更不见这救火的人。我俩见状，也不敢贸然行事，只好躲在背后等着看个究竟。”福叔越说越神秘。

“咋？这宅子都着了火了也没有人来救吗？福叔，这到底是咋回事呀？”大妮越听越摸不着头脑。

“福叔，给，您给祥叔先送去吧，我现在就去给你们端饭去。”大妮把黄酒一递给福叔，就先一步跑去厨房端饭去了。

“你这闺女，你慢着点儿。”叶福看着跑走的大妮，内心很是安慰。

“留饭？您想得美。我俩猫在那儿又等了两三个时辰，倒是见着一个送饭的过来了，不过，那食盘上就放着四碟小菜，一瓶白酒，且这送饭就一趟。我俩一直熬到深夜，再没见着送饭的过来。您想呀，咱这镇上，能数得上号的老人家少则十来位，多则也有二、三十位，就那四碟小菜，一瓶白酒，够几个人吃喝的。我和你祥叔又一寻思，这光躲着也不是事儿。我俩就悄悄地摸到了议事厅的窗户下面，往里面一看，这才瞧见。咱镇上的老人们哪有饭吃呀，他们就一个个地耷拉着脑袋在那儿干坐着呢。”福叔不平地说。

“啥？你是说俺爹他们被饿了一晚上？”大妮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那可不，要不是我跟你祥叔到的及时，咱三河镇的老人们可就遭了大难了。”福叔感慨地说。

“福叔，大妮在这儿就多谢福叔的搭救之恩了。您饿了吧，我给您端饭去。”大妮感激地啥别的话也不会说了，就只想着让福叔能吃得安适些，少受些累。

“啥？后面还有事呀？”大妮不解地问：“这新官人都开枪了，还有比这事还大的事吗？”

“谁说不是呢？最可恶的还是那官人，一个人喝着小酒，吃着小菜，还对着老爷他们一口一个‘学生’，一口一个‘鄙人’，说得那叫一个谦虚。可我和你福叔听了半天，原来是让他们这些人捐钱剿匪呢，就连被绑在一旁的老恒魁也得捐。”福叔说到这儿，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少奶奶，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大少爷待我如何，我叶福明白着呢。您和叶家一家子都是叶福的恩人，您要提一个谢字，就是看不起我叶福。”福叔赶紧辞谢。

“好，福叔，咱啥也不说了，走，咱吃饭去。”大妮见福叔都说成这儿了，也就不好多礼，拉着他就要往大院走。

“大少奶奶，我能和您再讨些黄酒吗？”福叔跟着大妮刚要出东院，突然想起了还在老院守着叶老爷和安老太爷的叶祥。

“我和你祥叔不是躲起来了吗？可是，我俩后来一想。我们这是躲起来了，这两老人家还在人手里呢。我们俩心有不甘，等枪声停了，我们就又摸到了议事厅的院门口。刚开始那院门口还有两个兵守着，可是后来，我看那议事厅里的灯都亮了，那守门的两个兵也走了。我俩估计是到了饭点儿，当兵的都吃饭去了。我和你祥叔当时一合计，是不是人家新官人留饭呢？要不，能让这些老人们耽搁这么些时辰。大少奶奶，您猜怎么着？”福叔卖了一个关子。

“怎么着？新官人给留饭了？”大妮追问道。

“大少奶奶，这才哪到哪儿呀，我和你祥叔受的惊吓还在后头呢。”福叔看来是憋得不轻，再加上黄酒一烧心，点心一填肚，这话可就截不住了。

“啥？有人朝新官人放枪了？”大妮吓得失声叫了出来。

“那可不咋的，好在这一枪没有打中。这新官人气得上马就追，可这一追，再没有见他回来。我和你祥叔看着也没有啥事能做，就赶紧回议事厅去了。这天杀的，他跑走之前竟然把议事厅的大门给锁了，我和你祥叔到的时候，那议事厅竟也着了火。真他娘的，我真恨不得朝他开枪的是我。”福叔气得骂了起来。

“啥，议事厅也着火了。福叔，您就是那时候被烟给呛的？”大妮一直以为福叔说被烟给呛的，是老刘吸的那种旱烟呢，没想到是因着火起的烟。大妮看向福叔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感激。

“福叔，咱都是一家人了，还说什么讨不讨的。你是不是想给祥叔也带点呀？有，千里的桌子还放有好几瓶呢，我现在就去给你拿过来。您看我，咱就想得这么不周全呢。”大妮一边埋怨着自己一边去给福叔拿酒去了。

“大少奶奶，叶福造次了。”福叔对着大妮的背影喊道。

“福叔，这么说俺爹他们是被要挟了？这才深更半夜不能回家的。那，那后来怎么就失火了呢？”大妮越想这事情越不对劲儿。

“那可不。大少奶奶，我实话告诉你吧。昨儿晚上，衙门里那儿真是乱了套了。哪儿哪儿都是哭爹叫娘的，吓死个人哩。”福叔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儿，还是心有余悸。

“这么吓人呀？福叔，昨儿晚上出那么大的事儿，你和我祥叔是咋带着俺爹和安老太爷逃出来的呀？”大妮听得心都提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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