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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梦奇缘

第五回 通心桥如玉现两世,星云道幻言警终身

便道:“阿妹怎可轻信那黄粱之梦?”

如玉就拉住红儿的手,笑道:“妹妹说的是,我当谨记。我走后,你与二郎也要好自为之。不可恼了兄嫂,阿哥又是个本分的人,只恐被人赚了;二郎虽常有乖张之举,也须宽宥则个。”

红儿道:“婢子记下了。

当晚,红儿唤了二郎与阿哥阿嫂同到如玉房里来,又命下人做了些酒食。

饮至半酣,如玉微整云鬓,稍拾绣袂。就把十六岁那年百花亭初见杜郎,至昨夜星云道欲行“两世归一”之法的言语说了,那严氏闻听,惊讶万分。不曾听闻这等奇事。

怀义听得入神,如玉言讫,彼方晓。就问道:“阿姊,怎的不早讲来?也好叫小子开眼则个。”

红儿捂口笑道:“娘子私事,岂可轻言?如今,便叫你醒得。”

如玉道:“阿哥阿嫂,二郎红儿。此事便只跟你等说之,万不可令下人杂役知悉。”

红儿道:“娘子说得是,连舅父舅母也不可言讲,恐彼等生疑。只说阿郎生前写了婚书,将娘子嫁于某处杜家,此番便要前往完婚。”

怀礼道:“红儿。此计甚妙!如此,阿妹方去地干净。”

严氏就来给如玉布菜,红儿又来给娘子添酒。如玉吃了数盏,已是粉面微醺,难胜酒力。

众人见她醉了,也都各自回屋不提。这里红儿扶如玉上榻安息,又在她耳边告道:

“娘子安寝,婢子便去了。”

如玉听红儿要走,酒便醒了三分,哪里肯让。就抓住红儿手道:

“红儿,你我二人此一别,想是再见不得了。你可曾记得十年前府门之事?”

红儿闻言,乃泣道:“婢子怎敢忘记?那年婢子父母俱没,便来本县投亲,不料亲戚已搬走了。婢子盘缠耗尽,走投无路,只得乞食度日。寒冬腊月,行至娘子门下,因三日水米未进,便倒在娘子门前。家人开门见状,遂禀了阿郎,阿郎便叫婢子进得府内,又舍婢子衣食银钱。婢子不要银钱,只求安身,阿郎准允,娘子就收留婢子做了丫鬟,婢子诚惶诚恐,虽死难报大恩……”

如玉流泪道:“好妹妹,我要你报甚恩?期限若至,我等便是两世之人了。这余下之日,你我昼夜相伴可好?”

红儿道:“诺。”

二人就同榻而眠。那怀义见内子不归,便来寻她。来至东厢房外,见灯火未熄,就来敲门。

听得有人敲门,红儿下地拔了门闩,见果是二郎。

怀义道:“娘子,怎的还不来?休要扰了阿姊。”

红儿道:“郎君自去睡罢。娘子数日就走了,我且陪她则个。”

如玉此时酒已醒,见二郎来了,又听红儿言语。心里自有些愧疚,思量道:“他夫妻二人乃是新婚,岂可要红儿来陪我?”

便道:“二郎休怪,我不过说了些醉话。便要红儿来陪,你两个自是新婚,岂可来陪我?”就又对红儿道:

“红儿,你且陪二郎去。我自家睡了便了。”

那怀义听得如玉这般说,只恨自己不醒事。暗忖道:“我也忒般没个分晓,不识她姐妹情谊,又让阿姊笑我是个好色的人。”

怀义道:“既如此,你且去陪阿姊,打甚么紧?她一个人想是十分寂寞的。”

红儿道:“妾知二郎是个通情理的,娘子自有妾在此相陪,二郎早些安息就是。”

怀义听得如此,就自去睡了。

且说过了几日,严氏对怀礼说及如玉之事,道:

“郎君,你按红儿所言,禀告阿翁。给阿妹饯别则个。”

怀礼道:“诺。”

于是,怀义上得堂来,禀了父母。那夫妻听得如玉要走,遂大喜。想到“这小妖精走得好,若不是看那县令的威严,早撵将去了!罢,且与她做些面皮,不然须不好看。”,就命人大摆筵宴,给如玉送行。

宴会之上,酒至三巡,菜过五味。单说有个小厮,二十一二上下,四五尺来短长,生得尖嘴猴腮,瘦小枯干。人皆唤他作“田六”。

这田六抱着坛“郎官春”来斟,又见那如玉娘子生得艳丽,心里早生了些淫心。原来这田六虽不常见如玉,却也知东厢房内有这么个美人儿。

今日见她粉面微醺,妆容盛丽。愈发不能自侍,想着主人家放了几日假,他做了些活计,自出去了不提。正是:

红粉佳人面,财白动人心。

单说宴席撤下,已是红日西坠。红儿来至如玉房内,又叫人去唤了怀义前来,怀礼在院外送客,严氏处理家务。因而不曾唤来。

三人坐罢,下人上茶。沏了茶,自出房去了。

红儿道:“娘子此番怎的离去?”

如玉正吃着茶,听她如此说,便道:

“禀了二老,辞了兄弟。我自回房内,入百花亭中,星云仙长自有计较。”

红儿道:“若如此离去,恐阿翁生疑。你若走时,二老必来送行,如何还入得屋来?”

怀义点头道:“然也。小子却有一计,单叫阿姊放心归彼。”

红儿问道:“郎君有何妙计?”

怀义笑道:“我等叫两个车夫在门外俟候,待阿姊出来别过二老,令阿姊上车,又命人将将几个空箱子搬至另一车上。待车行至盘龙岭清水寺处,便令阿姊在寺打个尖,至晚便回。那清水寺的净音老尼与祖父乃是至交,教阿哥写个信去,她必收留。”

红儿听了,只是摇头,道:“也不好。何必再让娘子劳神,去吃那舟车之苦?以婢子愚见,教娘子告别时,只说忘拿了物什,便回房里。我等叫个与娘子体态相似的丫鬟,穿着娘子衣物,又以素纱遮面,扮作娘子上车。二老见时,必不生疑。又让丫鬟在清水寺里换了自己服饰。待天晚了,便让车将她送至门前,再把娘子衣物送还即可。即使二老撞见,也可推托一二。”

如玉闻听,乃道:“如此甚好!便依此计行事。”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且说七日期限已至,三人又将此计与大郎夫妇言讲,他二人听了也无异议。

一早,怀礼就命人叫了两辆车在门外等候,教严氏拿了盘缠。这里舅父舅母二人就来送行,又赠了许多银两给了如玉,如玉启面纱拜谢,乃告道:

“承蒙二老收留,今番又赠得这许多银两,此去远嫁,只怕儿不得常来,望二老宽宥。”云云。几个小厮将四五个箱子,抬上后车,如玉又假意上了前车。

这里殷家夫妻两个自是欢喜。那如玉却又下了车来,禀道:

“二老容禀,奴将一件重要物什忘却了,待奴起来。”

那夫妻两个道:“何须贤甥亲去?便叫下人起来。”

如玉又道:“此物他们不知,单我晓得何处,便自家取了,也不打紧。”说罢,就进东厢房内。

怀义并红儿已在屋内守候多时,有个丫鬟唤作“青青”的,素纱遮面坐在内屋。红儿见如玉进来,就道:

“娘子快些则个,勿要迁延。”说罢就引如玉入内屋来,将衣物换了,与那青青去穿。青青披了深红大袖衫,着了浅黄诃子裙,又梳了一样的发髻。三人看时,却有几分相似。

怀义与红儿就送了青青出来,上了前车,车夫扬鞭催马已走,二人自回东厢房里。三人房内叙话至当晚不提。单说已过了戌时,还不见青青归来,连那车夫也不曾回。三人就急将起来,不知凶吉祸福。

红儿道:“莫误了时辰,娘子且去睡。”

如玉道:“便是一件衣裙也不打紧,只怕青青有个好歹。”怀义听了,恐她寄挂,便来劝道:

“阿姊休念她,想那小娼妇定是嫌乏累了,自家在寺里住下。阿哥已将信与那净音老尼,令她收留则个。”

于是,二人又拿了许多银两,放进个蓝布挎袋里,那如玉哪里肯要,便道:

“适才二老也给了不少,哪里要得这许多金银?再者,他那里银钱又不似我等,只怕却也没处花。”

红儿笑道:“娘子哪里晓得,常言道‘物以稀为贵,情因老更慈’,这金银之物,哪里使不得?”如玉听她这般说,只得收了。

怀礼夫妇也来诀别,四人又是一阵伤感。有《忆秦娥》词为证:

奴去也,两行珠泪沾衣袂。沾衣袂。那堪消这,此间滋味。

一杯淡酒芳心碎。百回魂梦几回醉。几回醉。辞了今夜,两厢无寐。

如玉又将自己佩戴的一副白玉金手镯与了红儿,红儿哪里肯收,只顾推却。

如玉遂把红儿的手抢将过来,一边戴一边道:“你既成了阿弟内子,我岂能无物相赠?此镯我已佩戴数载,虽不比那奇珍异宝,却也是我一片心意。我走后休要念我,单留这镯儿……”言还未了,又哽咽起来。

红儿含泪收了镯子。

便又从匣子内取了副金钗送给阿嫂,严氏再三退让,只好接了钗。回赠了件首饰。那怀礼怀义两个也来赠些物件不提。如玉又分别作了嘱托。

众人亦都掩面而泣,到了亥时三刻,皆散去了。

屋内只剩如玉一人。遂盥面重妆,将众人所赠之物并银两放进蓝布挎袋里,又将自家几件衣物衩环并贴身物什装入另一青布褡裢中。熄了灯,不消三刻入得梦来。

果至无我山中,百花亭前。见一人跪拜于亭阶之下,于是轻移莲步,上得前来。见那跪拜之人乃是杜郎,不免心内窃喜。又看那亭中立有一道者,正是星云道人。遂亦跪于地。

杜颜跪在阶前道:“感蒙仙长恩德,小生顿首拜谢。”

如玉道:“仙长法旨,岂敢违逆?妾身已至,望乞垂怜。”杜颜瞥之,乃是如玉,思量道:“难道平行世界真的存在?或者不过南柯一梦而已?真希望这不是梦。就算是,也叫它醒地迟一些吧……”。

星云曰:“汝等请起。子时将至,且随我来。”

二人俱起,随星云道人移至百花亭东,断桥之上,只见浓雾所掩,青烟笼罩,不知彼岸为何?桥下有河,河上有烟,烟动水流,映月微漪。清风徐来,皆有凉意。星云行至断桥桥尾,乃挥拂尘,那浓雾青烟顿时散尽,只露出些残面断柱来。抬眼望去,对岸无有草木,无有山石,但见:

众生如蚁,往来不断;攘攘熙熙,熙熙攘攘。百千日月,周行不殆;百千地星,与之四游。万物生灵处其间,清浊幽气自沉浮。飘忽兮,长虹飞升;渺茫兮,蜃景如尘。天地如鸡卵,不可胜数;五色贯紫薇,点点莹光。处乎于太虚之外,悬乎于众妙之门。

二人见了,大惊。

星云曰:“汝二人可知那彼岸为何?”

如玉道:“妾一十六岁与红儿初至百花亭时,便在此桥玩耍,见有此等烟雾,便欲穿越,以寻彼岸。不料,那青烟浓雾却似山岩一般,哪里入得?不曾想竟有此等奇景,却从未见过?妾闻‘玄元圣祖’曰‘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正应此景也!”

杜颜道:“小生亦曾与她二人在此桥游戏,却如娘子所言,哪里能过此桥?那彼岸原来非只一世,小生听闻宇宙有多元之属,世界有平行之列。今日所见,果如是也!”

星云笑曰:“此桥唤作‘通心桥’,乃天地灵气汇聚而成,道冲盈虚流溢而生。可通过去未来之心,可达四方上下之意。彼岸光景,正是多元之宇宙,平行之世界耳。非志城者,不得入也;非至坚者,不得存也。若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三者为一。乃为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恍惚’。则彼此太虚,执古御今,阴者从阳,两世为一,可成矣。”

二人闻听,哪里晓得。便来问曰:

“我等凡胎,不识玄妙。虽‘烟消云散’,又如何得过这断桥残柱?望仙长赐教。”

星云道人就把那拂尘只一抛,那拂尘便化作一支巨笔,足有尺宽、丈长。似书画一般,不消片刻,那桥面如新,可以通人。

星云曰:“子时已至,汝等可行。”

如玉闻听此言,便将蓝布挎袋与青布褡裢系之一处,挂在肩上。杜颜见她包裹沉重,便要来拿,道:

“娘子。把行礼且与我来搭,忒沉些个。”

如玉笑道:“此乃妾之随身衣物,哪里就拿不动了?何须郎君来搭?”杜颜听她如此说,又来劝。如玉忖道:“此后我等便成两姓之好,立于祭祀之列,处于厅堂之间。岂能多礼?”于是,将那蓝布挎袋与青布褡裢又重新解开,将那装有钗环首饰的较轻的青布褡裢与了他。

杜颜接了青布褡裢,遂往肩头只一搭,心内自是欢喜。如玉来至星云道人前,敛袂行礼。杜颜见状,也来向前作揖。齐谢道:

“多谢仙长成全。”便欲转身而走。那星云道人却将拂尘一摆,叫道:

“且慢!”

二人道:“仙长有甚言教诲?”

星云曰:“贫道有三件事须告知汝等,当谨记。”

二人回道:“仙长请言。”

星云曰:“一则,汝二人非只今世之缘,实有前世之遇。”就把那赵进士逢真真一事讲来,二人方才明了,皆忖道“果曾见得他(她)”。

星云道人又对如玉道:

“汝本为画中之形,他原是阳间之人。因痴唤你汝,又因痴入画。祖师鉴于汝等笃情至深。特令汝转世为人,奈何他肉身已无,魂魄无载,故此世难存。遂寻平行宙宇,落入胎中,得育此身。今番,许汝随他至彼世一遭,便可消此孽缘。二则,汝无彼世之根,亦无户无籍,故不可沐浴更衣。以伤身体。”那杜颜听得“无户无籍”,便道:

“仙长容禀。敢问无有户籍如之奈何?”

星云笑曰:“听闻汝世有一物,唤作‘身份证’,果如是乎?”

杜颜闻听亦笑道:“仙长真神人也,能知过去未来之事。我那里却有此物。只怕无有此物,难以通行,又恐他人见疑。”

星云曰:“汝等来看!”言讫,又把拂尘一挥,手中现出个三寸长,两寸宽,形似“符牌”的物件来。将那物件递与如玉。如玉看那物件,不知为何。

见正面绘有秦塞长城,边角处又有一朱镜,镜内有五星,星下有城门。有数行小字,不似正体;背面有名姓,生辰,乡籍之属,其下一排小字,左右看罢,只识个“1”字。其右画有自己容颜,披头散发,未见其全。

杜颜见了,大喜。乃道:“多谢仙长,有此物护身我等无忧矣。”遂令如玉将此物置于袋中。

星云谓如玉曰:“汝亦不可沐浴更衣,待贫道作法于汝。”言罢,拂尘一挥,从中喷出些紫烟来,那紫烟将如玉笼罩其中,片刻间消散了。

如玉问道:“仙长,既不能淋浴浆洗,这……”

星云笑曰:“从此,汝也不必沐浴浆洗了。汝身着衣物,亦无须更换。凡有污渍,破损之处,彼自有洁净之能,修补之力。此衣冬暖夏凉,不畏寒暑,除汝自家,他人均不可褪。以保汝身。”

如玉道:“多谢仙长,妾当依得。”

星云正色曰:“只怕这第三件事,汝等依不得。”

二人齐道:“仙长且言,如何依不得?”

星云曰:“这第三件事,便是不许汝等有楚王巫山之事。”

杜颜暗忖道:“这‘巫山之事’乃昔日楚王与神女巫山云雨之故。他这般说,分明是教我们不能有性生活嘛。我定要问个明白。”便道:

“却是为何?望仙长解之。”

星云曰:“贫道前者所言。本妇无有彼世之根,若行阴阳交合之状,则有失其常,失常则形散,形散则无载,无载则魂亡,魂亡则复归于大空矣。”

如玉道:“仙长可有别法授之,妾不能奉为妻之道,岂不有愧于彼?”

星云曰:“无有他法。汝等因情而来,岂可因欲而去?彼此心灵自有照应,何须耽溺皮囊之乐?”

杜颜道:“仙长所言甚善。小生非是苟且之人,绝不贪那云雨之乐!”

星云回曰:“若行云雨,女当无存。”

二人闻听,大骇。遂谨记在心。

星云曰:“如此当速去!勿复迟疑!”

于是,二人相搀而行。走过那通心桥,来到岸上。星云遂施法术,二人面前倏忽现出个径丈的圆丸,缘处有流动之漩涡,漩涡中有周围之景物,其象弯曲如膏。二人视其中,见有室内之象,其象如球镜印照。杜颜视之,大惊曰:

“此乃小生陋室也!”

如玉笑曰:“当与君同往。”遂携手入将去。

且说如玉到了本世,身在那丸内,见果处于一室。俯身察之,离地三尺,地上有履。非丝非木,非竹非草,似兽皮之状。丸下两尺有床,床有丈宽,上有被褥,床上睡有一人,视之,乃杜郎也。其肩负一青布褡裢,口内念念不忘,连呼“娘子”不休。

如玉大喜。遂下地,将蓝布挎袋置于床头方柜之上。复视那圆丸,其边缘亦有屋内旋景,其中可见通心桥及远处百花亭之象。

未几。那圆丸半现半隐,不消多时,了无踪迹。室内如常。

如玉上前,俯身唤道:“杜郎醒来,妾身在此。”那杜颜听得有人唤他,微睁二目,视之,乃一女子。容貌甚丽,但见:

面若桃柳,口似樱桃,鼻涂鹅脂,柳眉杏眼。两靥生朱露,时隐时现;双目含幽情,乍阴乍阳。肌凝霜雪,柔情弥长。仪态端方,明睐呈祥。金坠步摇,斜插双环高髻;玉珠簪花,竟戴两只明珰。纤纤手,轻拢云鬓;香香腮,淡施胭脂。披一件朱红纱罗大袖衫;着一片鹅黄印花诃子裙。鱼不游而沉,雁不飞而落。敢欺西子,凤仪亭前美人妒;塞过昭君,华清池旁玉女愁。

杜颜只在梦中与她相见,因此认不真切,恍惚间以为是本世女子,便道:

“你……你是……”

如玉笑道:“君细看来。”

杜颜进前来仔细端详,大惊道:“你莫不是如玉娘子?”

如玉道:“正是。”

杜颜大喜,乃道:“小生以为不过南柯一梦,原来却是真实之境。娘子不昔千金之体,前来俯就,如此恩德,小生不知所措。”那如玉见他果然生得标志,正是:

面如敷粉,睛如点漆,眉似刀裁,口似丹朱。容止咸宜,言词合当。脸白净皮,体修宜长。穿一件墨染蚕丝交领长衫,戴一顶垂柳软脚儒巾幞头。腰系流苏丝绦,足蹬胖袜云履。

如玉窃喜,乃道:“郎君如此说来,不知妾比百花亭内何如?”

杜颜含泪道:“百花亭有飘渺之姿,此一间有殊韵之致。”如玉将那蓝布挎袋打开,现出几件首饰和数锭银两。又谓杜颜道:

“临行前,阿哥阿嫂与二郎红儿又赠了我这许多物什。且收起来,以备他用。”

杜颜转忧为喜,道:“这些银子,花不得。但也能换些钱钞使,小生自有生计,何劳娘子费金?”

如玉道:“妾虽知如此,奈何情谊难却。”

杜颜就把那青布褡裢一并拿来,房置柜中,又抬起手来往腕上去看。如玉只见银光闪烁,似一镜,又似一镯,只有一二寸径。那镜面乃琉璃所制,镜内有盘,盘上有十二个小字。如玉疑为日晷之属,故询之。

杜颜答道:“此物似你朝日晷,只是昼夜皆可查看时辰,乃游丝驱动所至也。”

于是,二人谈笑一番,喜不自胜。那杜颜见如玉言语清晰,又嗅得她体香,早已神魂荡漾,不能自持。遂奋起身,双手相抱,如玉念他深情又不忍推脱。

那杜颜方欲行事,猛然想起星云道人所言“若行云雨,女当无存”……

毕竟他二人如何相处?且听下回分解。

红儿低头道:“此事虽好,婢子只怕娘子到彼,没有婢子在旁。何人服侍娘子?”

如玉道:“你亦知他那世道,不要人服侍的,怎就忘了?”

如玉道:“阿弟且记便是,只是须待我至彼方可。以免惹出事端。”

严氏闻听,也不生疑。就上前来嘱咐如玉道:

晓妆初了,明肌似雪。淡染胭脂,却把胡粉扑遍;巧画蛾眉,直照金钿玉翠。仿时妆,体似香,云鬟宫样,不教学张敞。

红儿道:“彼朝非比本朝,彼世不同此世。娘子在彼,当多加小心,若有不决之事,应与杜郎相谋。”

“阿妹,那杜郎是甚等样人?若是个有情义的便好;若是个无情义的,阿妹岂可自去受苦?”

如玉笑道:“多谢阿嫂挂怀。那杜郎君端的是个重义轻生的好男子。”如玉又把昨晚二人互诉衷情一事说了。

众人闻听,皆赞叹不已。

正是: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

如玉就把那百花亭之事讲了。红儿听了言语,寻思道:“娘子在此孑然一身,怎捱得这许多寂寞?便得去时,方是好的,只是再难见娘子矣。”想到此处,自是忧喜参半。

翌日天明,红儿来至东厢房内,见如玉晨起梳妆:敷了铅粉、抹了胭脂、画了黛眉,点了面厣,帖了花钿,描了斜红、涂了口脂。只把那半羞半敛去藏,却将这一忧一喜来掩,但见:

怀礼扭头对严氏道:“娘子,你哪里晓得?若是阿妹未来宅府,舅父未遭人害,我却也不信。只是祖父也曾梦见一道人领了舅父前来诉怨,那道人亦自称‘星云’,后四个贼子被当堂宣判,堂上舅父尸首就化作白骨。想是仇恨已了,方才显圣。阿妹所言,想必非虚。”

怀义就把个折扇往手心里一拍,乃道:“阿哥所言极是,小子亦有耳闻。如此奇事,当记之,以传于世。”

红儿怪道:“二郎多嘴,哪个要你杜撰?便要记录,也须询得娘子尊意。”

严氏道:“纵他有这等情义,只是他那世道却又如何?又做得甚么营生?你二人当怎的度日?”

如玉道:“阿嫂容禀。杜郎君生在太平世道,不比我处。他那里君恩臣忠、万民乐业、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七十余载,无有战事。幼有所长,壮有所安,老有所依,鳏寡孤独皆有所养。女子亦可入仕,各色人等,均可为官从政,惟以才德录之。堪称个大同世界!杜郎亦是个做先生的,虽不曾富贵,却也得个衣食周全。他那里国殷民富,有我世不曾有之饮食,未能见之服饰;更有奇玩异物,千万广厦。庶民皆可安居乐业。无有饿殍,无有饥妇,无论贵贱,无论贫富。各地还有儒学、律学、医学、算学之属,且九州又有各色学馆,蓬门子弟亦可筹山蹈海;农商之辈,也能步入仕途。又尝闻有登月之事,甚是了得。”

两人又说了许多往事不提。

听得脚步声,知是红儿来了。如玉就来让坐,红儿见她喜悦,便来问话。

红儿道:“娘子今日缘何这般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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