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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事手札

第三十九章

“小丞,你觉得呢?”他问道。

“等一下,大当家,虽说这里是百宴敛魂的根本,不过前路诡谲,毕竟吉凶未定,你扶着他,多少还是不便,”黄歧道“小丞,咱俩得有一个人在前,一人断后,黄爷我善解人意,让你先选啦。”

“我不走前边儿。”我说道。

黄歧率先走下去“大当家,你说,被献祭的人,最后都去了哪儿?”他问道。

“信三尺神明的,好人去了归墟,坏人去了泰山底,不信的,就尘归尘,土归土,世上的人最后都腐成一缕黄沙,能到哪里去呢。”姚昆仑回答。

“还有哪儿不舒服吗?”姚昆仑轻声问道。

“没……现在还好。”他站直了身子,回答道。

“不准备再装会儿啦?”姚昆仑戏谑。

“也行,”常安话不经心“诶……不是,姚美人儿,你瞧你,这是说哪的话呀!”他回过神来,朝她憨笑了一下“你也不想,你常爷是那会装的人嘛!”

……

我四处打量起这个地方,这里有很多浮雕壁画,一块儿石头就是一个故事。这些故事均无规则的罗列着,排成了一座迷宫。

我们此时还站在迷宫外,迷宫的入口是一道骷髅门,鸿蒙年就是个尸横遍野的时代,而这座骷髅门却不一定是人骨所做,更有可能的是兽骨。

人们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涉身站到了生物领导者的位置,这是毋庸置疑的,人们过早地习惯,去拿起武器来捍卫自己。

“我站到世界的起点,起点即终点。”

“这是什么意思啊?”我问道。

“你看过《评游古国》吗?”姚昆仑回答“那是一本虚实相生的书,那本书讲的是主角误入平行宇宙,见到了另一个自己,当他知道自己永远回不去原来的世界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决定,他选择把平行时空的自己推到宇宙黑洞去,从而取代这个消失的自己,继续活下来。然而当主角在过上这个消失的自己的人生之后,才发现,那个他,竟也在平行宇宙当中不断切换。后来他苟且偷生,体验了千百种人生,最终轮回了自己原本的世界,他选择把自己的人生奇遇记录了下来,然后跳楼自杀了。他在这本书的最后,写到:我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我杀掉了无数个我,走到今天,我的人生一塌糊涂,我终于站上了世界的起点,此刻我豁然开朗,原来,这既是起点也是终点。”

“这本书到这里还没完,”常安道“这句话的后续,是《评游古国》出版后,发行在内页的一副插画,插画的主题是:我梦见了画,然后画下了梦。在画中,能见万鬼朝拜,异生物云集。他去到一个没有时间的国度,在那里他不老不死,不伤不灭,就这样,他会永无止境的飘荡着,飘荡到失去记忆,成为习惯。”

“所以墓主人是在提醒我们,一入此门,将遗弃时间,永无出头之日吗?”黄歧道。

“大概是这么理解罢。”常安回答。

我回到世界的起点,起点也是终点,我仔细想着这句话,或许我们可以不理解它为起点也是终点,如果我们把它想象成,是起点,又或者,也可以是终点。如此说来,意思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古人一向丈量阴阳生死,有死便会有生。

“或者,这也有可能是一道阴阳门,对不对?”我说道。

“哼,”黄歧直言“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干猜可没意思,进去会他一会,不就知道了。”

是啊,要想找到主墓,我们只能往前走,地下可不比市井纤陌交通,路,就这么一条。

墓主人的设计就是为这个行业挑选能人的,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最后留下来那些万里挑一的行业顶尖人士,带着亡灵生前的疑虑一起,走到更古老的历史去。

“走罢。”随着姚昆仑话音一落,黄歧率先走了进去。

“这里的每一块石板上面,都刻有不同的壁画,我们循着这个规律,也走不上回头路的罢?”我说道。

“也不一定,壁画或许有一定的规律变幻又或许是无规则的。”姚昆仑回答。

我仔细的打量这些壁画,发现它们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祭奠爱情。

像什么太阴君与晷景沦为过客;天将羲和为大义手刃魔族公主;神算子联合道长辜负妖姬;释槐鸟蓝桉树有缘无分……诸如此类。

我正来着兴致,却在此时,我见这座迷宫里大雾骤起,我下意识的抓住他们其中一个人的手,甭管是谁,眼下的处境,走散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一个人和他们走散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说道。

“一切有为法,当作如是观。”他回答。

“我去,大哥,我说正经的,没跟你开玩笑。”我无力吐槽。

“那我也说正经的,”他清了清嗓,一本正经的回答“我不知道。”

。。?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走?”我问道。

“听风辩位,”黄歧回答“小丞。我知道你的本事,这想必不难罢?”

“呃……”我顿了一顿,大概罢,我想。

“诶,对了,姚昆仑和常爷还跟咱们在一块儿吗?”我问道。

“小丞,你既然在茫茫人海中选择了我,就别打听他们了,肯定不在啊。”黄歧直言。

可是我明明记得,刚才站我最近的不是黄歧,算了,无所谓啦,谁都一样。

姚昆仑和常安手挽着手走在一起“先别忙着找路了,”姚昆仑道“想从眼下这种处境里走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找机关。”

“好。”常安回答。

骤时,一阵马踏疆场,急敲战鼓的声音回荡在这座迷宫里。

半个小时后,祭祀结束了。祭坛的位置,左右让出来一条道儿,那条道儿是一座高台,有很多台阶通下去的,那些台阶很陡很窄,我看了便不由得有些头皮发麻起来。

我根本来不及关注褚南洋的下场,我突然觉得,在地下经历着飞来横祸,离奇死亡,都是稀松平常的变故,我有些坦然的应对这些意外,就像他们不留意有的人离开,从此杳无音讯一样。

“诶,小丞,那你信不信天命所终?”黄歧继续问道。

“我,还行罢,我对这些事没什么特别深刻的领悟。”我回答。

褚南洋被推上祭坛,我看着那里金光骤起,一道一道的符文围绕着她,旋转着。我想,那些等闲不得见的传说,大抵行走于阴阳之列,有些神乎其神,非人非仙非一己之力可以成之解释的,虽然荒诞不经却也情有可原。

“我扶他先走,”姚昆仑直言“你们俩跟上了啊。”

“大当家,话说……”黄歧欲言又止“不是,黄先生,你今天这话怎么这么多,你哪儿来这么多问题,啊?安静会儿!”姚昆仑打断道。

“大当家,你又不是不了解我,黄爷一直都是走高岭之花人设的,”黄歧直言“有人说,在走这种路的时候,为了防止有人半道儿失踪,可以多说说话,一直说话便不会给魑魅可乘之机,我是为防止大家走散,故此出此下策,我可以勉为其难不计较个人得失的。”

“封建迷信!”姚昆仑吐槽。

她又让黄歧从常安那儿找来梵香五炷,她把香插到祭坛周围,各执金、木、水、火、土之位。

她手执风铃,边摇着边嘟嘟囔囔说些什么,她做出来很多高难度的奇怪动作。她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祭祀一旦开始,中间不得罢休。

我径自想着,她不是说,她没听说过这个法阵吗?百宴敛魂,能处亡魂以死刑,世有轮回,不过讨债还情,也记不了那么多东西,天下生死不过须臾,承羁扬绊之众,执念深入骨髓,待事了拂衣,方超脱。

“去了忘川罢。”我话不经心的回答。

“大当家,你为何选了褚南洋?”黄歧问。

“路有同行者死,乃大不祥之召,后路事事不顺,反而更是麻烦。遇到这样的事,本就是为难之举,若是有人主动请缨,送上门儿来,不是她还能是谁呢?”姚昆仑直言不讳“我们偶尔也要信一信天命,天命要谁死,谁便是穷途末路,天命要谁活下来,谁便是峰回路转。”

“万事小心,为防不测嘛。”黄歧说道。

少顷,我们走到地下的墓室,常安刚巧醒过来,他微微睁了睁眼,瞥向姚昆仑,又默默闭了起来。

我对未知的恐惧,往往不能限制我的步伐。只是他的这个台阶布局,未免太过反人类了。我站在上边倍感倾斜之势,稍有重心不稳,就一个踉跄摔下去万劫不复了。

“待我身死,天魂入六道,觉魂知业障,乃负地府阎罗之控,路过三途,流经人间。我在人间听这祈福之风,偶有大厦将倾之势,我独碎山河,返回地狱,今魂寄于此,愿听北方鬼帝调遣。此后魂分魄散,灰飞烟灭,我终无悔不愧,在此谢罪!”

姚昆仑找出来一块儿黄布,她拿着那黄布上上下下的折腾些什么,大抵祭司作法诸如此类。姚昆仑不过行规之举,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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