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大闲人

快递员完成必要的身份核验后，将一个大约四十厘米长宽高的黑色盒子包裹送到。

五十平的地方，摆了三桌，就已经显得相当局促。

因此，当有陌生人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大家一眼就能看见。

曹老先生站了起来：“我就是。”

“好的，我需要先查看一下身份证。”

曹老爷子还没说话，牛婆婆先嚷了起来。

他们并非不认识字，只是老眼昏花，怕读错了。

“诶来了。”

薄青把嘴巴一抹，当仁不让。

其他村民也疯狂往薄青旁边挤，一个个比曹老爷子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

“写的什么？让我看看。”

“别挤，先让小薄先看。”

信上的内容相当简单。

就讲两件事，自己在外地做生意赚钱了，为了回馈卧牛村，会出一笔钱修缮村里的主路，同时把辅路也给修一修；

第二件事情则是一件大喜事，他和他女朋友奉子成婚，打算于等老婆月子坐完就回村举办婚礼，寄来的则是自己女儿的胎毛。

让老两口先乐呵乐呵。

人群轰然炸开。

“喜事啊！”

“这真是大孝子！”

“以后小曹就是咱村的大善人了，谁赞成，谁反对？”

这句话倒也没错。

要想富，先修路。

村子里面就一条大道，交通运输极不便利。

小曹能把这路出钱修了，在过去，能让一个村子里的人都给他供长生碑。

老曹听着声声的恭维，眼眶渐渐湿润了，不断地重复：“好啊，好啊。”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

牛婆婆双手合十，连连朝着虚空顿首。

她连忙进了屋，端出一盆盆红鸡蛋。

“这是怎么个说法？”

薄青问。

“没什么说法，过年过节，小孩子都得吃个红鸡蛋，”旁边的村民指了指自己，“我们都被老曹他们小，所以今天都得吃一个。”

于是薄青拿了一个，等稍微凉一点，就把壳敲开，吞了一个。

就是普通煮鸡蛋的味道，不难吃，但也不美味。

但是曹老先生和牛婆婆又各自给了他一个，牛顶天，村长，还有找不到牛定山的谈主任，夸他的梅主任，每个人都给了他一个。

6只红鸡蛋。

6份心意。

……

宴席结束，牛村长和谈主任神秘兮兮地把薄青拉出来，说要给他一个惊喜。

离开热闹的人群。

周围陡然安静下来，薄青刚才吃多了，撑得慌，就没有多问，乖乖地跟着他们走。

越过颓废的房屋，经过古老荒芜的木屋，见过白墙，看过红瓦，踩过最厚重的青砖。

静谧的三人行中，无人打破宁静。

直到薄青被带上熟悉的草棚。

原先这地方比垃圾场还像垃圾场，但一段日子不见，居然变得整洁了些。

虽然棚顶仍是枣红色。

“小薄，你来看。”

村长喊他垫起脚尖来看，薄青照办。

于是他边看到，属于他的田地上，是成片成片的黄色，不是杂草丛生的绿，不是平整的黄，而是那种将土地开垦完毕只等后续播种的波浪。

午后猛烈的阳光一点点收敛。

但照在身上，仍是热切的。

谈主任叹口气：“小薄啊，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卧牛村没有我们这些村干部，可能还行，但没有你这样踏实肯干的年轻人，村子是要一代代衰败消亡的。”

牛村长适时插嘴道：“我们村经费有限，你为老曹他们两口子做的事情，我们都看在眼里，打从你第一天到村子，我就看出来了，你心里就是有我们卧牛村的！”

“村长，主任……”

薄青眼眶微微发红，语气中更是夹杂着颤音，他不可置信地问，“所以你们就为了这，把我的田全给开了？”

看他这兴奋激动的模样，谈主任顿时觉得之前这活干得值，他也不独占功劳：“不只是我和老牛，还有其他人，大家伙知道你要看顾好两位百岁老人，都特别愿意为你出这样一份力，你也不用太感激，这都是你应得的。”

应得的……

牛村长满脸通红，像喝了酒一样亢奋，他兴冲冲地说道：“比起你为村子里做的，这些田，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这些田……

他声音愈发激动：“二十二亩？”

两人相视一笑，重重点头：“是的，二十二亩。”

薄青眼前一黑。

他想当场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偏偏着两个罪魁祸首还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的邀功。

他用力过度全力喊出一句：“我可谢谢你们啊！”

两人哈哈大笑。

“我就说了，他还得谢谢咱们呢。”

薄青见状只能感叹一句，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唉吃菜吃菜。

……

“还能有谁，他那外地的孝顺大孙子呗，年年说自己想爷爷，年年过年不回来。”

村里人话语中有些讥诮，显然是看不起他们口中的“孝顺大孙子”。

也不管东西有多重，这玩意儿有多烫。

三十年前盖的房子普遍偏小，大家吃饭的地方是一个跟次卧打通了的大客厅，属于间接采光。

曹老爷子耳朵不好，听不到村里人的非议，同时他的注意力也全都不在其他人身上。

坐在稍远处的牛婆婆激动地站起来：“是我大孙子又寄东西回来了，他有没有说，今年过年回不回来啊？”

包裹相当严实，用剪刀艰难地把外面的包装纸裁去，里面出现的东西则让众人一愣。

“阿山这是什么毛病？”

“他饿傻了吧！”

他拿出气势，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的了，站起身，直接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双手把住盛着牛肉炖土豆的大盆，端起来就跑。

村里人的眼珠子一下子就从食物当中移开。

“是什么东西？”

“谁寄来的？”

是一个装在填充物内的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小撮毛发，除此之外，还有一封信。

“小薄，帮我看看信，看看信，一定是大孙子写给我的，帮着念念。”

来人没有穿着工作装，但一开口就让大家知道他是个快递员：“顺丰快递，需要一位名叫曹轩的人当面签收。”

他这一下子，给整桌人都整傻了。

“诶诶诶，我还没吃上呢，给我留一点，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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