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止

“小白？我不常在府里看见你喂它。”

“不过那几个书生，吵架的那两个，什么什么苏什么函林，你是怎么认识的？”

“不认识，就知道徽州除了顾家之外，便是苏家洛家了，他站在顾唯之身旁，那便不是来自洛家便是苏家，扇子上又写的‘文道大兴’，就肯定不是洛家人了，再算算苏家年轻一辈的年龄，不就猜出来了吗。”

“这些各州家族的事情，甚至年轻一辈的姓名，你怎么知道。我和那些江湖人士闲谈，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我都不知，安宁你又是从何知道？”

“这还得感谢叶伯伯，你还记得咱俩十岁生日时，叶伯伯送我的那只白羽青鸟吗？”

栾安宁缓缓收回搭在南佑黎肩膀上的手，稍稍站直了身体。

“好！”

南佑黎直接应了，却又发觉不对，问道：

“不对啊，正事正事，你说了半天了，我还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底是什么正事？”

“先跟我和飘零走，路上同你说！”

……

三人到方才小巷的时候，天色已经大暗了下来。

四周店铺稀稀疏疏挂着灯笼，但不似西城张灯结彩般亮堂。

许多商铺已经关了门，只有零星做皮肉生意的小店还没歇业，门口站几个看着就壮实机敏的龟公。

几个花枝招展，穿着暴露的老鸨站在店口大声的谈笑着，不时的搔首弄姿，招揽着过路的生意。

店铺没有门窗，用厚实的门帘子将内外隔开，门帘底下并未封闭牢实，不时透过低下缝隙传来幽幽的烛火昏亮和几声娇笑呻吟。

栾安宁恍然大悟，这梨花巷门口长街应该是南城狎妓消遣的场所，怪不得上午来时所有店铺都闭门，原来是不到做买卖的时候。

栾安宁本想着快速通过，摸进梨花巷里探探情况，小燕奴却直直的朝一家“店门”走去，被南佑黎栾安宁联手拽了回来。

“捡来的！你要干嘛？”

南佑黎大惊失色，忙问道，栾安宁也一脸不解。

“去谢谢人家啊，上午我敲了半天门，别的店家都不理我，只有那家店的老板才舍得给我一碗水呢，我情急之下都忘了感谢人家！现在人家站在门口，还不能去跟她打个招呼？”

“不是不是！你上午给我端的那碗水？”

“这家店里讨的啊，那老板娘可亲切了，还问了我姓名籍贯，让我得空可以去她那做些零工挣钱呢！”

南佑黎脸上惊惧之意更甚，喝到：

“捡来的，你知道这几家店是做什么活计的吗？”

“不知道啊，做什么活计的？”

栾安宁和南佑黎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南佑黎凑到小燕奴身侧，对着她耳朵轻声耳语了几个字。

小燕奴听了南佑黎的话，怔了半晌，猛然一耳光抽在南佑黎脸上，娇喝道：

“呸，南！佑！黎！你……你你，登徒子！小流氓！”

她白白的脸颊因为羞赧涨得通红，白中带红更显得晶莹剔透，像极了满和楼里南派大师傅烧的薄皮水晶虾饺，几欲滴出血来。

小燕奴只感觉自己脸上烧得滚烫，双手忙把脸捂住，不让栾安宁和南佑黎看到，身体蜷缩起来。

南佑黎毫无防备，结结实实挨了小燕奴一耳光，捂住吃痛的脸颊，又看着黎飘零这副模样，倒把自己都气笑了。

“纯纯一个大孬子！”

栾安宁抓了抓鼻子，跟南佑黎煞有介事的说道：

“佑黎，咱们以后可得小心点看着她，别给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公子！”

小燕奴又羞又气，急地蹬了下地面。

“行了行了，咱们还是快点去办正事吧！别在这儿呆久了，让那老妈妈认出捡来的来，拉着捡来的去‘做零工’呢，你别说，捡来的还当真不丑，没准做零工做成花魁了，到时候就是艳压京城！”

南佑黎戏谑说道，言语中满是轻佻的意味。

“南！佑！黎！”

小燕奴羞极，不停喘着急气，举手又要打南佑黎，这回却被佑黎结结实实抓住手腕。

“唉，还想打我！打不着，打不着，诶，略略略！气不气？”

“你！”

“怎么了！你欠我的，今天你也笑我……笑我买到假货来着，还给我一巴掌！咱俩扯平！都不说了！”

“不行！”

“那……我接着说！”

南佑黎倒是混不吝，反正他没脸没皮也是出了名的。

两人正打闹着，栾安宁却看见从那黑黢黢的巷口冒出来两个人。

黑色的罩袍是晦暗环境里最好的掩护，昏暗的光芒下，栾安宁仅能勉强看出两人的轮廓，一高一矮，抬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

箱子看着似是普通的木制箱子，两人一同抬着箱子，脚步轻快，想来应该不沉。

“不知道是不是上午看见马车旁的那两人？”

栾安宁心中疑惑，转过头来对二人小声说道。

“好了好了，先别闹了，你们看那边，那两个人是不是抬了个箱子？”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南佑黎停下了嬉戏，也遥遥的盯着巷口两人看。

“怎么样，佑黎，你修玄的三品高手，眼睛该比我好使多了，看得清楚吗？”

“这儿太远了，那两人的模样我也看不清，不过那箱子似乎有古怪啊！”

“有古怪？”

“木制的箱子为什么要密密麻麻的布上许多圆孔？那里面装的应该是活物！”

栾安宁听了活物，又联想起上午的事情，心里面也大致有了计较。

正思索着，南佑黎却突然拉住黎飘零，大声叫嚷起来：

“哎呀，小娘子，我看你长得不错，今儿你来陪小……小爷玩玩呗！”

栾安宁抬头正看见南佑黎使来的颜色，又看南佑黎装得站立不稳，醉醺醺的模样，心领神会，也大声嚷道：

“这小娘子煞是好看！今儿小爷钱多，怎么样，今儿跟小爷出去玩？”

“嘿！不是，你哪冒出来的啊？这事讲究个先来后到，懂规矩不懂啊你！”

两人成左右包夹之势将小燕奴遮在中间，不时说些轻佻的话语。

小燕奴没清楚状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都快哭了，心里又羞又委屈，带着浓重鼻音支吾的说道：

“你们……你们俩……”

“别说话，在盯着我们。”

南佑黎细若蚊呐的声音小声嘀咕了句。

栾安宁斜瞥着那两道身影，仍然站在巷口张望，也有些紧张起来。

南佑黎倒是越演越真，轻佻的姿态像极了一个久经沙场的狎客。

“这位小爷一看也是有钱的主，这样吧，我也不讲究，一块吧！”

栾安宁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给南佑黎演得怕了，心里只道：

“你这还能是个人？”

嘴上赶忙叫嚷道：

“别，小爷我无福消受，还是你来吧，这小娘子给你了！”

黎飘零轻仰着头，一动不动的斜盯着南佑黎，她紧咬着嘴唇，双眸中的黑瞳径直停落在眼眶右上，露出左下大片的眼白。

她只张嘴，没出声，用嘴比了四个字。

南佑黎从小燕奴微张的嘴型，还有那早就溢出的无边杀气中，隐隐约约读出了那四个字。

“有你没我！”

栾安宁忍住笑意，也对南佑黎用嘴比了四个字。

“自求多福！”

三人又演了一阵，直到南佑黎瞥见那两个黑袍身影拎着箱子渐渐走远，确定他们看不见这里的情况，才收起那装出来醉醺醺的模样。

身体刚刚放松，却迎面看见一道逼人的寒光。

随着一声破空声，南佑黎鬓畔的两条垂发整齐的落了下来，在空中散落成无数细丝。

小燕奴直接拔剑了！南佑黎连退几步，看着散落一地的细丝，惊惧道：

“捡来的！你真想杀了我？！”

“有你没我！杀了你我在去南叔叔面前自尽！”小燕奴带着怒意的清脆声音像极了一阵急促的铜铃。

“不是，捡来的！你别闹！我不也是没有办法吗？演戏演戏嘛！”

回答他的依旧是小燕奴直刺过来的剑，南佑黎边躲边喊：

“救命啊！杀人了！母夜叉杀人了！”

栾安宁一阵头大，小燕奴本来就傻傻的，你都这样了开罪了，还油嘴滑舌的，自求多福吧。

南佑黎三品高手，又是修的风玄，身体轻盈，翩若惊鸿，小燕奴不管怎么刺他，都被他躲了过去，但小燕奴用的轻剑速度也是极快，远远看着像是南佑黎紧贴着细剑的剑锋舞蹈。

“行了，等会人都跑远了！飘零，等办完了正事再杀佑黎吧！等会说不定还需要他打架呢。”

栾安宁见遥遥的两个身影拐过街角，赶紧打断二人。

小燕奴收了剑，还是满脸怒意的说道：

“行，我先听少爷的，先留你一条命！”

“你还真挺有本事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能跟这些世家子弟谈论半天，搁我早便不知道说啥了。”

栾安宁笑笑说道：

“嗯，多亏了叶伯伯，只是可惜了解天下风土人情，绝胜风景，却不能亲眼去看，真是遗憾。”

南佑黎看他伤春悲秋的情绪又起来了，咧了咧嘴，换个话题说道：

南佑黎眼疾手快，赶忙将栾安宁扶住。

“你要练剑，还能整天里四处玩闹。我则没那么多心思，只能抱着书本啃了，一心一意的做一件事情总归简单些。”

“不过你还真是得闲，前朝那么多诗词歌赋，我光看着就头疼，你连本朝人的诗都背了，这人写的诗当真那么好？”

栾安宁干笑一声，笑道：

“好个屁，不过是只有那么点墨水，恰好看过了说出来逢迎而已，诗词两道衰落破败，多少年不曾出过散仙了，本朝的诗词怎么跟从前的比？”

“没事，方才那里面烟雾缭绕的，太过熏人罢了。”

南佑黎把栾安宁右手往自己肩上一搭，用力将栾安宁支撑起来，让他整个身体担在他的肩膀上，他身体结实有力，玄道修行本就有强身健体的功效，栾安宁孱弱的身体只像一条白色披帛一样挂在他的肩上。

出了“青茗居”许远，栾安宁才收起那端着板正的架子，径直往南佑黎身上一摊，连喘了几声。

“那是只信鸟，想来应该是书院传递消息用的，它会给我带些消息来，我有想知道的事情，写信过去询问，他也会将回信带回来。一些江湖庙堂的消息，估计叶伯伯也是有意让我知道，陇东之事便是青鸟带回书信里告知的。”

小燕奴听了栾安宁的话，一会儿才若有所思的说道：

“原来如此，我说少爷又不外出，总能拿到些王府没有的珍稀古籍！叶伯伯真好，知道少爷心中所想！”

“幼稚鬼，你看看，少爷跟你出来不到一日，就变得跟你一样粗俗了！”小燕奴看栾安宁也不讲究，也觉得挺是新鲜，轻笑了一声说道。

“好了，刚才有点难受，现在差不多了，晚饭等回去再让福爷爷给咱们做，先去办正事！”

南佑黎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有些疑问，

“少爷，你又不舒服了？晚上别去了，咱直接报官，然后回去休息好不好？”

小燕奴有些担心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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