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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泰的故事

第四章 冬去春来

换上新洗的衣裤,又生了灶火,将锅里的杂碎热了热,弓着腰站在灶边,捧着碗筷开始往嘴里填。

说话之人是李天昊族中堂弟,名叫李天鸣,之前算计武青松时,就数他下手最重,胸口那片淤肿便是出自此人之手。

“竟然没死?”

尤智勇算是李天昊的拥趸,和武青松一样也是农户出身,功练的不怎么样,却对捧臭脚之事极为擅长,专喜凑在李天昊这样的富家公子身边,行那狗腿之事。

宁泰不知道身后之事,回到鲸须巷十二号屋,撂下手里的吃食,将门前晾晒的衣服被褥都收了,便紧闭房门。

“闷热的很,又不敢剃光,只得如此。”宁泰关上门,回身看着侯硕,道:“这几日在家养伤,之前那个活计该是被人顶了吧。”

“落在李天昊头上了。”侯硕扫了一圈屋里,见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便笑道:“怎地这般勤快,还收拾起屋子了。”

“实在是脏的不像样子,趁着养伤,便收拾一下。”

宁泰叹了口气道:“我这伤怕是好不了了,昨日去医馆,大夫说我丹田破碎,已绝了道途,唉……”

“那你有什么打算?”侯硕眯着眼瞅着武青松,见他面色红润,并不像伤重的模样,便问道:“我看你这脸色还好,真是一点希望也没有吗?”www.zbcxw.cn 星星小说网

“外伤好治,内伤难愈。”宁泰摇了摇头:“花了好些钱,才勉强将外伤治的差不多,但胸口和丹田却是无药可医。”

顿了顿,宁泰抬头瞅着侯硕的眼睛,一脸愁容的继续说道:“只打算学点拳脚,回头看看能不能去外宗某个职位,若真无路可走,便回老家种地了。”

“你可有报仇的打算?那李天昊几人,殴伤同门,这可是坏了宗门规矩的,你若告到管事那里,没准还能予你些补偿。”

侯硕问话时,目光直直的盯着武青松的眼睛。

宁泰眼神消沉,只摇了摇头:“可不敢再生事了,只求平平安安混过这几年。”

侯硕听到回答,微微点头,道:“如此也好。”

“硕哥这趟来可是有什么事?”宁泰藏在背后的手紧握成拳,嘴上却毫无异常。

“就是顺道来看看,也没什么别的事,见你无碍,便也放心了。”

“硕哥吃饭了吗?”宁泰指着桌上,他之前买了些面饼菜蔬还没来得及处理:“我这几日只出不进,囊中羞涩,也没什么好款待你的,刚买了点菜,不如我炒个菜,咱俩边吃边聊。”

“不必了。”侯硕瞥了一眼案上的东西,笑道:“我与人约好去广玉楼,路过鲸须巷就想着来看看你。”

“劳硕哥惦念,待我再养几日,便能做活了,到时候请硕哥喝酒。”宁泰拱手道:“可一定要赏脸来啊。”

“那是自然。”侯硕点点头,随后便有些焦急的说道:“你且歇着,我这就要过去了,可不敢让人家等着我。”

“有劳硕哥还特意来一趟,小弟感激不尽。”宁泰侧过身,打开门,随着侯硕一同来到巷子上:“硕哥慢走,小弟就不送了,身子乏累,走几步就要喘。”

“快回屋歇息吧。”侯硕摆了摆手,随后步履匆匆的朝着巷子外面走。

少年站在屋门口没有动,只盯着对方的背影,直到侯硕拐了弯,这才回屋。

关上门,宁泰嘴里嘀咕着:“这侯硕不是啥好人,之前的事情怪的很,当是他在其中做了什么。”

之前,武青松得了一桩美差,是在经阁晒书,这活计只在每年仲夏,日头最盛的时节才有。

活不累,只是将经阁里的藏书搬到院子里,铺开来晒太阳,干这活的人需守在旁边,防备着下雨,借此机会可以随意翻阅,而且两日便给一小功,属实是个不错的差事。

这等好事,只以抽签的方式决定谁来干,武青松走了狗屎运,被管事抽中了签,和其余五人一同做这庒差事。

每年这十日晒书的活,都有许多人盯着,使钱与抽中的人购买做事的名额,价钱也着实不低,都在千两上下。

本有几人打算从武青松手里买到名额,奈何这小子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说什么也不同意,只想自己干。

这般不开窍,又是个毫无背景的农家穷小子,武青松自然被有心人给记恨上了,当中便以那李天昊为最。

侯硕在得知他被选中去经阁晒书后,曾想牵线帮人从武青松手里购买名额,另外几个他都说不上话,只在他这里还有些情分,若是成了他自己也能得些好处。

强买强卖的戏码,在洪流城并不罕见,但那些世家子弟多多少少还要顾忌点宗门规矩,价格也给的不算离谱,所以吃了亏的人,不想与人结下仇,大都不会声张。

宁泰拿起锅里的刷子,一边刷锅,一边暗想:“之前便对你有怀疑,今日刚在李天昊那边露了面,你就过来探望,嘿,这仇怨当要记在你头上一笔。”

刷好锅,少年将之前买的菜摘洗干净,撂在一旁,面饼搞大碗扣上,防备蝇虫,又去打了一桶水,洗漱一番便躺在床上。

此时不过黄昏十分,外面很是热闹,他却无心去与人结交,只闭着眼,在心里想事。

报仇的事不急,左右那几个也跑不出洪流城,待时机成熟,自然就给办了。

当前最要紧的是治伤,这事基本也没什么问题了,只等明日去医馆,宁泰估摸着,那药再猛,也难不住自己的异能,说不准不仅伤能痊愈,还能得些多余的好处。

第二件事,就是习武练功,锻体功全篇武青松都牢记在心,宁泰只需按部就班的修炼便可,却需要寻几门武技习练,可不敢再想前身那样,只靠点傻力气就敢与人动手。

等实力上去了,便可寻机复仇,虽然那几个现下与宁泰并未有什么冲突,但只在殴死前身这件事上,便是跟他结下死仇了。

若是毫无动静,日后在鲸绺,武青松再无抬头之日,走到哪都得给人看低了。

但明火执仗的与人寻仇,也是行不通,宗门规矩摆在那,弄不好自己也要遭殃,需得想个良策。

胡思乱想到夜半,宁泰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便急忙止住思绪,只想着快点睡觉,明日还有大事要做。

第二日一清早,巷子里刚有点动静,宁泰便已经收拾利索,兜里揣了小半吊钱,急匆匆的朝医馆走去。

来到医馆,依旧只有那名小厮在洒扫,似乎得了消息,一见宁泰过来,便忙引着来到了后院魏医师的屋前。

“魏医师。”宁泰进了屋,双手作揖与魏医师见礼。

“你倒是来的早。”魏医师端坐在大桌后面,见武青松进来,便起身:“走吧,去里屋。”

宁泰随着老大夫来到里间,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四周围尽是大柜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药包瓷瓶,正当中摆着一张窄床。

“这药唤做沸兰灼心丸。”魏医师从一个小抽屉里拿出三个颜色不一的精致瓷瓶,端着予宁泰说道:“有一十三味主药,每一味都带小毒,另有一十三味辅药,可逐一化解主药得毒性,还有一味歹毒药引。”

宁泰被老大夫按坐在床上,面色忐忑的听着对方介绍。

“你需除去全身衣物,我以金针刺穴,控制药力蔓延,服下药引后,当会全身剧痛,即便有我控制,也不见得能缓解多少。”

正说着,杨管事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魏医师扫了一眼,却没搭理,只继续与宁泰分说。

“当药引的效力蔓延全身,便可服下主药,毒上加毒,这药的效力才算彻底激发,最后以辅药化解全身毒性,便算是成了。”

“会很疼吗?”宁泰舔了舔嘴唇,面露苦涩的问道:“我若痛晕,该怎么办?”

“有我在,你晕不了。”

魏医师一脸慈善的笑容,在宁泰眼里却如恶魔一般。

“唯一怕的服下药引之后。”杨管事插嘴道:“这药引毒性奇强,若是抗不过药引发作,后面一切休提。”

“来吧!”宁泰深吸一口气,道:“全凭二位施为便是。”

说着,少年利索的脱光衣物,只留一件小裤在胯间,平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安安静静的等着。

“一会儿咬着。”魏医师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根短木棍递给少年。

宁泰接过来看了看,木棍表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咬痕,虽有心问问这玩意消过毒没有,但想想还是算了,只准备一会儿挑咬痕较少的地方下嘴。

一根根纤细的金针从喉咙处一直扎到脐下,宁泰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好似被什么东西卡住一般,呼吸变得十分困难,而且开始感到凉意在身上蔓延,知道这是血脉被金针封闭,血流不畅所导致的。

“开始了,一定忍住,不得挣扎。”

魏老拔开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小指头大小的乌黑丹丸,伸手捏开少年的嘴巴,把手里丹丸拍进口中,随即捏住他的鼻子。

咕咚……

被迫将丹丸咽下后,宁泰只感觉自己好似吞下一颗烧红的铁球,炙热开始在他喉管中蔓延,急忙将手上木棍咬在嘴里,也不去管那些之前留下的咬痕了。

呜……

少年浑身巨颤,双目突出,五官扭曲,全身肌肉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宛如通电。

魏医师急忙拔去他喉咙上的金针,炙热的铁球向下滑动了一截,窒息的感觉顿时让宁泰想要挣扎,却硬是被他忍住,双手死死的抓着窄床的床梆,拼命的压制自己的求生本能。

金针一根根的被拔出,那炙热的感觉一路向下,最终落在胃袋里,瞬间好似火山爆发,如岩浆般炽热的气息从胃部向周身蔓延,所过之处尽被焚毁,随即又如枯木逢春般奇迹复原。

“成了!”

杨管事一直抓着宁泰脚上的脉门,时刻关注他的脉象,当那股奇迹般的生机出现时,便兴奋的喊了起来。

魏医师手一挥,将剩余金针尽数卷起,炙热的火流瞬间席卷全身,宁泰牙呲欲裂,七窍流出漆黑的血滴,牙龈因过度用力而崩坏,木棍瞬间被血水沁透。

“张嘴!”魏医师拽着宁泰嘴里木棍,大喝一声。

宁泰圆瞪的眼睛瞄向旁边老头,眼神中充满了恐怖的杀意,看的老大夫一阵心悸。

“不想死就撒嘴!”

“啊……呃……”

木棍刚被抽走,宁泰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却给一颗挺老大的药丸给堵了回去。

药丸入口,宁泰只觉得好似三伏天得了一场冬雪,清凉舒适的感觉瞬间蔓延全身,将之前的炙热一扫而空。

紧接着,便是彻骨的冰寒,口鼻之中呼出的尽是寒气,少年体表甚至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魏医师见宁泰身上血管渐渐变黑,这才拿起最后一个瓷瓶,将其中药丸倒进少年有些僵硬的口中。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漆黑的血管渐渐消失,宁泰身上的寒霜化作一滴滴水珠,在暑气中蒸发成一丝丝白气,缭绕在少年的身体表面,半晌才纷纷散去。

“在哪?”

李天昊听到武青松的名字,急忙伸长了脖子,目光在街面上四处瞭望。

撂下刷子,宁泰走到门前,却没急着开门,只站在门口询问。

“青松,是我啊,侯硕。”

宁泰没直接回家,而是绕了点路,将身上剩下不多的二十几文钱全部花光,换来手里一堆吃食,这才迈着轻松的步子朝鲸须巷走。

“躲进那边的巷子里了,估计早跑了。”

宁泰愣了一下,面色顿时垮了下来,伸手拉开木门,瞅着外面站着的少年。

侯硕算是武青松在洪流城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初来时常一同做活练功。

这人生的极漂亮,五官俊朗,身段也好,就是皮肤黑了些。

“昊哥儿,刚才我瞅见那武青松了。”

被称为昊哥儿的,正是之前殴死武青松的主导李天昊,乃是奉天城一个世家的旁支子弟,仗着主家的名头和自己还算看得过去的天赋,在这洪流城里也算混出了点小名。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清晨朝气蓬勃的少年们,经过一天的奔波,现下大多脸上带着疲色,行走时步履不再轻快,懒踏踏的显得很没精神。

一边嚼,一边心里暗想:“还是得去试药,不然这一天一吊钱,五两银子也吃不了多长时间,早治好伤,就能早点找活计过活,也不知刚才被没被那李天昊瞅见,可别出什么乱子。”

吃完后,宁泰正刷着锅,忽听有人叩门。

“谁呀?”

“硕哥怎地来了。”宁泰侧过身子:“快进来说话。”

侯硕一边朝屋里走,一边拿眼睛打量武青松,最后目光落在他新剃的头上:“这发式倒清爽。”

李天昊偏头瞅着自己堂弟,眼珠转了一圈,道:“你跟尤智勇说一声,让他喊他那个朋友去打听一下,莫要出了什么乱子。”

刚过了两个路口,瞅见前面一堆人凑在一间饭馆前正闲聊,他敏锐的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便急忙转身钻进一条小巷里,似乎在躲着什么。

那堆人里,有人望见武青松匆忙的身影,忙用胳膊肘顶了顶身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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