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型

显然是答非所问，但钟哲对这种血腥场面真的习以为常了。事务所里的人心善，像之前爆炸案那种血肉横飞的场景大家第一时间联系他替大家见见血。

照应就是当时有个因为生病没去的人还在找他们，带着玛琳一行人找了过去。

人类面对鲜血和死亡的时候，总会出现理智的不稳定。一个毫无经验的人一次直面了超出常理的恐怖血腥时，几乎是必然会产生PTSD症状。

“你就不觉得难受吗？”玛琳用水漱口，然后看着面无表情地检查死者伤口的钟哲。

“我咽炎早就治好了。”

“有些妖怪会变成人心中一直惦记着的人的模样，引诱商旅和猎人们走向荒野深处。”

“他们拥有人类的躯体，但没有人类的外皮，所以他们会渴望夺取人类的形象。”

都是些无稽之谈。

雾灵的对人类的模仿仅限于外皮，它们虚幻的外形有如雾气，会复制目标的外形，但颜色浅的多，也更加虚幻。它们对灵能的抵抗极其虚弱，却能很好地耐受常规武器，从刀剑斧钺到枪炮弹药。

雾灵会变化的不只是人类，比如钟哲他们曾面对过的狼形怪物，但人类的样子确实是最强大的，尤其是带着枪的人类士兵。

钟哲收起枪，接过玛琳递来的备用佩剑。他依旧记得在树林里二十多名士兵是如何在与雾灵的短兵相接中死伤殆尽的：对方是没有要害的虚幻形体，但射出的子弹却可以贯穿血肉之躯。

钟哲甚至看着手持一把G72的雾灵接连不断地朝着拉平中校射击，子弹穿透中校的胳膊和腹部。就那样，平静地一枪又一枪，毫无波动但精准非常，直到被拉平中校把头颅砍下。

雾灵充斥着恶意，也一定程度上拥有其所复制的目标的技巧和智慧，虽然大部分雾灵的枪法稀烂，可那一只确实震撼了众人。

这种复制缺陷很多，首先，雾灵很少能连续复制两次。初见后的第一次变换形态一般就是战斗中的最后一次。

其次是雾灵本身的强度限制了发挥，雾灵越强大复制就越完备，从枪械到刀剑都可以，但是弱小的雾灵不一定真的具备逻辑理解能力，于是经常出现枪里没有子弹，或者压根就只能当烧火棍用的情况。

而比枪械更复杂的东西，譬如手表和对讲机都是不会被复制出来的。越是强大的灵能者，对于这种复制的抵抗越强大，雾灵从他们身上什么都学不会。

“让他们都回去吧。”玛琳转身对铁指说到，“你也先回去，如果我和他今天还没有消息，就去向警备队和查尔斯事务所报告。”

“我们不回去吗？”钟哲问。

“还有人没找到。”

“这肯定是没希望了啊，还有什么搜索的必要吗。”

“那就当我付钱雇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钟哲也没有理由拒绝，他把枪交给了铁指委托他带走。对付雾灵的话，带枪纯属给自己找罪受。

值得一提的是，警备队的剑真的不错。虽然是配发的制式武器，但是做工精良。剑尾拴着红白两色的系带，剑柄缠着的金属丝同样是这个颜色——安克利穆地区的象征。刃长60厘米上下，那是玛琳单手能够承受的极限。

“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把它报损，你自己定做一个剑鞘让别人看不出来就行了。”

玛琳作为灵能者的敏锐感知和钟哲丰富的经验搭配的不错，在可能的逃离方向上搜索蛛丝马迹。

荒野深处的行进并不困难，那侥幸逃开的人最后也果然没能死里逃生。

钟哲看着这具尸体，眼睛里满是同情。

相比于前面突然间受到袭击而死的人，这位显然是挣扎了很久。还算年轻，比起之前的三具上了年纪或者本来就有残疾的尸体要更为矫健，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殒命。雾灵复制了可能是他，抑或是其他人的模样，腹部被划开，肠子流了满地，死前经历的挣扎漫长又持久。

搜索第二具尸体花了更久，还好，雾灵从来不会考虑什么反侦察手段，只是越往前走，对照着手绘地图的钟哲脸色就越发难看。

荒野的阴天让人格外难受，总会感觉有股寒意。即便是能量饮料和金枪鱼三明治组成的午餐也不能缓解这种恶寒。

最后一个幸存者跑的更远，零星的血迹成为了追踪的线索。翻过倾倒的树木，跳过树林里不时出现的深坑，再爬上一个小山丘后，进入他们视野的是崩塌的围墙和破了不少大洞的铁丝网，以及三个并排的菱形——卡梅克生物的标志。

“前方私人领地，请勿靠近。”

可惜，卡梅克生物已经破产七年了，不然这里能看到巡逻队和警卫。

卡梅克生物曾是个不错制药的企业，科研能力一流而且不乏创新能力，还是灵能生物研究的行业的二把手，但面对其他巨头的挤压已经越来越不具备优势。

卡梅克生物生意愈发艰难，濒临破产之际，新任的CEO上台了。为了避开在传统行业的颓势，选择了大刀阔斧地改革，孤注一掷转向了灵能研究和生物理论。于是卡梅克生物的研究所遍地开花，几年的研发经费一度超过了从第三到第七的竞争者之和。

卡梅克生物的经营可谓是小心翼翼，严防任何泄漏事故或者是意外事件，努力向公众和各路股东证明这是一条可以走通的转型道路。

直到引爆了第二次企业战争的那场灾难——“天裂”。

出事的是作为行业巨头的艾克特，灵能和生物理论研究最权威最先进的老牌巨头。艾克特公司那场事故造成的破坏不可估量，时任最高执政联合各方共同出兵才摆平。

对卡梅克而言，这就是彻底的灭顶之灾了，他们的现金依赖于股东对于未来盈利的信任，而此刻信心已经荡然无存。

对灵能生物学的研究积累的宝贵资产瞬间变成了一个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地雷，挽救公司的最后尝试反而把它推进了深渊。卡梅克只得就此破产，以极低的价格清理自己的剩余资产。克林格工业依靠收购债权拿下了卡梅克生物的破产清算后的相当一部分资产，不过这里显然没有处理。

几乎是一夜之间，科梅克生物的雇员便人去楼空。研究员们唯恐给自己履历上沾上什么不好的经历，不约而同地隐瞒了自己干过灵能生物学研究。但他们并不是节操全无，至少做了起码的封存准备，确保这里的设施交到新主人手上时能完好无损。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这么一等就是七年。

连着七年没有维护，用于阻止外界异常生物入侵的灵能防护立场不知道还能生效多少，至于设施里存放的东西，钟哲倒是有过调查：一种改善人体灵能潜质的药物。

这就是卡梅克生物的目的所在，批量制造出灵能者，把世间最神秘最不可捉摸的东西转化成可以流水线上量产的商品。

巨大的招牌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锈蚀依旧没有倒下，虽然早已无人看管，但钟哲确实不想带着别人深入里面，尤其是警备队的人。

因为这正是他和维克多以及另外的朋友们谋划着进去洗劫一番，筹集创业启动资金的地方。

万幸，要搜救的最后一个目标就这样四分五裂地挂在铁丝网上，不用劳烦他们进那里面调查。

雾灵复制人类之后，行动的逻辑一向是杀死目标为止。虽然对人类抱有深刻的敌意，但很少对着尸体泄愤或是啃咬，所以尸身一般都算很完整。

然而这具尸体被切的四分五裂，像是刀砍斧劈所致，完全不同于其他四具尸体留下的痕迹。不过答案也并不复杂，因为凶手正在挂着残肢的围墙附近游荡。

雾灵复制的东西超出了钟哲的预料。

那是一个两米多高的人形怪物，头部是小小的方块盒子，比人类头部略小的立方体。躯干非常精简，精简到不像是放得下内脏的地步，作为胳膊的地方则分别是斧形长戟和短剑，兼顾两种距离的情况。

玛琳的声音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恐惧，不顾钟哲的示意直接冲了上去，他不得不跟着一起上前。

郊区的人缺乏生存技能的话，不如去碰碰运气，贩子们长期稳定地收购这些沾着血的水果，供应着市区有钱人的精神保健需要。

至于说水果上沾的血嘛，无所谓了，为此而死的人又不认识消费着水果产出的人。

但钟哲看到前两天还谈笑风生的朋友已经肿的不成样子的时候，表现没比玛琳好多少。只不过企业战争成全了他，等到战争尾声他已经可以熟练地指挥维克多和另外两个小老弟按住拉平中校的手，亲自对着血管一针一针地给他续上镇静剂。

等到玛琳缓过来，探员的推理已经基本结束，甚至刚刚碰过尸体的手稍加清洗之后已经揣着一包刚摘下来的野枣嚼了起来。

横穿荒野虽然凶险万分，然而在郊区的边界里多走两步却未必一定出事，一二十公里的路程怎么说都不算太危险。正是这种想法吸引着一批又一批的人进去探险。

就比如这次失踪的六个人，以前在外城某个街区的工厂上班，然后因为种种原因被清退，“阶级跌落”。他们打听到大约七八公里外有颗枣树，于是约着一起去，有个照应。

“两个人致命的头部伤口都是石头砸出来的，没有别的明显外伤，尸体也没有被吃掉的部分。”

“还有一个是逃跑的时候死的，伤口像是镰刀造成的，但是他们带着的镰刀上并没有血迹。”

最后还有句话憋在了钟哲心里没说出来，“可惜还差两个尸体，不然咱们就可以收工了。”

而荒野边境摘到的草莓是论颗来算的，老社长相信荒野里产出的水果有益于灵能者身体健康，所以每个月都会花上近千克朗购买各种野生食品，吃不完的经常就在事务所里和大家分享。

那些水果的口感对于有钱人来说确实值这个价。

等到第二天，众人吃过早饭，挨个搜索可能的采摘野生水果的地点。

某次渡河的时候，两栖步兵战车冲进水里没浮起来，等到打捞成功，他跳进去想把战友的遗体带出来的时候吐了整整一天。

第一次看到泡发了的尸体还是跟着父亲一起钓鱼时，朦胧的晨光下他们钓到了那天的第一杆。父亲饶有兴致地检查死者的尸体，完事后让他跑去找警察，自己接着甩杆。

“喝多了跳水里的。”

凶手倒是很明确了：雾灵。

萨诺科市甚至整个安克利穆地区，乃至更远的地方都流传着各种各样的怪谈故事。

虽然玛琳一直觉得自己早就不是菜鸟了，但看到树下的尸体时还是忍不住大吐特吐，旁边的探员用力拍打着她的背，还把瓶装水递了过来。

原因嘛，无非是钱。

萨诺科市的新鲜水果价值不菲。市区的土地还是太过宝贵，温室里栽种出来的草莓品相稍微及格点的大约每千克25克朗，这对工薪阶层来说已经是三口之家两三天的餐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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