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云染尘接旨
相较她的感动，云墨的声音却极为淡漠，“面纱戴上。”
几乎是刹那间，所有幼年记忆涌上心头。
云墨虽常年在外征战，鲜少归家，可他每次回来，都是将她捧在掌心里疼宠，那时候云染风性子古怪蛮横，不讨人喜欢，相比较之下，云墨更喜欢与她说话聊天。
可什么时候开始，爹的眼底没有她，只有云染风了呢？
云染尘眼眶发热，“爹！”
她张嘴想要唤云墨，可云墨背对着她，根本不肯回头，何其决然，何其狠心！
云染尘死死咬住唇，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底已经全然都是毅然。
割裂又如何？
即便云家抛下了她又如何，只要她成为皇子妃，她必然会飞黄腾达，她必然会成为大隶最尊贵的女子，到时候她会将云家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她要笑着看他们哭！
云染尘撑着手臂站起身，身形纤弱却笔直，径直走向宣旨内监，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臣女云染尘，接旨！”
短短几个字，仿佛淬了钢铁，又仿佛笼着寒冰，昭示她舍弃云家的决心。
她没在意，不远处被云染风扶住的云墨身体一僵，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虽早已知道云染尘必然会选择这条路，可真的听到了这句话，他五内俱焚，气急攻心。
云染风咬住牙，恨不能现在就让云染尘毒药发作。
她虽然替云墨解了毒，可云墨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云染尘给她下的毒，已经戕害了云墨的身体，便是刚才云墨帮着云染尘挡着，也是强撑着病体。
刚才若不是她及时扶住云墨，云墨已然撑不住了。
云染风果断扶住云墨，“我扶您回去。”
云染尘执意一条道走到黑，那就怪不得旁人了。
云墨神色复杂的望了眼云染风，他自然知道云染风这是好意，甚至她刚才为了不让云染尘迁怒他，还故意说那些话，便是要将云染尘的怒意集中到她自己身上。
他失去了一个女儿，好在，还有一个女儿。
他又回头望了眼云染尘，闭了闭眼，怆然道，“走吧。”
他与云染尘的父女缘，算是彻底结束了。
云染风扶着云墨回屋歇下，几乎刚回屋没多久，云墨便开始发烧，云染风也知道他是气急攻心导致的，可这是心病，她也只能尽心陪着，又是用药又是针灸，直忙碌了大半夜，云墨的高烧才稍微退去，终于沉沉睡去。
此时天边已经现出一抹鱼肚白。
管事望着云染风的脸色，劝道，“大小姐，老爷现在也睡下了，您也忙了一宿了，还是去歇一歇，否则老爷醒来，也是要心疼的。”
“不妨事，我再等一会，等爹的烧彻底退下再说。”
管事心里忍不住感慨。
当初大小姐跋扈霸道，二小姐婉约文静，本以为必然是二小姐更为贴心，哪里想到，如今决绝而去不顾老爷的是二小姐，守在老爷身边的反倒是大小姐。
世事变化，果然让人料想不到。
云染风又想起一件事，问，“宣旨内监回去了？”
她刚才只顾着云墨，压根没在意那些宣旨内监，反正这主角是云染尘，跟他们云家也没什么关系。
管事忙道，“宣完旨便回去了。”顿了顿，又低道，“因为二小姐的屋子烧了，她也没地方住，她便暂时搬去了柳氏之前住的院落，您看，可妥当？”
虽然是赐婚，但到底是皇子娶妃，也不好过于简略仓促，婚期是定在一个月后，与四皇子同时大婚，如今云染尘到底还是未嫁女，自然是住在云家待嫁。
虽然当初柳氏被赶出了云家，但云家也不缺院子，云墨索性将柳氏所住主院封了，一应陈设都没改。
“她居然住进了柳氏的屋子？她逼疯了自己亲娘，也不怕午夜梦回，自己吓死自己？”她冷笑了声，“听要住去便让她住去，一应物事按照客礼相待便是。”
“啊！”她惨叫一声，死死捂住自己的脸，“不要看，不要看！你们都转开脸！都不要看！”
有人走了过来，却也没有看她，只转过身，替她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可她的手落了个空。
云墨被云染风拉到了一边，云染风冷淡的道，“爹，您何必管？”
她之前中了云染风的毒，虽说后来云染风给她解了毒，可毒性极烈，她一张好好的脸被毒素毁的千疮百孔，即便她后来请医用药，即便脸上伤口不再流脓出血，可原本光洁的肌肤也再也恢复不了原来模样，坑坑洼洼，布满疤痕。
云染尘呆了呆，慌乱抬眼，便望见云墨颀长高大的背影。
不等云墨反驳，她半扶半拉的将他往旁边拉到一边，道，“爹，她有她的阳光道要走，咱们这等平民百姓，就不要挡着她的路了。”
云墨也没有反驳，似是默认了。
云染尘死死咬住唇，眼底全是怨怼与愤怒，这一瞬，她是真正意识到，只要她接了这旨意，她便将与云家，与她的前尘过往，彻底割裂了！
她的面纱不仅丢了，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丢的！
现下所有人都知道，她已毁了容了！
刹那间，云染尘想死的心都有了。
云染尘回过神，慌忙自泥水里捡起已经沾满污泥的面纱，若是往日，她必然是不肯戴的，可如今宣旨内监就在前面等着，她的院子也被烧了，她只能咬着牙戴上这满是污泥的面纱。
她刚刚戴好面纱，才想抓着云墨的衣袖撑站起来。
云墨虽说如今已然解甲归田，不再是云大将军，可他威名尤在，只要有云墨站在她身边，料想这些内监也不敢放肆。
云染尘心口不可抑制的慌乱起来。
云家是她背后最荣耀的所在位置，是她身上最让人无法忽视的荣光，可如果失去了云家支撑，她如何立足？
他曾抱着她去灯节看灯，去郊外踏青，也曾在发疯的野狼扑过来时挡在她面前，然后说一声，“乖囡囡莫怕，爹在这里。”
即便是她自己，都不敢对镜自照，那蒙面的面纱更是一切不离，便是沐浴睡觉时也不曾摘下，更不用说是在外人面前揭下了。
可如今，她的面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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