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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风那杆枪

第009章 沐在小石潭

陈蜉蝣解下衣衫晾于旁边青树之上,一息潜入潭底,默念水吟心法,端坐其中。老马倒也识趣,没有像以往那般没事找事叼起衣服就撒开蹄子狂奔,甩了甩头静静走开。

作为刀甲魁首,近些年来对老凉王扬言挑战者自然数不胜数,但鱼俱罗毕竟年事已高,幸好麾下义子刘伯符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抗住大旗,迎接挑战。但总是这么下去也不长久,于是凉王鱼俱罗就举行了一年一度的军武大会,就在每年的清明后,江湖挑战者和军中好武者均可参加,只需要签订约状。夺魁之人可以成为凉王麾下新义子,协助统领一方军务,好之者趋之若鹜。朝廷本来有心管制,却因为老凉王三朝元老的威严所震慑,况且其下并无子嗣,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看不见。真要是出现什么出格的事情了,老凉王自会管辖,可以说,除了同姓亲王,最让朝廷宽心的,当属这位西凉老藩王了。

孙伯符此前一拳送走陈蜉蝣,不过是为了掩朝廷的耳目。老凉王此刻,正在等着他这位忘年交——奉青衫陈蜉蝣。

正在野间走着,前面出现了一个小绿丘。放眼望去,篁竹遍布,走兽飞禽,鸣声啾然。从小丘东行百二十步,隔篁竹,见闻水气,听声音好像富家公子哥腰佩的玉环撞击之声。陈蜉蝣心中甚喜,以藤棍伐竹取道,引马前行。

循声走近,但见一空明小潭,水尤清冽,一眼透底。潭底并无杂泥,貌似是一整块切面全石,以其为底。靠近岸边,石面翻卷,为坻,为屿,为嵁,为岩。

陈蜉蝣自碎叶城御棍而来,一气连绵十数里,确保感受不到任何气息的时候才堪堪停住身形,一改神仙之姿,落地牵马慢行。老马倒也通灵,早早溜出碎叶城后,不紧不慢,踽踽独行。说它在等陈蜉蝣吧,人家这一路走来肥草可没少吃;说它不在等吧,恰好陈蜉蝣落地之时它正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歪着头鼓着鼻孔晒太阳。陈蜉蝣微笑走近,帮老伙计拍一拍身上的尘土,悠悠前行。

西凉辖下共有四洲,碎叶城地处西凉最西,此外还有三洲分别是河西、玉门和雁外。雁外最北,亦是西凉边军重兵驻扎的地方,主要用来抵御匈奴的侵袭骚扰。河西连接关内,虽说比不上广陵诸郡之富饶,但在西凉境内也算富足,百姓生活平稳。凉王鱼俱罗坐镇玉门。

但见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

陈蜉蝣把头探出水面,神情淡然,享受着这一刻来之不易的放松。从前在山上,是冷清的院落;而今后在山下,却是滚烫的人间。

烽烟起,剑在手,豪情壮志永不休;

他年逾六十,猛气横秋。一柄冷艳关刀,曾斩杀无数敌军的首级。作为贞元王朝风林火山开国四将的唯一幸存,风烛残年这四个字实在是折煞老凉王鱼俱罗的气度。老将军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寒霜,唇如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风云变幻,世事已经跟着某一种指派,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走向。陈蜉蝣有些琢磨不透,不管如何,先见到老凉王再说吧。

想到这里,他却听到了些许不太美妙的声音,有女子的哭喊夹杂着急促的脚步,正朝陈蜉蝣的方向而来。

“唉,洗个澡都这么不清净。”陈蜉蝣自言自语道。说罢飞身出水,披上青衫,内力翻滚,气海翻腾,霎时间就将身上的水气蒸干。只是还没来得及挽上的头发尖上,还在往下滴着水珠。他收敛气息,俯身观望。

这是时下传唱在贞元王朝内的一首歌谣,散布庙堂和江湖之间,讽刺的是如今王朝内重武轻文的现状,不论是庄稼地里的汉子,还是饱读诗书的少年才俊和青年俊彦,都抵不住轻剑快马的诱惑,即使只会那么两三招假把式,出去唬唬人,勉强过一过当大侠的瘾那也被认为是极好的。

打不过还强出头,这种事儿也是屡见不鲜。

江湖路,无尽头,游侠年少不言愁;

“难道奉地一事还有什么难言之秘吗?为何一路行来,江湖之气蓬勃了许多了呢?”陈蜉蝣百思不得其解,他屏气凝神,潭底宛若无物。

潭中有鱼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

他越想越紧,越思越难。日光下澈,影布石上。整个小潭仿佛成为一块明镜,陈蜉蝣意气所致,金光凸显,潭水骤然沸腾。陈蜉蝣双手合十,复归双膝,潭水刹那间平复。

只见一群山贼提着刀,正在追赶一位妙龄少女和一位白衣书生状道士模样的青年男子。那男子步履踉跄,口中呕血,想必是受了内伤。姑娘家本就跑不太快,再搀扶这么一个人,终于东晃西晃约莫小半炷香后就被贼人追上。十几个彪形大汉将他们团团围住,一男一女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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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蜉蝣一路牵行,从碎叶城到玉门城,这路是实在不好走,山不像山,沟不像沟的,走得人忽高忽低,甚是艰难。老马还有人替它拍拍尘土,可陈蜉蝣这几日晃来,身上汗腻得发黏。上山下山打了几场架不说,唯一能冲冲澡的那个晚上还被西北红发汉子张奎拉住喝酒谈了大半个晚上,现在身上可不自在得很,好不烦心。

驾快马,饮烈酒,刀光剑影泯恩仇;

风从云,枪在手,笑谈古今逍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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