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道日记

王大利笑着问，“我们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啦？”

李短乖巧地跑了过来，这倒让王大利很意外。

“那才怎么没看到你，躲哪去了？”王大利这次居然很容易地就摸到了李短的头。

“好呀，遇到事情倒是不傻了，”王大利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说，你想干嘛？”

李短拉着王大利的衣角，费力地说道“走，一起。”他拍拍自己胸膛，“厉害，我。”

他不是不愿意相信贺旭志的话，但他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他到底是怎么了，才会遭遇着这一切呢，难道自己真的有过什么机缘？

钦天监、皇帝、阉党，王大利梳理着贺旭志说话中透露的讯息，那里面应该是涉及朝廷的党争。他似乎应该是很熟悉这些名字，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红月把自己的脑子完全搞成浆糊了，搞得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王大利想到这些，再次用溪水狠狠地拍打了一下眼睛。

自己想这些干嘛呢，如果老天师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应该活不过这个晚上了，又何必在乎自己记忆是否完整呢?毕竟自己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了，能记起往事，也只是徒增伤悲罢了。

想到这，王大抖擞了精神，跨过溪水继续向南走去。

一旦想明白了将要发生的事情，王大利赶路的步伐也沉稳了许多。他伴随着已经完全变为血红色的月光，继续往南走了一个时辰，直到走进了一片小树林之中。

说是小树林，其实也几乎没有绿色，光秃秃的树干上什么都没有，甚至是树皮和树叶都已经被饥民洗劫一空。

他们真的好想活下来，就像我们一样。

王大利知道，这些吃光树皮树叶的人，接下来还会做什么。

他还在一棵树下看到了一大一小两具吊死的白骨。他们可能也是参与洗劫这片树林的众人之一，然后他们连树皮都没得吃了，他们可能还会去吃土，吃自己的衣服，吃掉不认识和认识的人，最后在回到这片树林，给自己选一条也许早就应该选择的路。

这几乎是一路以来王大利他们遇到的每一具白骨的普通故事，没什么特别之处。

王大利收回目光，觉得这树林也许也是自己的终点了，他坦然地靠着一棵树坐下，挑衅的抬头看着天空，却发现那轮红月不知什么时候从天空落了下去，已经有一半没入了天边。

王大利带着嘲笑指向那轮红月，“你们有什么本事，最好都搞快点，不然大爷可要睡着了。”

他丹田运使真气于掌间，霎时间金光大放，他把这股金光向四周散去，整个树林都被包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王大利干脆把整个身体都躺了下去，他用眼睛死死地盯住正在继续消失的血月。

“来呀，大爷等着你们呢？”王大利抬起头又喊了一声，随即闭上眼，把头也放平到了地上。

今夜，他确实太累了。

他用最后的气力含糊不清地说道“叔父，井儿来陪你了，叔父，如果井儿当年就随你学道，你说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说罢，贺井仰面倒下，彻底没了气息。

王大利愣了一下，随后走到贺井身边，把他还圆睁着的双眼合了上去。他收拾了一下心神，对其余三人说道，“不能再耽搁了，我要马上走，你们把大家的尸体简单掩埋一下，也快点出发。”

王大利抱起李短，把他交给三人中的高个壮汉，“这个小兄弟算是我的弟弟，他是个倔脾气，我知道就算磨破了嘴，肯定也没法让他听话的跟你们走，我就不费这个神了”，他向壮汉一抱拳，“拜托壮士了，一定照顾好他。”

壮汉也回之抱拳，“必不负所托，但若王兄能度过今晚，也请早日与我们汇合。”

王大利摇摇头，随意一脚，又把贺井踢飞两丈开外。“如果你执迷不悟，我也没有办法。”王大利无奈地说道。

王大利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李短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他示意几人快点行动，然后朝李短招手，“小子，过来。”

王大利摆摆手，“不行，我和你们汇合太危险了，如果我们都平安无事，就在嘉云关相见吧，我会去那等你们。”

寅时三刻。

王大利背着在平板车内找到的一些干粮，独自走在向南的小道上。头顶的红月依旧刺眼，但王大力知道，夜，就快要结束了。

“刚才看到叔父尸体的时候，我就知道是，我已经铸成大错了”，他拿着短剑指着王大利，“如此罪孽，何须你来动手。”贺井偏头看着正在哭泣的灾民队伍，“我手上染血何止十条人命，加上他们的亲友眷属，想我死的又何止百人？”

他说着，把短剑的尖峰对向自己，“我怎有可能与他们同行。”贺井一边说，一边把短剑深深地插入了自己的喉咙。

贺井对王大利的话无动于衷，他挣脱开三名随从的束缚，想要扑到地上捡起刚被打落的短剑。

李短用力点头，继续拍打自己的胸膛，“一起，厉害。”

“好好好，一起，我们一起走。”王大利笑眯眯地看着李短，抚摸李短头顶的左手却悄悄下移。

他对李短的后劲稍一用力，摇头晃脑的李短立时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灾民队伍重新出发的时候，王大利已经走到出了一处不知名的小溪旁，他趴在溪水上狠狠地喝了几口，然后用力洗净了自己已经沾满血污和汉迹的脸。

王大利看着自己依然觉得陌生的脸，他甚至想不起来今年他究竟多少岁。

李短用眼神示意一开始王大利三人藏身的草丛。

贺井被踢得满嘴是血，但他却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来他在被踢飞之前，已经拿到了掉落在地上的短剑。

“你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这剑伤不了我。”王大利慢慢向贺井靠近，“不要再执着了，你真的想让老天师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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