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亦是生

乔装打扮的陈延，没有任何事先通知，仅仅带了两个人便来到火炮所。

这事自然也轮不到王忠义来做，即便权势滔天，天下尽知，但他依旧会在一些事情上给足皇帝的面子。

顺利的熬到朝会结束，陈延随百官退朝时，发觉自己由于长时间的站立双腿发僵，缓缓走出几步后才有所好转。

在他看来，火炮所代表的新式武器的投入使用将会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扮演着主宰战争的角色。

……

“只是，据说此人终日待在火炮所，性格颇为古怪，而后来因为火炮所所造火炮往往使用几次，便会在战争中因为炸膛造成伤亡，渐渐的军队里就掀起了抵制火器的运动”，

“迫于压力，如今我朝军队除了边疆少数部队外，依旧使用火炮的部队很少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游贯昌遭受不少弹劾，也因此一直未得到重用”。

张毅有些唏嘘。

“哦？还有这样的原因，使用几次就会炸膛，确实会使士兵惧怕，还未打仗，便先被自家的火炮吓破了胆，难道火炮所在制造火炮材料上面一直没有进展吗？”

陈延心中疑惑不由得问道。

张毅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但看着陈延坚定的眼神，还是说出了口。

“殿下，哎，你有所不知，火炮炸膛究其原因并不是因为火炮所，这也不是一时半会的问题了，军队贪污腐化的问题一直存在，一门火炮，即便火炮所上报所需银两时留有多余，但朝廷拨款经过层层盘剥，最终用在火炮上的十不存一”

“银两不够，可朝廷的任务是死的，为了完成任务只好选用质量差但成本低廉的材料，自然就会造成了容易炸膛的问题。”

陈延听罢，心中冒起一团怒火，这些贪官污吏，在国家的守护神军队上面竟然还不知收敛，完全不顾前线打仗的将士们的死活，绝不能饶了他们。

握紧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了两下马屁股，吃痛的马儿发出嘶鸣，奋力的向前奔跑。张毅与十二见状随即挥扬马鞭紧跟而上。

急速的奔驰中，被风吹的难以睁眼的陈延也逐渐的从怒火中冷静过来，贪官污吏历朝历代打了多少，可终究还是难以除尽，更何况当朝最大的贪官仅凭现在的他还无法撼动。

认清现实的陈延生出一股无力感，这个国家表面上一片风光，可暗地里的腐朽早已到了骨子里，只有全部推倒在废墟上建立新的国家，可与这个体系共生的他又如何能够做到。

军队是国家的根本，是绝对不能容许他人染指的，自己太子的身份去接触军队是绝对的禁忌，父皇一定不会同意，怎么样做比较好呢。思考的陈延眼睛一亮，向张毅问道：

“小毅，本王的东宫护卫队是你在统领吧，现如今有多少人”

“回殿下，是我任护卫队长，算上我一共有三百人，都是皇上当初亲自从军队里挑选的一等一的好手，只是这些年殿下并未遭受危险，未曾感受到，殿下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张毅答道。

考虑到十二的存在，陈延没有将心里话说出口。

“无事，只是从未关注过有些好奇，此次回去便好好看看。”

三人在冬日的暖阳里，朝着火炮所策马奔驰。

看着面前孤零零的火炮所，陈延感觉一股破败的气息扑面而来，甚至于牌匾上的火字因为掉漆难以辨别，远远望去只能看到大门上“炮所”两个字，不禁让人觉得讽刺。

火炮所如此重要的地方，竟然连门口站岗的士兵都没有。

进入火炮所后，偌大的院子里没有看到一人，看着四周紧闭的房屋，陈延对着张毅使了个眼色。

“有人吗，快出来！出门做生意了！…”

张毅的大嗓门不出两句，其中一间屋子伴着骂咧的声音打开了屋门，一个面色苍白衣冠不整的年轻男子探出头来。

“大白天的打扰爷爷清静，你们几个，从哪来的赶快滚回哪去，不要打扰你爷爷办正事！”

张毅哪是挨骂的主，未等陈延吩咐，便直接冲上前去，一手提起年轻男子扔到了陈延面前。

“啊啊啊！来人呐，快来人，救命啊，救命…！”

年轻男子长期纵欲的身体哪经得上如此折腾，像是小鸡一般被人摔到地上后便开始大叫起来。

伴随着年轻男子凄惨的叫声，一圈的屋子时不时的想起开门声，出来了几十号人，手里拿着火铳，紧紧的把陈延几人围了起来。

年轻男人看到其中一位老太监后，立马爬到老太监脚下叫道。

“干爹，救我干爹，这帮人完全不把您放在眼里，他们都该死……”

老太监挥挥手示意周围人把年轻男子拖走护着，凭他的眼力自然看出了这三人的不凡，也一眼看出了领头人是中间那个气度不凡的少年。

“不管三位今日来我火炮所有何贵干，这样对我咱家的干儿子，怕是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感受到蛇蝎般的目光盯着陈延，张毅向前一步就要表明身份，却被陈延伸手拦住。

“魏公公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可以理解，忘记前几日联系你的买家了吗，就是在下，张大毅！”

一旁的张毅听后不禁扶住额头。

魏礼阴狠的表情刹那间消失不见，他可是清楚，前几日所联系的买家需求有多大，何必为了区区一个干儿子得罪这样一尊财神爷呢。对着身边人训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就是这样对待咱们的贵客的？”

闻言后的众人赶忙放下火铳退散开来。

看着陈延三人，魏礼满是皱纹的脸笑起来好像长满了菊花。

“原来是张先生，多有冒犯，多有冒犯，快请进屋内议事。”

“把魏顺给咱家押过来！”带路的魏礼悄悄对着身边人吩咐道。

“这杯茶，算是咱家给几位赔个不是，几位是要买火炮和火铳是吧？”

魏礼把陈延面前的茶杯斟满，说道。

“没关系，魏公公见外了，误会解开便好，不知什么时候能够看看货呢”

陈延客气道。

“不急，不急，咱家已经吩咐下去了，为了方便几位，需要先准备一下，趁这个时间，先给几位看点小节目解解闷。”

魏礼看向屋外的手下，片刻，便拖进来一人，赫然是方才冒犯陈延几位的男子魏顺。

“干爹，儿子知错了，干爹，饶了我吧，饶了我！…”

魏顺在所内地位并不低，作为魏礼的干儿子之一，平日里更是飞扬跋扈，魏礼对于这个年纪最小的干儿子更是疼爱有加。

见识过干爹手段的他已经对自己的遭遇有所猜测。

拼命的磕着头大喊求饶，爬到魏礼脚下抱着魏礼的小腿，额头上流淌的鲜血迷了眼睛，努力的眨着眼，此时的魏礼在他眼里冒着红光。

看见魏顺这么求饶，魏礼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伸出手接过旁边手下的刀，对着魏顺亲切的说道：

“顺儿，不怕不怕，干爹在这呢，一下就解脱了，一点也不疼的。”

魏礼带着笑容，从容的将刀顺着魏顺的后脖根扎进去，人体骨骼所带来的阻力使得魏礼不由得站起身来，借助身体的力量将刀压进去。鲜血从脖根喷出，溅了魏礼一身。

“乖，乖，你看，咱家说了不疼便是不疼。”

因吃痛而大叫的魏顺双手拼命的向上抓着，将死之人迫切的想要抓住救命的稻草，但阻止不了生命逐渐的从身体内流失，不一会，魏顺便直挺挺的倒下，身体抽搐着，张着嘴巴，发出“咯咯”的声音。

从陈延的角度看去，能够清楚的看见沾满鲜血却面带笑容的魏礼，以及魏顺脸上的表情，恐惧中带有一丝怨毒。心中不禁暗道：

“此人好狠的心…”

示意旁边手下将已死的魏顺拖下去，魏礼用手帕擦着手，依旧是那副慈祥的笑容，却在鲜血的映衬下有了不一样的感觉，看着陈延几人说道：

“怎么样，这个小节目几位看的还算满意吧，接下来便该看看正戏了”

……

.

让陈延感受颇深的便是，不论是什么事情，在朝会上提出来众人都会先看王忠义的意见，在王忠义没有表示后再进行发言。

这已经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陈延看着皇座上的父皇，感觉到了深切的悲哀。

平平无奇的外表，放在人堆里也不会有人能够认出来，即便只有一米六的个子，也不妨碍其超强的爆发力，昨日陈延可是亲眼所见自己双手都难以挪动分毫的石狮子，竟被他单手举过头顶。

之所以扮作买家只带两人前去炮火所，只因为陈延深知一旦声势大一点，那么你看到的便是他人想让你看到的，他也不止一次听闻炮火所暗地里所做的事情。

即便是皇太子，也无法特殊对待。

作为皇太子首次参与的朝会，陈坚并没有考验陈延，他可是知道这个儿子一旦要在朝会上不加收敛的透露了自己的看法，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光是私自买卖军事武器这一条，火炮所上下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够砍的。

“殿下，您怎么突然想到去火炮所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听说呆在那里的都是疯子。”

“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了，对了小毅，你从小接触军队比较多，你父亲张慎有没有说过，谁在武器研究方面较有才能。”

而下首位的第二把椅子上，赫然坐着阉党首领王忠义。

枯燥的朝会进行着，陈延对于朝会没有丝毫的兴趣，在他看来，在座的绝大多数人在将来都会成为自己的敌人，这些人便是如今地主阶级的领导者们。

第二日，陈延充分体会到了百官的不易，已经步入秋天的清晨，天还未亮便要赶到太和殿门口，感受着秋风的萧瑟。

火炮所的新式武器作为决定战争结果极为重要的因素，其所在地选在了京郊，大陈开国时火炮作为很大的助力，立国之初便受到了统治者的重视。

炮火所地处京郊，不仅为了掩人耳目，也是为了方便进行武器试验。

骑着马，左右跟着的两人便张毅与十二，张毅自是不用多说，十二便是王忠义昨日带来的五人之一，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陈延看着右侧的张毅问道。

“殿下，这个您倒是问到点子上了，我父亲曾说过，当今陈国有一人叫游贯昌，此人在研究武器上面是个疯子，其在佛朗机的基础上研发了新式火炮，曾在西部战争中大放异彩。”

不给百官客气巴结的机会，陈延出了太和殿便直接带着手下朝宫外跑去，他今天要去的地方是京城火炮所。

朝会时间准时步入大殿内，由于陈延的皇太子身份，因此站在最首位。

殿内摆放着两个雕刻祥龙的椅子，坐在殿内最上方的便是当今的皇上，陈延的父亲陈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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