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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保姆的奇遇

第7章

好在蜓蜓回来的早,她只对春霖打了个招呼就上楼去了。春霖哈巴狗似地跟在后面,不一会儿,韩放就听见了二人的吵闹声。大概是春霖向蜓蜓提出了什么要求而遭到了拒绝,二人唇枪舌剑地干了一架,到吃饭时双双走下楼来,好像又重归于好了。

“那就用信阳毛尖将就一下喽。”春霖当然晓得这个家不缺信阳毛尖。

韩放绷嘴忍气,给他泡了一杯茶,重重地搁在茶几上。春霖寒着脸说:“你这样慢待贵客,将来是要受到惩罚的--韩放老师!”

由于春霖在这家常来常往,使韩放想躲也避之不及。当他们照面,春霖立马就认出这个男保姆原来就是他前任的女友雷雨儿的同事之时,心里就不那么安然了。他一方面是怕韩放将他的前嫌捅出来,另一方面还怕他教唆蜓蜓同自己疏远。特别是近来蜓蜓忽然热衷于到市交通局办的驾校里学习,由于忙,便不能经常赴他的约会,也没有过多的时间在家中接待他,春霖就疑心生暗鬼地认为是韩放在蜓蜓面前说了他什么坏话,甚至怀疑蜓蜓有时是明明在家却不接他的电话,是有意躲他,因此今日他贸然闯进迟家,以印证自己的判断。当然他没有找到蜓蜓,但借机戏弄戏弄这个不齿于人类的“男保姆”,也算出了口恶气。

韩放对这小子的一肚子坏杂碎洞若观火,但又不能太戗他的茬,先上来只好忍着耐着。他明白,眼下这白眼狼还不知道雨儿已做了自己的妻子,日后他若晓得,还不知要生歪点子给自己找多少麻烦呢。他不再管春霖,只管干自己的活儿,又不敢走出屋门,把客人丢到视线之外,要知道,主人们不在家,这个家里无论是少了一针一线,一草一木,自己都是难辞其咎的。即使春霖不爱财,若故意使手脚搞一点恶作剧,那结果都会砸了自己的饭碗。

为了每月能得到那几千块钱的报酬,他什么都能忍。可也有忍不下去的时候。政治家,军事家,硕学大儒,或文学艺术家,他们忍,是为了成就一生的大业,或为了实现崇高的目标,自己一个平头儿百姓,最终能忍出个什么名堂?为了那一点钱给人当牛作马,任人驱使鞭笞,实在是有损人格啊!……可一方面是找不到退路,至少目前一下子还找不到更好的活儿干,还去浴池当搓背工吗?去建筑工地打小工吗?去饭店端盘子洗碗吗?去拉三轮捡破烂吗?……想到这儿他摇摇头,因为他明白那滋味儿决没有现在这般好受。何况他在这个家庭还别有所图,还有许多秘密需要破解,还有一个目的需要努力达到……

多少夜的扪心自问,几百次的痛苦思索,他决定还是得留下来,他预感到他将会对庆梅芳母女的命运发生作用,他盼望着能利用庆梅芳的身份、地位和影响给自己找来个机遇,他要用这个机遇重写自己的生命史和家族史。

对那一大箱子钱,韩放也曾旁敲侧击地打探过,可结果也是大大出乎他预料的。那是他试工后回家探亲归来的第二天,晚上借着吃饭时气氛好,他就不经意地发了一句牢骚:“书房那个破沙发真沉,想拖拖下边的地,挪一下都挪不动。”

蜓蜓抢过话头说:“几百年的老家俱了,又粗又笨,摆那儿真是有碍观瞻!”

庆梅芳也点头附和:“就是,那还是我们结婚时蜓蜓爸买的,早过时了。要都看它不顺眼,抽个空儿卖给旧货店算了。”

韩放心里“咯噔”一声,看来那只沙发里的秘密连这母女俩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有时他想,假如将那里面的钱随便拿上三两捆,不就够给母亲和妻子治病了吗?神不知鬼不觉的,拿的又是黑钱,也不算坏良心……多少次,他心里都痒痒的,特别是看到那只破沙发的时候,总身不由己的生出这种非份之念,但马上就会脸红心跳;他甚至在梦里都梦到各个衣兜里都装满了从沙发中偷出来的钱,醒来后心里又兴奋又激动,但接下来却是愧疚和自责……在经过许多次的思想斗争之后,他还是决定要“守住自己”,万不能失去一个正派人和男子汉的本色!

这晚,庆梅芳哄着韩放,韩放顺着宠着庆梅芳,他们开着新买的二手桑塔纳轿车到贵族夜总会那豪华的大舞厅里玩得痛快淋漓。这事说来有两点好笑:一是以庆梅芳的经济实力,不买新车名牌车,却买了辆二手旧牌车,似乎有点不可思议。但韩放想想就明白了,她是怕造成什么坏的影响。二是听说办驾驶证得先交两千多块钱,还得先经过一个月的培训,考试合格才能拿到证。可庆梅芳在让人将这辆车送到家的同时,就将驾驶证递到了韩放的手上,连照片都是后补上去的。

当时让韩放跟着送车的师傅到广场学了半天,后晌韩放又自己练了半天,晚上就拉着庆梅芳外出活动了。当然,刚上来车开得很慢,小心翼翼的,渐渐的,韩放就放开了胆量。因为庆梅芳鼓动道:“在咱市别怕什么交通规则,别怕有人找事儿,你全当只在自家后园里逛,只要不轧死撞伤人,就没人敢拿咱姐弟俩开涮。”

后来韩放才知道,这辆车原来是市纠风办主任打下来的,市交通部门没人不认识车牌号的,所以走到哪儿都一路顺风;也许,这内中还另有玄机。尽管这样,韩放还是不敢有所疏乎,他找了一本《交通守则》和一本《驾驶员必读》,将所有的交通法规都记得烂熟。

跳罢舞,夜总会附属的美容美发厅的项老板邀庆梅芳去做美容,庆梅芳坚持要韩放也去“洗洗脸”,当“表姐弟”二人亲热的并肩走至美容厅门外时,正好春局长匆匆赶了来,他不容分说拉住庆梅芳就走,说是要让她参加一个外商俱乐部的招待会,并挥手对韩放说:“你先回去吧,结束时我会送她的。”

韩放回到迟家,洗罢澡接到蜓蜓一个电话,她说天太晚了,她从市内回贵族区怕不安全,要韩放去接接她。韩放就驾车去接蜓蜓,回到家已是十一点半了,二人吃了夜宵,蜓蜓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说:“给那台不听话又老掉牙的大东风较了一天劲儿,累得骨头都散架了,我得先洗洗澡睡了。”

韩放也觉得又累又困,就说蜓蜓:“大小姐,你到楼上卫生间洗吧,那里比下边的条件还好,我也想赶快冲一下睡觉。”

不想蜓蜓倒一下变了脸色大叫:“不!我才不在那个浴室洗呢!最好永远别打开那个门!”

“咋啦?那个玻璃浴室洗着不舒服哇?”见蜓蜓瞪着眼发愣,便只好换了口气:“好吧,要不我上去洗。”

“不要!你也不要上去洗!我再说一遍,最好永远别打开那个门!”小姑娘神态反常得简直要声嘶力竭,吓得韩放不知如何是好:“好了好了,你只管先洗就是,我等你还不行吗?二楼的卫生间又不是魔窟,至于这样害怕进吗?”  20579/10820390

韩放本不欲理睬,想想,还是憋着气给他拿出健力宝和矿泉水来。

“泡茶!我就是要喝茶,喝好茶!最好是君山银针,或西湖龙井”

两个来月了,在庆梅芳的调教下,韩放已成了她得心应手的舞伴。为了赏心悦目,每一出门,她就将韩放包装成城市时髦青年的派头:西服革履,红豆衬衣,金利来领带,新潮发型。可笑得是,当她高兴时,出门前还会亲自给保姆往头上打摩丝,拿起电吹风给他吹发型,然后打发蜡,喷定型剂,再往内衣上洒香水,弄得韩放哭笑不得,又无法拒绝。当她像打扮自己的弟弟或儿子似的把韩放打造成硬派小生时,然后就满意地挎着韩放的胳膊,与他出双入对地翩跹于各种各样的宴会、舞厅之中。

“表弟”这称谓韩放已接受并习惯了,这角色也扮演得越来越娴熟了。但他铁石一样的心肝却并未被她软化,只不过被一重又一重的嫩肌香脂包裹起来罢了。每当午夜梦回,鸡唱初晓之时,他总会辗转叹息于床上,一刻也忘记不了自己那日渐瘦弱而肚腹膨大的妻子,那一着凉气就咳喘不停又双目不敏,跌跌撞撞的母亲。

过了寒露,在乡下已是场光地净,忙着种麦的季节了。可老天两个多月滴雨未落,庄稼人愁得每天几十遍地叹气,城里人却不知愁滋味,依然是繁华一派,享乐无度。

“对不起,这个家的人都不喝茶,没好茶叶。”

到月底回家之时,韩放依然是穿着朴素的农村汉子韩放。哪怕当天打个来回,他也从不误了迟家的工作。他送回去的不仅仅是几千元钱,一大堆药品补品,更多的是儿子的孝心,丈夫对妻子的疼爱,是一个男子汉的责任感啊……

有时想起妻子雨儿,他也有疑虑。他和她总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既透明却都互相看不太清楚。当初雷雨儿刚到他们村联办小学代课的时候,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一段非常美好的友情。她的美貌优雅,多才多艺,略带忧郁的神色,含蓄的情愫,都让韩放为之倾心。但她好像很不愿提及自己的家世,韩放对她的来历和根底也就只能窥探个大概。他只知她是澧南市人,早年没了爹,妈妈前不久也去世了。家中没了经济收入,她也就辍了学。她原是市艺术专校美术系的学生,再有一年就该毕业了,辍学后来投奔既是同学又是女友的宋宁的父亲,就被做县教育局副局长的**介绍到这个山区联办小学来代课了……

但有时看雨儿心事重重和长吁短叹的愁苦样子,他分明感到她怀揣着什么沉重的心事,也许她身后还有什么复杂的背景,可她不说,肯定问不出来,也没法问。韩放就只有尽力照顾她,想方设法逗她开心。如今自己就在澧南市住着,每天常在大街小巷里穿越,雨儿的家会在哪儿呢?她在这个市里总得有个家呀?不管曾是富裕的或贫穷的,哪怕只是老城区的小棚屋,哪怕家里已没有一个人了,他都真想去看看,可她为啥从不对自己提半个字呢?……

韩放不冷不热地说:“在电话里不是告诉你啦,蜓蜓不在,她每天都去培训班学习。”说着操起喷水壶,打算给花架上两盆新买的凤梨浇水。

春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泡茶呀!伺候客人难道不是你保姆应尽的职责?”他拿眼尾的余光睨视着韩放,一脸的卑视和不怀好意。

七阔少施威保姆忍气吞声

这晚蜓蜓坚持要到电脑培训班去练习五笔打字,春霖只好跚跚告辞。

两天后庆梅芳回来了,给蜓蜓买了几件少数民族的服饰,给韩放也带了两件休闲衫,还带了不少云贵两省的土特产。看到女儿乖乖的,没惹出什么事来,钱也用得不算太多,心里甚感欣慰。

一家人在一起说说笑笑地吃过晚饭,庆梅芳提出要韩放陪她到夜总会跳舞,韩放看看蜓蜓,蜓蜓扮了个鬼脸说:“你们放心去好了,本姑娘新买了一套碟,要在家看搞笑版《宰相刘罗锅》呢!”见韩放仍不放心,就举着拳头保证:“电话不接,来客不见,雷打不动,雨浇不移!”

他知道雨儿并不是真心要嫁给自己,她只是暂时寻个避风港罢了。他却是真心爱她的,哪怕是野地里烤火一面热。他清楚自己这个农家穷小子配不上她,她是只凤凰,自己只是只麻雀。但他有信心打自己的江山,奔出自己的好前程!有志者事竟成,他期冀着有朝一日他能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和形象赢得她毫不打折扣的爱恋!

韩放对自己眼面前这份工作还算满意,但对前途却充满迷惘和担忧。他并不认为男人当保姆有什么下贱,社会分工不同,靠劳动赚钱有何低级?他困惑的是这样伺候陪伴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有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奴才加玩物,心理上总有一种耻辱和龌龊感。但进一步想想,也便释然。忍字头上一把刀嘛,古今成大器者有谁不是忍辱负重挺过来的?姜太公渭水河寂寞垂钓,韩信钻屠夫的裤裆;司马迁、范仲淹、苏东坡……哪个没被奸人所害,几遭贬谪过?近代史上***、方志敏、鲁迅……有谁没在敌人的枪口下、牢狱中和诬蔑、谩骂中几番磨砺,几度挣扎过呢?忍,是熔炉,能冶炼人的筋骨;忍,是良药,能治愈人精神上的疾患;忍,是一门学问,能训导人的胆识,陶冶人的情操,增加人的才能……他深悟出忍的可贵,就常常以忍克制自己,制驭自己因一时冲动而要采取的过激行动。

韩放则冷笑着回答:“有朝一日,等你做了这家的主人,不用惩罚,我自会告退的。”

在贵族小区里,家家院里都是花木扶疏、堆绿叠翠。特别是庆梅芳家,在保姆韩放的精心培育下,丝瓜、葫芦结嘟噜成串地沉醉在藤蔓上,月季、海棠、芍药、杜鹃、一串红、凤仙花都似在争芳斗艳,连十来盆名贵品种的菊花也打了苞,说不定过个三五天就能一展丽姿,要大肆渲染秋的浓郁了。

庆梅芳已去出差几天了。这天下午,韩放抽空在给一家医疗咨询机构打电话,询问对脑瘤的有效治疗方法和可供选择的名医名药。正这时,大门铃不厌其烦地响起来。等韩放放下话筒,去打开铁门时,春霖却已等得满脸愠色了。他一言不发走进客厅,两眼滴溜溜地转着将整个屋子巡视一遍问:“蜓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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