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两支舞狮队
这槐东和槐西同属于一个行政村，村主任是任根堂，村支书是巴怀德，镇上的巴老大饭店就是他的生意。
“停、停、停，停下来……你们怎么舞的狮子？把人都给舞没了。”
随着喝停声，任根堂来到跟前。任根堂是槐王村村长，他也是槐西舞狮队的队长。
“把人都丢在家门口了，连鼓点都乱糟糟的，怪不得人都跑东边去了。”
任村长一阵呵斥，队员们都低下了头。
“又是借钱，这日子过的，天天就见他借钱。”
“是啊！早干啥去了，闺女开学了去借钱。”
“哎！这话你可就说错了，这回人家水旺可是早早就把钱准备好了。你瞧大冬天那么冷，他天天给镇上的茶馆拉水，那个时候他就在准备着学费了。”
挖斗的一番话似乎提醒了大家。
“哎，可不是嘛，我也看见了。”
“对呀，那时候我就在想水旺这家伙是豁出去了。大冬天弄得一身水湿，也不怕冻坏了。”
“唉！可惜了呀。”
挖斗长叹了一声说到：“人算不如天算，过年的时候他老婆一场病把挣的钱全花光了。”
“可不是嘛，他家穷也就是因为他那个病秧子女人，挣的钱都让她变成了药渣子了。”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
“等等！快看，谁来了，那不是水旺吗？”
任村长眼尖，一眼看到骑着自行车的水旺正朝这边过来。
“水—旺——！水—旺——……”
他扯大嗓门叫喊着。
可是，他连喊了几声，那水旺或许是听到也或许是没有听到，只是木然的朝这边扭了一下头，便只顾骑着车子往村里走去。
“咳！这货，耳朵塞驴毛了？还不应老子。”
任村长气的骂上了。
“别喊了村长，他呀，肯定是没借到钱。”
挖斗一句话令众人恍然大悟。
“对！肯定没借到钱。不然他肯定会过来。”
“依我看也是，亲朋好友借的次数太多了，再说了他家的情况借了也还不上啊。”
“是啊！换我我也不借，穷坑难填嘛！”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来了个水旺评论专场。
“得、得，别说他了，他不来算了，咱们快练起来，我来擂鼓。”
任村长摆着手制止住大家。
“都给我提点劲！县上通知了，到了正月十四各个文艺社都到县城去演出，县上各单位都准备了花红，到时候咱们肯定能赚一大堆的红利，今年我打算论功行赏，谁敢偷懒耍滑，我一分红利都不给他。”
“你就放心吧队长，这一年没摸家伙了手有点生，不过咱们稍微适应一下子就能把对面给压下去……”
挖斗的话音还未落地，猛然听到对面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笑声，抬头看去只见槐东的狮子正朝这边撅屁股撒尿挑衅呢。
“嘿！龟儿子，给爹挑衅呢，来，操练起来，让儿子看看爹的本事。”
任根堂大喊着瞪起眼珠子，撸胳膊挽袖子操起了大鼓槌。
“对，让儿子看看爹的本事。”
槐西舞狮队员一起大喊起来。引得整个场子的人都回望过来。
“看啊！狮子它爹发威了，走、走、过去看看去……”
人们叫喊着，哗的一下又朝槐西舞狮队围了过来。
槐西的狮子是槐东狮子的爹，这可不是骂人的，这件事情整个首阳县的人都知道。提起这件事情的来历，还要从去年说起。
去年农历正月十五闹花灯，首阳县举办了全县民间文艺大比赛。那天艳阳高照，春意融融，全县各路民间文艺高手汇聚一堂，舞狮队、舞龙队、小车旱船踩高跷……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会场里锣鼓喧天、人山人海、盛况空前。
轮到槐东舞狮队上场了，他们先是表演了传统的舞狮项目：金狮拜年；狮舞祥门，双狮滚绣球……
一招一式活灵活现精彩绝伦，引得满场观众掌声雷动，叫好声响彻云天。
“没啥了不起，咱们舞起来比他们好。”
场下即将上场的槐西舞狮队不服气地说着。
可是未等他们话音落地，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槐东舞狮队竟然展现了一式事先隐藏的绝招，随着队中的母狮子一声大吼，屁股猛然一抖，一只活泼可爱的小狮子从屁股下面蹦了出来，紧接着母狮的屁股又一抖，又一只小狮子蹦了出来，再抖又蹦出一只来……
“嗬！母狮产崽！”观众们顿时尖叫起来。
“……金狮繁殖，寓意‘繁荣昌盛’……”随着解说员的解说。观众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叫好声。
“好一个繁荣昌盛！妙，妙啊！……”
场上的老评委激动的胡子抖动大赞道，然后大笔一挥：“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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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我勒个娘呀。”
这下子槐西舞狮队可就傻了眼了。人家有绝招啊，可咱们啥也没准备呀！照这样下去人家就是第一名了，咱们只能甘拜下风了。
把他们急的一个个抓耳挠腮像是屁股着了火似的。
要说这村长任根堂不愧是经过部队锻炼过的解放军战士，见过大世面，他脑筋飞转，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来！都附耳过来……”
只听他一声召唤，队员们都把脑袋凑了过来……
槐西舞狮队上场了，开始也是一套传统套路，比起槐东舞狮队，一招一式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样是赢得阵阵满堂喝彩。
接下来就是精彩时刻了，随着水旺有节奏的鼓点声，那只金色的公狮猛然跃上母狮的后背，眼见母狮屁股一撅，在欢快的鼓点声中公狮屁股一抽一送来了个狮子交配。
“(⊙o⊙)哇！”全场观众顿时目瞪口呆、鸦雀无声……
“……狮子交配，寓意幸福快乐……”
大喇叭上解说员激动的大喊着。
“我……晕了……槐西狮子交配，槐东的狮子生娃，这可就当上爹了。”
老评委激动地翻着白眼说道。这一次他的胡子彻底翘了起来。
在响彻云霄的掌声和欢笑声中，1993年首阳县首届民间文艺汇演名次出来了：槐东和槐西舞狮队并列一等奖。
可从此后首阳县的人都知道，颖河镇槐西狮子是槐东狮子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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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练了，都给我提起精神。”
任村长大声指挥着。
可他突然发现公狮子的皮扔在了地上，顶狮子的自己的儿子铁牛啥时候不见了踪影。
“嘿！今天这是咋回事啊！这个鳖娃子也给我作对。”
.
“快去看吧，槐东舞的更精彩，狮子在咬架呢。”
随着一阵阵的叫喊声，人群一会呼地涌向西边，一会又呼地涌向东边。
水旺是槐西舞狮队不可代替的主力擂鼓手，两只鼓槌在他的手里成了有灵性的活物，随着鼓槌上下翻飞，牛皮大鼓时而低沉，时而轰鸣。低沉时如暗流涌动，轰鸣时如电闪雷鸣。跟着鼓点，金狮或轻舞或狂动，轻舞如春风抚柳、凌燕点水，狂舞如蛟龙出海，鹏击长空。而那一刻井水旺就如同世界顶级交响乐团的总指挥，潇洒自如，满面春风。闪现出凡人瞬间的精彩人生。
几十年来，每到这个时候，他那羸弱的身子总是准时出现在牛皮大鼓前，可今天却看不到他的身影，也难怪村长会感到奇怪。
此刻村口大槐树前的一片空地上，正锣鼓喧天热闹着，槐东和槐西两支舞狮队正舞练着狮子。两支舞狮队前面各竖着一面大旗，大旗上同样写着“首阳县民间文艺汇演一等奖”几个金色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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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呀，今天怕是来不成了。”
说话的是铙钹手何挖斗，他和水旺是邻居
“为啥？为啥不来？”
此刻槐西的舞狮队在场地西边，槐东的舞狮队在场地东边，两个队为了争夺观众暗暗的较上了劲。
“快看啊，槐西的狮子在地上打滚呢……”
出颖河镇向西二里地，再往北走一里地便是槐王行政村。一棵古槐树把槐王村分为槐东和槐西两个自然村，水旺的家就在槐西村。
槐东村要比槐西村大，而且槐东村大部分人都姓巴。而槐西村不但小，而且村子里张、王、李、赵是个杂姓村子，因为村小姓杂，所以常常受到槐东人的欺负，因此槐西人总是憋着一股气，处处不甘示弱，这两支舞狮队历来就是对头。
“水旺呢？我怎么没看到水旺？怪不得舞成这样。”
任村长突然发现不见了井水旺，便大声的问到。
“今大清早我出门倒尿罐的时候，看到他骑着破自行车出去了，当时我就想这货干啥去呀？天这么冷，再后来我又一想，知道了！他闺女东芳今天开学，他呀！肯定是借钱去了。”
何挖斗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看到观众都被槐东舞狮队给吸引了过去，刚来到场地的任村长生气地喝住了队员们。
耳听铙钹鼓镲震天轰响，眼见群狮舞动上下翻飞，村里的男女老幼都被吸引了过来，偌大的场地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群。小孩子们流着鼻涕啃着甘蔗，嬉笑打闹奔跑着，女人们露出雪白的乳房奶着孩子，老人们噙着旱烟袋，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团菊花，脖颈上的皱皮一吸一合像是鸵鸟的下巴。
每年的这个时候一直到农历正月十四，两个村的舞狮队都要在这块场地舞狮子，用槐王村村长任根堂的话说这叫“狮子晒皮”。开春了让狮子伸伸腰、抖抖腿，晒晒太阳活动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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