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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豆子

第64章 慢行

夏恪沿着人行道走着,远远就看到一个裹得圆滚滚的人坐在花坛上。女孩的头发不知是不是抓过,有些杂乱,发丝也有几绺落在了脸颊上。

徐北看着她的样子,说:“我给你拿杯水。”

顾长安摇摇头:“不用,我出去透个气。”

她感觉喘不上气,跌跌撞撞地走过街角,周围终于安静了些许。

天气很冷,冬风萧瑟,顾长安穿着一件厚厚的棉服,双手收进袖子,把脖子都缩进了衣服里。但是刚刚喝的酒,让她的脸不由自主地泛红,在寒风中倒是难得清醒。

两个人靠得很近,一起慢慢地往前走。冬天的夜晚,路上的车也很少。

夏恪离得近了些,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你喝酒了?”

顾长安老老实实地向夏恪坦白:“你来迟了,我们在饭桌上玩那个酒杯转盘,前几轮次次都是我,让我说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情经历心动历程……”

夏恪走得慢了些,状似无意地看看路边的店面:“你怎么说的?”

“我能怎么说,随便扯扯,实在不想说的,就……”顾长安转过身,笑着说,“就糊弄过去,然后喝几大杯酒咯!”

雪落在她的睫毛上,在萤黄色的路灯照耀下,她的眼睛明亮至极。

夏恪怔了一下。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两人对视,顾长安笑着看他:“你怎么了?”

顾长安被酒灌过的脑子不清不楚,看着夏恪的脸,也推测不出他的情绪,只觉得夏恪现在这个样子好像温和了许多。平时他总是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但是现在他这么和自己对视,感觉好像是自己一个很亲近的哥哥……哦不对,夏恪按照年纪来说,还比她小一岁。

但是他这么站在自己身边,真是太好了,让人很安心。

“你今天……你怎么没有戴眼镜?”顾长安说着,踮脚去碰夏恪的眼睛。

夏恪被她突然的行为惊到,下意识地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还说你没醉。”夏恪叹了口气,手松了松。

就在这松懈的半刻,顾长安趁着他不注意,再次伸手,终于够到了夏恪的眼睛。

温热的手抚摸上夏恪的眼窝,手腕上还有隐隐约约的木质香水味,夏恪一时间手足无措。

顾长安觉得他的眼睛很漂亮,睫毛也很漂亮。现在这簇漂亮的睫毛就在自己的手心下面颤动,摩挲着她的掌纹,很痒,像是人类触碰后合拢的含羞草。

“我不近视。”夏恪就这么僵硬地站着,僵硬地保持着姿势,“平时戴的那副眼镜是平光镜,没有度数。”

顾长安收回手,笑嘻嘻地看着他:“那你平时戴眼镜是为了好看吗?”

夏恪看着她,神色温柔:“嗯,是为了好看。”

顾长安笑着看向他的眼睛:“其实你就算不戴眼镜,也很好看。”

这双像是星河的眸子,倒映着她的影子,让人沉溺。她深呼吸一下,恢复了几分理智。她快走几步掩饰自己的失态:

“你说的那家烤红薯的摊子在哪?”

夏恪落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用两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就在前面。”

顾长安的清醒和混沌将她分成了两半。

她很清醒地知道,现在她还剩下一年的时间,同夏恪纠缠不清,并不是理智的行为。但是她又觉得,既然这是虚拟的世界,那么无论做什么,都应该顺从自己的心意。这两种矛盾的情绪不断地纠缠,在她的脑海中互相撕扯。

雪簌簌地下,身边的树和店牌子已经覆盖上了薄薄的一层。

可能是有风,吹了几片雪花飞到她的脸上耳廓上,很快融化了,冰冰凉凉,又有些似乎沾染了她的温度。

她胡乱想着,脚下不稳。跌倒的一瞬,她的心态倒是极佳,还想着下一步究竟如何才能避开脸着地。

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她的发丝和雪花飞到夏恪的手上,像是轻盈的羽毛。

夏恪把她从快要栽倒的边界拖上正轨。

“你说自己没有醉,按你的走路方式,下一站应该是月球。”

夏恪熟悉的语调让她又清醒了几分,她用力挣脱开夏恪的手臂:“怎么了,我就是……”

话音未落,她的膝盖磕在地面上。幸亏夏恪眼疾手快,再次从旁边揽了一把,她的腿才没有伤得更狠,只是擦破了一点皮。怪就怪今天穿的棉服是短款,裤子也不厚,像是蚂蚁啮上了皮肤,疼痛细细密密。

夏恪没有说话,顾长安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阵沉默中更加心虚。刚刚松手松得决绝,人家可能也认为自己不领情。

夏恪在她面前蹲下身,拍拍自己的肩:“上来,我背你。”

顾长安撇嘴站在夏恪背后:“我可以自己走。”

“代步工具,免费的,不收钱。”

顾长安犹豫着咬了咬手指甲,然后慢慢地爬上夏恪的背,还不忘指使一句:“稳一点。”

两个人的身影交叠,随着路灯忽长忽短。

“夏恪。”

顾长安趴在男生的背上,突然开口。

“嗯?”

夏恪的脚步顿了顿。

顾长安很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叫,对夏恪最常用的称呼是“学弟”,要不就是“你你你”,这种叫法,倒是让夏恪想起了那次车上做的梦。

那个梦里,顾长安也是直呼他的名字。

“你喜欢这里吗?”

这里?夏恪不明白她的这个范围指的是哪儿。想了想,他托着顾长安边走边说:“喜欢。”

“可是你知道这里是虚假的。”

“嗯。”

“你已经知道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虚假的,你觉得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家人,友人,甚至身边所有认识的人,不过是一串意识,随时可能消亡。”

顾长安的声音很低,说的话却很完整。大概是刚刚那一跤让她清醒了许多。

“星星没坠落之前,也是很亮的。每个事物都有他存在的时限,无论在这里,还是在最高层的世界,都是一样。我们生活在当下,也无法预测下一秒的来临。也许下一秒就是死亡,那我们也不应该去怀疑曾经存在过的这一段时间,意识也好,现实也罢,有无载体,都不能否认你存在的意义。”

顾长安趴着,低低地应:“好深奥,听不懂。”

夏恪看着前方的路,耐心地说:“就算我们现在生活在最高层世界,也有可能会有更高层的生物,一直在更高的世界中窥探我们。我们只是沧海一粟,活了这短短的几十年而已。想要在这广阔的世界中留下痕迹,只是一种祈愿。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生物,在这些有限的时间里,我们的人生,都是不能用几个字能够概括完整的。穷其一生去探求活着的意义,不如就好好地生活,去感受身边的一切。”

顾长安侧着脸:“听不懂。”

不,顾长安听得懂。

但是假如只剩下一年,感受与体会只不过是更渺小的东西。

她没有说话,夏恪以为她睡着了,脚步放得更慢更轻。

雪落在两个人的头上肩上,静谧美好。

在霓虹灯交杂的道路上,这一幕如同神明亲手画出的水墨。

“我挺好啊,就是看人看东西有点晃。”

她说的是实话。

雪落得不多,只有零星几片,像是开了慢放的倍速。

夏恪低着头,微微俯身,把女孩从花坛上拉起来。

一旦你知道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就会发现,食物不过是用来饱腹的东西,而酒,则是越喝越清醒。

这个晕也是虚拟世界做出的效果,她无法改变,但是她心知肚明,此时此刻她手上拿着的液体,就是罪魁祸首。

“大冬天的,坐在这儿,再戴个红帽子就能装雪人了。去店里面坐着吧,来。”

顾长安任凭男生托着她的胳膊,双手借力,同男生面对面站着。

“不想回店里,店里人多,吵。”顾长安说话毫无章法,大概蹦出了几个字表达自己的感受。万幸的是,看着夏恪的表情,他好像听懂了。

但算不上是一个正常人。

徐北从旁边的酒桌走过来,拍拍顾长安:“你怎么样?”

顾长安趴在桌上握着杯子,她看着杯子中的酒,心情很郁闷。

“怎么坐在这里?”

顾长安抬头,看见夏恪,眼睛也像是起了雾。

开始下雪了。

“我刚才来的路上看见有个烤红薯的摊子。”夏恪说。

顾长安知道他的意思,没有拒绝。买红薯也是个不错的提议,虽然说是个冬天,但是散散步醒醒酒,也挺好,总比和胡所思他们划拳喝酒来得舒服。

顾长安说完,穿过烧烤的油雾,扶着墙深吸了一口气,原地冷静了三秒钟,然后抬腿向外走去。今天烧烤店的人不少,这么冷的天,依旧有人在外面等着。但是人一多,那种拥挤和吵闹又一次将她包裹起来,像是扔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箱子。

是了,她现在非常清醒。她清楚地知道,现在身在何处,自己又喝了几杯,但是视线却模糊得不行,平衡性也差了许多。她坐在桌前,听着旁边的人对话,觉得那些话从自己的左耳进,毫无凝滞地从右耳滚了出去。

一旦现实和虚假的边界不再清晰,无论做些什么,都感觉是无意义的行动。透过杯子里的酒可以看见餐桌上剩余的菜品,琳琅堆满了旋转桌。她觉得自己的思考像个诗人,又像个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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