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锦夜行

“只要认真做事，皇上定然不会怪罪于你，要知道疯狗御史那般的人，皇上都能容得下他，何况你这般有才学，有实干经验的官员？”

“齐焕，给乔……那个御史看座。”皇帝及时把到了嘴边的疯子二字咽下去，换成了御史。

皇帝是真拿乔昱这疯子上愁。

无论朝中还是民间，说起乔昱哪个不夸皇帝几句？

“咱们皇上是圣明之君，宽宏仁厚，就连乔疯狗那样的人，当庭奏事口无遮拦，皇上也能容得他，何况其它？”

皇帝说的是知错而不是知罪，那就说明他只想骂他一顿，而没打算治罪。

齐焕低下头暗笑：骂吧骂吧，皇上听乔疯子骂人骂得多了，也该让皇上出口气骂骂他了。

乔昱同样心中安稳不少，立即沉声表示：“臣不知何错之有？”

“是吗，朕今日就同你说道说道。”皇帝站起来，在案前来回踱步道，声音平静温和。

“你女儿的事，朕也知道一些。”皇帝抬手制止欲言又止的乔昱，继续道：“她一个好好的女孩子，你把她圈在府中不许出门，也不许她和人交友打交道，这样对孩子很残忍的，你知道吗？”

乔昱没想到皇帝会和他说这个，心下有几分鄙夷不屑——你自己的皇后失德，后宫中乱成一团，儿子都丢了，才刚刚找回来，甚至都连累了玉家和我家，还有脸来说我？

心里这么想着，乔昱面上丝毫不露，僵着声音道：“此乃臣之家事，臣教女无方，自知配不上康王爷，是以前来请皇上收回成命。”

这家伙真是油盐不进！

皇帝怒上心头，低喝道：“住口！先听朕说！”

皇帝向来性子温和，这一发怒，乔昱倒有几分惶然，不由得站了起来。

皇帝看看他。

“你坐下，听朕说。”见乔昱坐下，姿态恭谨了许多，皇帝心里满意地点头。

“不是朕要管你的家事，你有没有想过，你把女儿圈在府中，她倒是饱读诗书，听说礼仪教养也很是不错，可人情事故呢？女眷之间的交际应酬呢？女孩儿长大了总要嫁人的，这些事情你女儿一概不懂，将来嫁了人，你让她在后宅之中如何自立？你总不能养她一辈子吧？”

看看乔昱有所触动的神情，皇帝心里微微满意，说话的语气又温和了几分，内容却字字诛心：“这些且不说，你不觉得你女儿很可怜？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养的阿猫阿狗！人有七情六欲，需要和外界打交道，总憋在府里，会憋出病来的！ ”

“那也比像她娘那样，莫名其妙的死了要强……”乔昱话一出口便知过份，眼前毕竟是皇帝，玉家的事皇帝也认了错，为玉家平了反，他这时候又来揭皇帝的疮疤，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再说皇帝这番话出自真心，确实是一心为了他乔家好，自己反而揭人疮疤，做得也不地道啊。

齐焕暗暗摇头——皇上就是脾气太好，待下宽厚，才将臣子惯得为所欲为，想说什么说什么，没有一点体统。

若这上面站着的是萧岸锦，怕是吓死乔昱，他也不敢这么说。哼哼，疯狗咬人也是要看对象的。

皇帝只气得面色涨红，也不打算再同乔昱讲道理了，怒道：“阿炎见你女儿可怜，想带她出去走走，见识天下，他一片好心，你不领情倒也罢了，你……”

皇帝叹了口气：“乔昱，”他直呼乔昱的名字道：“圈在笼子里活着，便活到一百岁又如何？何况，女孩儿终究要嫁人的，你能护到她什么时候？”

这几天来各种事情层出不穷，再加上康王自请去封地，皇帝对萧岸锦又有着盲目的信任爱护，一时之间他还真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不过，乔昱这疯子，他把女儿圈禁在府中不许出门，好好的小姑娘养成了笼中的金丝鸟，阿炎能看得上她，那是他乔家的福气！

呵呵，皇帝心中暗想，平时里被你这疯子教训得多了，今日朕要好好地教训教训你！

“给乔御史上茶。”

知道是康王你还这样，合着朕的儿子娶你的女儿，你还很委屈吗？

皇帝被乔昱气得不轻，决定好好跟这疯子说道说道。

皇帝给臣子赐坐是常有的事，但给臣子上茶，却是从来没有过的，齐焕心中纳闷。

皇帝这是打算做什么？终于不想忍这疯子，打算拿他治罪，先给他喝杯断头茶么？

齐焕急急倒了茶端过去，乔昱不知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有些心里没底，仍是强作镇定，接了茶却没敢喝，等着皇帝说话。

皇帝急了眼，乔昱反而沉稳了，他一字一句地道：“臣身为御史，臣的女儿不适合与皇子婚配，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话说到这份上，皇帝如果还不明白乔昱的顾虑，他这皇帝也就不用当了。

“臣知道是康王，请皇上收回成命。臣和臣的女儿，受不起！”乔昱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一类的话充斥着朝野之间，乔昱也成了衬托皇帝英明的存在。当然皇帝也知道，乔昱此人确实是个难得的良臣直臣，皇帝还真需要这么个不怕死更不怕罢官的臣子来时时地提醒他。

可这提醒也不包括连他的赐婚都要被怼回来啊！

齐焕搬了椅子过来，乔昱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也是一幅打算和皇帝长篇大论的样子。

“乔昱，你可知错？”

皇帝语气严厉，乔昱和齐焕却同时心下一松。

乔昱的存在对皇帝来说，就是一面旗子。一面证明他礼贤下士、宽宏仁厚、好贤求治、识人善用、贤明果决以及与此类似的无数词语的旗子。

皇帝终于被乔昱惹起了火气，怒道：“你给朕说出个原因来！”

这段时间也太不顺了，阿煌出事，阿锦退婚，好容易阿炎看上乔家的女儿，赐个婚还被乔疯子怼回来，皇帝觉得自己的耐性已经到了头，他再也不想维持什么温厚宽仁的好皇帝形象，只想狠狠地跟这不识抬举的疯子吵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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