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烛矩阵

陈佑其想了想，一时间没能回忆起那会许的什么愿望，摆手示意自己忘记了。

见老道士皱起眉头，陈佑其意识到自己扯远了，说起还愿的事情。

老道士领着陈佑其跨过三清殿的门槛，一边准备线香，一边开起玩笑：

老人家独自维持这间道观也挺不容易，自己又是专程还愿的，当然早有准备，于是拿出装钱的信封，“哈哈，保证给您一个惊喜！”

没能拦住陈佑其把信封整个投入功德箱，老道士笑着轻轻摇头：“你这给的太多了，钱不好再退给你，这样吧，你许个新的愿望好了。”老道士说着找出几根线香点燃，又问道：“还记得自己上次许的是什么愿望吗？”

嘶——

“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差点忘记正事。我收了你的供奉，还没帮你祈福呢。你家住在镇上哪里，指给我看看，大概位置就行。”

道长还挺讲究的。陈佑其依言指向山下小镇的某个区域，老道士面朝着东方飞快念了段咒语，又迎风丢出一道符纸，符纸在落地前，被不知从哪飞来的形似蓝色孔雀的飞鸟衔起，朝山下掠去。

这场景让陈佑其激动地几乎跳起来。

“饲料，我在符里洒了些饲料。山上闲着没事就学会了训鸟，有些香客就喜欢看这些小把戏。怎么还失落起来了，我保证至少祈福的咒语是真的，能庇佑你和家人平安健康，万事顺遂。”

瞧着陈佑其幽怨的眼神，老道士开怀一笑，又从道袍下取出三样物品，分别是散发清香的丝袋，系着金色铃铛的手绳和踏云祥龙玉坠，一起拍到陈佑其手里。

“茶袋里装着我自己种的草药，带在身上闻味，或者直接泡水喝都对身体有好处；摇动金铃可以吓退邪祟，也可以帮助静心凝神；至于这块玉坠，可以为主人招来好运，它们现在是你的了。”

见陈佑其推辞，老道士叹口气，劝道：“经此一别，你我怕是再难相见，收下吧。也算给这段缘分留个念想。”

不再多言，接过它们郑重地放进衬衣左边口袋，陈佑其转身下山。回望身后的老人，陈佑其心里有些伤感。

“我走了，我一定会回来看您的！”

“去吧，山路崎岖，多加小心。”

。。。。。。

明明上山只用了两个小时啊。。。

天边最后的光亮也消散了，陈佑其打开手机闪光灯，在漆黑的山路上小心前行了一会，摔了个跟头后放弃冒险走夜路的想法，略作犹豫输入紧急号码，但或许是山里信号不好，没能打通。

没办法，得在山上过夜了。陈佑其挑了个能挡风的角落席地躺下，数着星星渐渐入睡。

天亮之后再次出发，在山上一眼就能望见的小镇始终没有在自己的视野里出现过，取而代之的是看不见尽头的高大森林，这让陈佑其有些不安。

终于走到山脚，此时手机依旧没有信号，定位功能也用不了。

或许走一走转一转，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但看看林间比自己还高的草丛。。。一定会迷路的吧。

正纠结的时候，草丛动了，它高高地升至半空，睁开一双闪烁凶光的竖瞳。

看到巨蛇的刹那，陈佑其感觉到身上每根毛发都炸开了。

距离太近，跑不掉的。快想想办法！

危急时刻，陈佑其突然有了某个猜想，掏出老道士给的铃铛用力摇晃，发出的却不是铃音，像是某种鸟类的啼鸣。

巨蛇惨叫一声逃走了，但劫后余生的陈佑其高兴不起来，他抱着最后的希望重新返回山顶，夕阳中找不见道观的影子，只有一颗枝叶茂盛的老树。

靠在孤零零的老树旁，陈佑其用发抖的手为自己点一支烟，尝试冷静分析，但其实他很清楚自己回不去了。

啧。很快他放弃了思考，走上未曾设想的道路。

“运气好而已。我上传的源码其实不少，但大部分连自己都看不下去，能被前辈们引用的也只有这一次。”

“结果最重要。你做到了就是好样的。”

。。。。。。

老道士送陈佑其来到山路前，忽然笑着说：“那个时候，你说自己摸底考的成绩离上大学还差得远，离大考只有最后一个月，我原以为你会许愿考上大学或是求个升学签，没想到你扯开嗓门喊什么‘再也不贪玩’、‘一天五张卷子’、‘绝不放弃’。我一直很好奇，那个时候明明你一心想考上大学，为什么许的愿望对大学只字不提？”

告假返回家乡与父母安排搬家事宜，又和一位远房亲戚约定好老房子由他买下，等忙完这些，假期还剩下两天，陈佑其便循着记忆找到位于后山上的一间道观。

“真的只是运气好罢了，如果那位前辈没在采访里提到我，在大都会安家？想想就行了。您可能不了解，现在科技进步日新月异，技术迭代越来越快，我工作五年了，反而比不上刚毕业的时候。以前会打字就能写代码，现在不研究线性代数不精通建模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程序员。”

“道长记性真好。”

“山上闲来无事，总会多琢磨香客的想法。”

“过去这么多年，当时是什么心态早就忘了，不过现在的我觉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应该自己努力争取才对。那个时候我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陈佑其真诚地解释道：“因为我不知道神仙该怎么帮我实现愿望，就算把试题全都改成我写过的，也得我写过那些题，上了考场还记得它们才行啊。”

聊了一会，老道士问起自己的近况，陈佑其展示起自己在大都会的房子钥匙，“新上传的源码被业内前辈引用了，接受采访的时候他专门提到我的名字，公司因为这事给我涨薪两级，这才有在大都会安家的底气。”

老道士看着年轻人腼腆中透出骄傲的笑容，满意地竖起大拇指：“我早就看出小伙子有出息，我从香客那里听说过，能在大都会站稳脚跟的人，都是好样的。”

将崭新的钥匙放进衬衣左边口袋，陈佑其长呼一口气，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自己不再只是这座大都会的过客。

“对了道长，台上有三个神像，我许三个愿望应该不过分吧？”

“这倒没什么说法，不要违背本心即可。”

闭眼许好愿望，陈佑其接过线香认真三拜，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该下山了，便向老道士提出告辞。

“每一道题，每一段代码都比之前写得更快更好，这些只有我才能做到，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不断超越自己，剩下的看运气。”说到这里，陈佑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老道士清楚看到年轻人在说出自己内心想法时眼里的淡金色朦胧光芒。

“当初你上山可是两手空空，看你是个学生没和你计较，如今衣锦还乡，可不能小气。”

。。。。。。

观里的老道士依然健步如飞，时隔多年，他还是一眼认出了陈佑其，沏茶招呼他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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