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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能不朽

第七十九章无名

不过贵族与富户可以如此自信,国君们却不能,氓隶死得多了,总得有人负责,还有比国君更适合的负责人吗?而且,放任贵族与富户吸纳流民,地方越来越强大。

不管是为了无聊的良心还是为了自救, 国君都得赈灾, 而要赈灾就得有粮食,哪里有粮食?

贵族家有粮食,地主富户家有粮食, 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些口口声声表忠心的人是不会愿意割肉的, 能拔两根毛都是有良心的,遗憾的是拔两根毛远远不够。甚至于,灾年才是发财的天赐良机,囤积居奇,不论粮价有多高,只要不想饿死,就有得是人愿意倾家荡产甚至卖身为奴就为一口饭。

无名也不知道该说那些赚钱天才们是有脑子还是没脑子,说他们没脑子吧,还知道用粮食买难民中的青壮为自己的奴隶,再从中挑选一部分培养为私兵。说他们有脑子吧,难民那么多,贵族和富户根本吃不下全部,仍有大量的难民因为买不起粮食也无法卖身为奴而濒死。

当然,也可能是自信自己的私兵兵强马壮,不怕流民冲击。

再然后,暂时没下文,想看更之后的,还得过段时间。

第二精彩也是最有效的便是兖州,辛筝手起刀落砍了五千多颗人头,然后在朝堂上表示粮食欠收,前线正在打仗,缺粮,吃饭的嘴太多,粮食不够吃,得减一些吃饭的嘴,有异议的请勇敢的站出来。

话说得当然没这么粗暴,但意思是表达到了。

开天辟地以来头一遭有人这么干,以至于无名第一反应是辛筝死了没,继续往下看,没死,连造反都没发生。

这不合理。

古往今来凡是动到大户利益,就没有不动荡的,超过九成九的案例以国君被杀或被架空告终,只有极少数的案例是国君干掉了大户。

不论谁胜谁负,都不可能不发生造反事件。

无名思考了好一会才慢慢回过味为何兖州没发生造反。

兖州的兵权是完全控制在辛筝手里的,没有任何人有私兵,要造反也得有兵。

兵有两种来源,一是封地对贵族有义务的庶农,但辛筝不搞分封,甚至为了避免官吏把治下变私产,不允许在祖籍为官,并且在一个地方任期短则三年,长则十年,超过十年就必须换地;二奴隶,然辛筝废奴,谁畜奴就全族乱葬岗。

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辛筝不许人养私兵,但底下人还可以养门客,门客不是私兵也不是奴隶。

然,养门客是要花钱的,要让门客和私兵一样,更花钱,而兖州境内,没有任何人有这个财力。

被辛筝灭亡的国家,王侯贵族不是全族乱葬岗便是全族打包发配陵光半岛。非贵族的地主大户,辛筝也给了两个选择:一,用土地换权力;二,你看着这刀利不利?绳子结实不?炎洲的自然风景美不美?

这种犁地式清理的结果便是旧势力被拔得干干净净。

新贵们纵是有心效仿旧贵,但凡是赚钱的东西都被辛筝给官营了,伸手就等于向开门红发出热情的邀请。而不对写进刑法里的东西下手,很难积蓄起能媲美旧贵那般撼动国君权力的底蕴,考虑到辛筝的性格,显然不会等人架空自己了才做出反应,肯定半道上就会做出反应,轻则送人全族炎洲终生游,重则全族乱葬岗。

兖州根本就是辛筝的一言堂,哪怕她指着一头鹿说那是骏马,少部分正直的会保持沉默,大部分人则会称赞此千里良驹也。

无名忍不住叹道:“这大概是每个国君的终极梦想了。”

不过,无名眉宇间划过一抹疑惑,这会是辛筝的终极梦想吗?

虽然相处不多,但一个能与灾难君王处得来的人,无名着实无法相信那人的精神状态是正常的。而一个精神状态有问题的人,显然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度。

而且,人在达到了梦想后都会放松下来,辛筝可一点放松的意思都没有。

看完了情报,无名继续投入即将到来的战争中。

因着联军中唐国与防风国势最大,这俩拍板要打,联军不打也得打。

纵然有人想保存实力,也需要考虑后头紧盯着的唐国与防风国,而且为了让联军用心去打,唐侯采纳了谋士的建议,许诺了联军大量利益,利益动人心。

第二次湟水之战开启。

在大部分人都认真打不划水的情况下,鏖战三日,湟水为之赤,联军终于突破兖州军的第二道防线,攻城拔寨,一路推进,势如破竹。

最重要的是,尽管兖州军抢收了许多作物,但饿得嗷嗷叫的联军来得太急了,仍有大片田地没来得及收割。

尽管为了节省时间兖州军种的都是牧草、麻累、球葱、甘荀这类长得快的作物,但杂粮也是粮食,甚至与牧草除了可以当鸡鸭鹅牛马的饲料,凑合一下人也能吃。

随着战局的推荐,无名的眉头也越发紧蹙。

因着这段时间无名帮忙搜索了不少范围,有心回报无名的丹颉问:“将军可是有烦心事?”

无名看了眼丹颉,有点好奇丹颉生长的环境是什么样的,这人是懂一定军事常识的,但他的军事常识与元洲的人有差别,道:“我感觉怪怪的。”

丹颉不解,局势一片大好,哪里不对了?

无名解释道:“他们种了牧草喂养鸡鸭鹅增添餐食,但这一路走来,我看到了绵延起伏的牧草田,却未看到一只活的鸡鸭鹅。”

倒是鸡鸭鹅的毛发现了不少,显然养的鸡鸭鹅在撤走之前就被宰杀食尽了。

“还有村社里聚,全都是空的,井里也扔了动物尸体。”无名一边说一边理顺了思绪。“这不像败退,至少不像纯粹的败退。”

丹颉问:“听着像是有计划的撤退,莫非他们打算放弃湟水之地,死守虎跳峡?”

在其位谋其职,现下既然端着无名的饭碗,丹颉自然也恶补了不少职业常识,湟水盆地两个关口,分别是东边的虎跳峡与西边的襄仪,这俩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

守虎跳峡无疑比守湟水更容易。

无名沉默,说不上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辛筝不会放弃湟水之地。

思考片刻,无名决定出去转转,看看兖州军控制的地区都是什么模样,越细越好,唯有了解得足够多她才能猜到兖州的心思。

一路所见,良田阡陌,甚至还有水渠、水车、窑炉,更甚至于一些来不及耕作的田地里,还种上了树,无名辨认了一下林木的种类,全都是可以打家具盖房子的木料。又瞅了瞅路况,这些人还将大大小小的道路给维护了,包括但不限于军队需要的。

无名瞬间明白了为何自己总觉得怪异。

很显然,兖州军是认认真真的准备长久经营的。

兖州绝不可能放弃湟水之地。

溜达了一圈,再回到联军营地,一回来便听到了最新消息。

兖州军撤退的时候因为太仓促的缘故,不少战俘都没顾上,便给人跑了。这些人被俘虏的时候有听到兖州兵卒说兖州遭了灾,所以不打了,放弃地形平坦的湟水盆地,退守虎跳峡,用最少的兵力以虎跳峡拒联军。

非常合理,但....无名思考了须臾,决定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悄无声息的在之后的时间里不着痕迹的与最前线拉开了距离。

收割了粮食,吃上了饱饭,兵卒们原本的锐气也钝了下来,打到虎跳峡前时一个比一个出工不出力。

即便是联军的将领们,在硬啃了两口虎跳峡,体会到了天险何以为天险后也纷纷产生了退缩心里,正好冬季到来,纷纷以冬日天寒不利作战为由缓了攻势。

唐侯虽然很想继续啃,但自己手下的军队同样不想大冷的天去死磕天险,没奈何,只能先缓缓,待春暖花开再继续。

最开心的大概就是丹颉,因为不需要打仗了,帮他搜索的人手也增加了。虽然天寒地冻,但丹颉给得太多了。

他帮着打赢了不少仗,无名给了他不少财宝做为奖赏,本来想给爵位土地什么的,但丹颉只想要财宝。冬日时用财宝雇佣能雇佣到的所有人手帮忙找墓,找可能幸存的遗迹残骸。

无名见此虽无言,却也没说什么,丹颉的目的太明确太纯粹了,若是阻止他,很难说他会不会跑去投兖州军。

比起关注丹颉,她真正需要关注的是兖州打得什么主意,折腾这么多,她才不信兖州没有下文。

冬日天寒地冻,再加上小冰期,在室外吐一口唾沫摔地上都是两瓣,想打也打不起来,但冬季一过,肯定再次白热化,尤其是春种农忙时。

氓隶出身的徙卒担心自己家里的地忙不过来,税赋可不会因为你人手少,种不过来就少收。

便是甲士与贵族,哪个不是家中良田千亩万亩,奴隶万千,春种同样很重要,尤其是他们是带着自己不少青壮劳力的,同样惦记来不来得及播种。

在联军思乡时,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干得好就能让联军自行退去。

无名的推演是对的,但她推演对了结尾,却没推演对开头。

本以为冬日是唐侯的舞台,为了让后方的诸国老老实实的提供粮草,也因为觉得兖州军不会在冬日活动,唐侯让人带兵去敲打了一番,然后——

兖州军下手了,下第一刀选的时机着实不按常理——天寒地冻的冬季。

室外滴水成冰,正常人莫说出兵,便是出门都不想的时间,兖州军出兵了。

联军心里问候辛筝祖宗十八代的发现兖州军的数量翻了一番,很显然,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兖州给蒲阪增兵了。但要增这么多,辛筝极可能将征的兵全都塞到蒲阪战场来了。

辛侯你对界谷、璧山南与扶风峡怎么这么有信心?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这么冷的天,手握在兵器上都要担心黏在上面,兖州人你们不冷吗?

无名不在最前线,倒是有足够的时间来理清疑惑,兖州人身上穿着一种用羊毛纺线再织成的衣服,就在甲胄的里面,穿在身上非常的暖和。而且她在兖州兵卒的身上闻到了浓浓的羊肉膻味、姜味以及辣角味,不论哪个都是增强御寒能力的食物,味道很重,显然不是短时间食用这些。

兵卒的手脚上也涂抹着蛇油与羊油制成的防冻膏,一个人的皮肤就那么点多,涂不了多少膏,但数十万大军,并且天天涂抹,需要宰杀多少蛇与羊炼油?

旧的疑惑去了,新的疑惑也来了,姜与辣角也就算了,只要有地就能种出来,但羊肉,兖州从何得来的供数十万大军长期食用的羊肉?

龙伯?

龙伯的确能提供这么多羊肉,但距离太远了,运输成本都超过羊本身的价值了。

对于无名的疑惑,倒是丹颉给予了解答:“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养的?”

无名懵然的看着丹颉。

丹颉道:“虽然你们是农耕为主的文明,但农耕与畜牧并不冲突。尤其是听你们的意思,兖州地广人稀,而我看到的那些牧草明显是多年生的植物,一茬种下去,哪怕大部分时间放着不管,也能一直生长。而农耕有农忙与农闲,哪怕主要精力放在农耕上,也不耽误放养牛羊。”

古妖与无启都是这么搞的,反正地广人稀,干脆农耕畜牧一把抓,错开忙碌期就行。

无名想到了羽族,说起来羽族好像也是农牧二元并存,只是羽族的农不是种植禾本作物罢了,只是虽理清了疑惑,却也无用。

兵败如山倒。

天寒地冻,因为不怎么活动的关系,吃得也就少,体力本就虚弱。再加上冬日易生冻疮,贵族与甲士、精兵还好,不是有人伺候,有最好的资源便是有资源倾斜,但大部分徙卒是没有优待的。军中医疗资源稀缺,当然,哪怕宽裕也没用。徙卒们又不是第一次长冻疮,而是年年生,冻疮只要生了一次,就很容易复发,需要耗费的医疗资源太多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俘虏。

既是自己这边的俘虏也是那些被放回来的俘虏。

因为医疗资源的稀缺,兖州军的兵卒在被俘虏后都会兼职起医工的活,无光有留意过,这些医工着实多才多艺身兼多职,还积极教来看伤的人读书识字,教导他们道理。

这也让无光万分庆幸自己治军严的同时也给了最好的待遇,医疗资源充裕,否则今日盟友们的遭遇就是写照。

并非只有她一个人发现那些俘虏的表现,但大部分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战争中的俘虏在有足够粮食的时候是不会坑杀掉的,而是吸纳其中青壮为己用。贵族们会讲究个忠诚与气节,哪怕被俘了也不会为敌人效劳,但底层的徙卒没这个顾虑,谁给饭吃就为谁打仗。如果不肯,只能说明给的饭不够多。

少数觉得有不妥的,军中不是谁都能享受到稀缺的医疗资源,现在有别的医疗资源.....上位者不许?这是要让兄弟们去死啊,干他娘的。

贵族的高贵血统与丰厚赀财,甚至强大的个人武力都显然不能阻止兵卒冲他们比划刀子。

虽然不是每个上位者都有脑子能意识到这点,但能够察觉不妥的人显然是有脑子的,很清楚阻止的后果,只能沉默。

毫无意外,这些医工在兖州军反攻时纷纷跳反,不仅跳反,还非常给力的说服了联军的兵卒放弃反抗。

曾经兖州军俘虏最后又逃回来的俘虏,怎么说呢,他们回来时身体状态以及对自己经历描述佐证了兖州俘虏的话:兖州善待俘虏,不杀俘,给吃饱,偶尔还有肉吃,还能读书识字。

既然投降不会死,还能吃饱饭,且对方一看就是自己打不过的人,为何还要反抗?

少数如无名这般手里的兵卒不会因此降的,又无意牺牲在前,以至于反攻结束,宜清点成果时发现斩首七万,俘虏十五万。

宜看完汇总的公文后第一反应是伸手沾了点碗里的水摸了摸自己的鬓角,手上一片墨渍。

这场战争打得太痛苦,她原本的三千青丝因为巨大的压力白了不少,两鬓更是一片斑白,但将军莫名其妙白了头容易影响士气,她便用墨染了头发。

有墨渍,说明之前的压力与痛苦不是做梦,而自己之前的痛苦不是做梦便是联军那边开始出大问题了。

大君说的火上浇油的良机或许到了。

税赋、食物、农具、盐....林林总总下来, 支出是大于收益的。

寻常年岁尚且如此, 遑论灾年。

濁山侯令心腹重臣向大户征粮平粮价,结果大户一个个哭穷,心腹重臣非常干脆的撸起袖子,既然你们不肯拔,那我自己来吧。

然后,有一家大户被逼得上吊死了,无名阅览至此时差点喷茶。

回到营寨后梳理自身为即将到来的硬战做准备, 寻常时划水不怎么需要技术,但之后的战争中划水对技术有要求,得多做准备与安排, 同时翻阅起了关于宁州、澜州与兖州的情报。

人在要饿死的时候可不会安安分分的饿死, 不给大人们添麻烦。

土地的收益只是贵族大户的进项之一,只是其中一项收入出了问题,又不是全面破产,锦衣玉食、山珍海味、美人如云的日子并不会因此受到影响,谁会傻得为此上吊?

还有一座粮仓被烧了,心腹重臣同那个吊死鬼起冲突便是因为吊死鬼的家族囤积居奇,她搜索蛛丝马迹发现了一座粮仓,里头藏了数十万石的粮食,不过还没来得及抄粮食吊死鬼就死了,粮仓也发生了大火,里头的粮食全都烧没了。不过受害者坚决表示粮仓都是不能用的陈粮,再加上烧得实在是干净,查都没法查。

理解你们不想拔毛,要捍卫自己的权力与财产,但也不至于这么直白吧?

旱灾会制造无数的流民, 史书中岁大/饥,人相食寥寥六字,现实中却是无数人的悲剧。

无名曾经出于计算过一户五口之家的农人一年的开支, 最终发现哪怕是寻常年岁, 开支也是负的。

要全力以赴再战湟水不是嘴皮子一动就能做到的, 无名答应帮忙,但自己地盘上也得先理顺, 很快告辞。

礼崩乐坏数百年,国君们除非不读书,否则哪怕是弱智也知道臣强主弱的后果。

一方想从另一方那里搜刮粮食,另一方一毛都不想拔,双方切磋不要太精彩。

最精彩的莫过于濁山国与兖州。

直觉告诉无名,濁山侯绝对不会妥协,继续往后看,那名心腹重臣因为逼死人被下狱了。

然后,濁山侯也不知与大户们谈了什么,那名重臣吃了一顿牢狱之灾后还是被放了出来。

氓隶买不起粮食可能会改行当盗匪上手抢?

这三州同豫州最近, 不可不关注,尤其是这个时候, 后方的异动往往会影响到蒲阪战场。

澜州的地理位置比较好没遭旱灾, 但也没事, 遭的是洪涝灾害。兖州与宁州都是旱灾, 为了解决麻烦, 国君与架空了国君的权臣们可谓各显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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