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收容中心

“那还泡吗？”

“我不是告诉你有特殊情况吗？”

“谁能想到是这种啊！你就不能说的再直接点？”

“咳…”王锦少有地被噎了一下，不再说话。

长久的沉默后，他再次开口。

啊…不是指没看够，而是指印记。

神使身上没有灰色火焰印记，就连他都不是预言中解放被囚之神的人。

奇怪。

“你最好把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神使捏起毫无威胁的拳头，在王锦面前晃了晃。

“了解。”

“…不行，我信不过你。”莲沉思几秒，伸手扯住王锦的头发，“你给我说！”

“怎么突然就刑讯逼供了！？”王锦面色复杂，“你倒是问啊！”

“刚刚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身上这些伤疤…都是怎么来的？”

莲轻咳两声。

“我，我可没有担心或者想多了解你的意思，就只是…等价交换。”

——

幸福总是如出一辙，不幸却多种多样。

王锦的述说简明扼要，可惜仍旧花了些时间。

等到他说完，池水已经不再那么滚烫了。

“这样啊…”莲抱住膝盖，蜷缩起来。

原本就娇小的体型在副作用的影响下变得更加纤细，光滑的背上能看到凸起的脊椎。

“原来你快死了，我都不知道。”

“也没那么快，”王锦伸了个懒腰，“被囚之神身上的封印要是能起作用，说不定就不用死了。”

“倒是你啊，做好准备了吗？”王锦偏过头，“到了终北大陆之后，我可是会杀掉你的。”

莲轻轻嗯了一声。

没能像以前一样得到斗志满满的回应，王锦意识到了什么。

他缓缓向下滑去。

原本只到肩膀的水没过脖子，王锦微微仰起头，微长的黑发漂浮起来，“莲，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很多呢，”莲轻声回应，“以前没有，可我今天打败了堇，这些死去的想法突然就回到了脑子里。”

“我想去更多地方看看，养更多猫，哪怕只有一半的味觉也要吃各种东西，然后…我还想重建冷冽者。”

“还在考虑这件事啊。”

“当然，”莲笑着点点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就不让他们杀人了，每位教徒都能领养一只小猫，周末还有免费的牛奶，很棒不是吗？”

“嗯，很棒。”王锦望着天花板，听着莲说他的梦想。

学一门乐器，试着自己做菜，照顾小猫长大，再参加一次大胃王比赛，听歌，阅读，学着玩游戏。

都是很普通，很简单的小事，是他曾经尝试过却被堇毁掉，如今重新回忆起来的梦想。

说起这些时，莲笑得很灿烂，淡蓝色的眸子纯粹如冰，倒映着身旁的少年。

真开心啊，莲想着。

他已经离开了那口井，被鸟喙衔住翱翔于天际。

蜗牛这辈子只能飞这么一次，他要好好享受耳边呼啸的狂风。

不过——

哗啦。

水波涌动，莲站起身，面对着王锦。

“我知道，美好的未来不应该属于一个恶人，总不能杀了那么多人再毫不在乎地向前迈进。”

“害虫有怎样的结局都不为过，我不会拒绝为自己的过去买账。”

“可…我不打算束手就擒，哪怕对手是你。”莲垂下眸子。

“如果能活下去，我会尝试着背负过去，继续前行。”

“所以，”

神使俯下身，伸出手。

梦幻般升腾的白雾中，水珠从玲珑的身体与湿漉的长发上滚落。

莲点了点王锦的嘴唇，笑容灵动而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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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全力把我吃掉吧，白鸟。”

——

黑船。

元气大伤的他们暂时不想再与塔纳利昂发生冲突，降落点选在了城外的森林。

滚滚黑烟逐渐散去，巨大的空洞却不会就此恢复。

灰白色的雨点落下，幸存的船员们拉开防雨布，以免船舱里被淋湿。

他们倒是没有多少吃了败仗的失落。

精神重铸装置让所有人的情绪趋于稳定，何况他们只是享受厮杀的过程，结果并不重要。

当然，难免会有人抱怨两句，毕竟黑船最后掉头逃跑的样子实在不太好看。

而这“夹着尾巴逃跑”事件的始作俑者，正哭丧着脸，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好了…好了，不难过了。”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闪烁着淡淡荧光的女人拍了拍莉莉丝的脑袋，“给我点时间就能修好，没关系，没关系。”

“黛薇真是的，我进行一次自我检修，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这次…确实是我考虑不周。”黛薇叹了口气，“王锦很强，跟以前那些船长不同。”

“我指的不是这个，”女人摇摇头，“是你和莉莉丝的事。”

“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谈。”她伸出带着金属光泽的手掌，对黛薇笑笑。

——

破损的围栏边，黛薇和女人并肩站着，看着灵界的灰色雨点簌簌落下。

她们身后不远处，穿着白大褂的船医小姐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

飞鸟缩回差点暴露自己的蛇尾，继续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飞鸟的观察日记·第二篇。

今天见到了亲手创造黑船的炼金术师。

听王锦说过，她的能力类型是概念武装，详细点讲，大概是把生物转变成机械。

会有这样的外表也就不奇怪了。

她看起来像是个大型的…全息投影，从皮肤到衣服都闪烁着那种投影才有的淡蓝色光芒，

可她偏偏又有实体，外表是个很年轻的女人，或者说女机器人…？

话说这身衣服乍一看有点像初■未来啊，不知道唱歌会不会很好听？】

“要让她继续偷看下去吗？”

“没关系，反正听不见我们在说什么。”黛薇望着窗外的景象，“那只塞壬是新来的女巫，好奇心旺盛些也很正常。”

“你对这样的人向来很有耐心。”尼科笑笑，“我们很少在灵界驻足这么久呢…这会不会让你想起以前的日子？”

“你知道的，我指的是你还没遇到莉莉丝那个‘以前’。”

“居然又来刨根问底…”黛薇无奈地摇摇头，“没什么可怀念的，那时候的我浑浑噩噩，活得像是普通野兽。”

“伊恩跟莱恩听到这种话说不定会发脾气呢，他们可是在努力把你培养成淑女。”

“所以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哈哈哈哈…”

黛薇和尼科对视一眼，轻声笑了起来。

短暂的沉默后，尼科再次开口。

“黛薇，在说接下来这些话之前，我想让你知道。”

“我很在乎你和莉莉丝，你们是我在漫长岁月中唯一的牵挂，我希望你们都开心点。”

“…莉莉丝的情况不太好。”

“尼科，”黛薇的表情严肃下来，“如果这就是你要说的话，我没兴趣陪你聊。”

“莉莉丝很健康，她只是心情不太好。”

“黛薇…”尼科双手放在身前推了推，示意黛薇先听她说话。

“我们还是按照以前那样，把莉莉丝分成‘孤儿院的女孩’，‘喝下不老泉的皇帝’，以及‘现在的莉莉丝’，好吗？”

“皇帝主动告诉你，她愿意接受黎明计划的改造，对不对？”

黛薇沉默着点头。

“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尼科的眼中带着悲伤，“代表着她再也没办法抵抗自杀冲动，进一步放弃了人格与尊严，换取陪伴在你身边的时间。”

“换成以前，哪怕仅仅是十几年前的那个她，也绝不会让你这样做。”

“黛薇，你应该明白的。”

尼科的劝说很平和，黛薇的脸上却显出几分不耐烦来。

“…我不知道怎么劝你，但我带来了一位老朋友。”

尼科轻轻向后退了两步，露出身后的人影。

乱糟糟的头发，乱糟糟的胡子，还有一身火焰般的红裙。

心中的忧伤被老友重逢的喜悦冲淡些许，黛薇微笑着点头。

“理查德，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理查德拎着琴箱，对黛薇颔首致意。

“去喝一杯吧，过段时间大家就都醒了。”尼科招了招手，“重逢很难得的，要珍惜每段缘分。”

“所以说…龙之惜别的副作用原来是这个，哈…哈哈。”裹着毯子的王锦干笑两声，“听说恒温动物的性别跟孵化温度有关，看来对应在了这上面。”

莲瞪着王锦，沉默不语。

神使是如假包换的男性没错，可在副作用的持续时间内，泡在温水里的他…会暂时变成她。

这是很微妙又很神奇的转变，好在不影响王锦探求答案。

哗啦。

“别用那种眼神盯着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装着热牛奶的木盆晃悠过来，莲伸手拿起，重重敲在王锦头上。

“嘶…好疼。”王锦揉了揉脑门，“别那么小气啊，又不是你原本的身体。”

“看够了吗？”莲冷哼一声。

轰！！

寒风呼啸，他又变了回去。

“变回来了，”莲低头看了看身体，松了口气，“都说了我怎么可能是女…”

“你到底什么毛病…”莲捂住脑门叹了口气。

——

五分钟后，神使把半张脸埋进温水里，看着漂浮在面前的一连串小黄鸭。

“差不多。”王锦收回目光，擦了擦鼻血。

还真没有。

“怎么直接？说我其实是女的，然后祈祷你不会把我当成堇一瓷砖砍过来？”

王锦把杯子调转过来，温水浇在莲头顶。

“你有毛病…唔！”莲猛地捂住嘴，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再次变得尖细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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