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杀生道

他叫“五娘子”——因为他长得比女孩儿还要好看。

他自知事之日起就知道阿爷很厉害，还听风白郎君说，“阿郎是天命风流的绝代美男，天下所有的女人包括皇后贵妃都想嫁给他！”

他很紧张地问风白郎君，“风白，你难道也想嫁给我阿爷？”

他笑了，可很快又问道：“那那你变成女人之后呢？”

风白郎君脸一红，附在他耳畔小声说道：“那个时候娘子就是男人啦，我嫁给娘子。”

他不明白好友为什么会选择死，或者说，他不相信真的有人能算到五千年后的事。

听到小家伙主动开口，神鹤空海很惊喜，却又很沉重。

他觉得好友愚蠢，所以不想谈论李淳风犯蠢的话题。

“因为他说了不该说的话。”神鹤空海叹道。

小家伙不懂，“是圣人让阿爷说的，怎么就不该说了？”

神鹤空海说不上来，或者就算说得上来，也不觉得一个五岁的孩童能听得懂。

“神鹤先生，我都能懂。”小家伙竟看透了身边这位大人的心思。

神鹤空海暗暗一奇，心想这孩子不愧是大唐天师之后，叹道：“他当着圣人和文武百官的面卜算大唐气运，并公然说了出来。”

阿爷从未算差一丝一毫，看来是算到了近似于甚至就是大唐气数将尽的卦象，小君羡问道：“阿爷说了什么？”

神鹤空海道：“他说了两条谶语，其一是：素灵死而王迹开。”

这是何意？

小君羡问道：“其二呢？”

神鹤空海一叹，“廿年后，云雷贼寇叩关，今上御驾亲征，暴毙于倾天关城楼，身首异处。”

风平浪静，海船悬在海深处，不再前行。

江湖传说东海上有仙人左长风，可谁也不曾真正见过，大海茫茫，寻仙无异于痴人说梦。

船老大最后又劝了一回，无奈船客仍是执意要下船，正是“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只得放下备好的木槎，又给神鹤空海俩人备了一个月的食粮，掉头返航。

海上浮槎缥缈，星夜更有鱼龙。

小君羡不觉得孤独，也不觉得害怕，流离失所，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抬眼观星，小家伙努力回想风白的音容笑貌——他害怕遗忘，尤其是忘记风白郎君。

但漫长的岁月，长久的别离，终究还是会忘掉的。

他恨自己不会丹青，转念又想，就算会也要笔墨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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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就算笔墨纸砚都有了，能画出风白郎君的样貌留在身边，多年后，风白还能是一样的容颜吗？

神鹤空海坐在木槎上，放出一根钓竿，静候鱼龙来食。

他的鱼钩却是直的。

他虽然出身扶桑，却极向往中原，在中原的十余年里，他早就听说过“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他不敢自比于姜太公，但“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他总归也有些遗憾，身为刀客，却与新出的刀界翘楚太史神龙擦肩而过。

他没有时间去找太史神龙比试刀法，也没有专注的空间。

他必须先完成好友的请托。

水波突然异动。

赫然，神鹤空海被不远处的一道水墙拉紧了神经，迅速起身喝道：“羡儿，到我身后来！”

小家伙尚不知危险来临，跑到神鹤先生身后，急问道：“神鹤先生，怎么了？”

神鹤空海道：“若无法避免葬身大海，你怕不怕？”

小家伙怔了一下，应道：“有先生在，我不怕！”

闻言，神鹤空海朗然笑道：“好样的！”

说话间，巨浪已逼近！

小家伙终于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瞪大双眼，惊恐地凝视着，心里却道：“不怕！不怕！”

“若，你也要抓瞎双眼吗！”神鹤空海遽然大喝一声，所谓“若”者，海神也，所谓“抓瞎双眼”，是不满李伏芝斩首好友，由此推及眼下危局，遂骂海神还欲吞噬好友的遗孤！

“九千断·斩！”爆喝一声，神鹤空海催动全身真元，双刀狂斩，生生破开水墙！

小家伙目睹神异，张口结舌。

他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不敢相信单凭人力就能劈波斩浪！

飓风轰然一扫，小家伙站立不稳，拼命扯着神鹤空海的衣襟，叫道：“神鹤先生，我站不住了！”

闻言，神鹤空海迅速把左手刀横着咬住，空出手来抓住身后的孩童，右手仍奋力挥刀！

人力有穷，终将筋疲力竭。想到极有可能出现最坏的结果，神鹤空海咬着刀，喉咙里发出悲壮又绝望的低吼，似落入死地的野兽一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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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看飞鸟翱翔——自由自在，多好啊。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黯淡，或许，是想到自己这一生都不可能自由自在。

郁结在心，他终于开口，问站在身边的中年男人，“神鹤先生，阿爷不是应帝命卜算吗？为什么还会触怒圣人？”

中年男人叫神鹤空海，是一名扶桑刀客，所习“一尺双刀术”诡异凌厉，在中原武林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人物，若只论刀法，跻身前三甲当无问题。

俩人一大一小，小的约莫四五岁，双眸清澈，却拧紧眉头。

又或许，是想念他的父亲了。

眼下，他遵守诺言护送好友李淳风的独子出海寻仙。

他很想逗身边的小家伙说说话，因为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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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鸥晃着脑袋，似在逗他开心，又似乎在说：“不怕，不怕。”

他松了手，笑着催道：“飞吧，飞吧。”

一只海船在波涛中起伏，两名船客静静地站在甲板上，不知要飘向何方。

他姓李，双名君羡。

他的父亲是大唐圣域天师，是应命帝王降妖伏魔的道门翘楚，是天下桃棘师的统帅，有通天彻地之能，前知一万年，后知五千年，深得圣人青睐。

所以他想不通——圣人为什么要杀了阿爷！

小家伙总是一声不吭，久而久之会憋出心魔来，可又不知道怎么逗才合适。

终于，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风白郎君笑着说：“女人才能嫁给阿郎，我还小呀。”

他心里有着极深的疑惑，却一直闭口不问。

倏然，一只海鸥滑翔着落在他头上。他吓了一跳，抬手把海鸥抓了下来，摸着海鸥的脑袋道：“海鸥啊海鸥，我不是鱼，我也不是小岛，我是人，肚子还饿得很，你不怕我把你抓了炖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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