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灵

那女同事声音不大，可是还是一字不落的入了他的耳朵里头。一听这话，张青阳只觉脸皮滚烫得厉害，他接起电话，很不耐烦的冲着对话口就是一顿歇斯底里的暴哮，“不是说了嘛？工作忙着呢！晚上再说啊……”

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他都不敢去看同事的眼光，心里暗忖，铁定要被大家嫌弃了吧？

“叮铃铃……”

张青阳一听，脸色立刻就变了，堆满了郁豫之色。一时间，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的尴尬气氛，又死灰复燃了起来。一时间，直觉得这手机铃声格外的刺耳。

“接吧！我们的‘考古专家’！”那女同事笑吟吟走开，走得远了又笑道，“真没见过对自己这么抠的男人，谁要做她女朋友谁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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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滑落。

他怔了一怔神，还不敢相信他自己耳朵听到的话，结结巴巴的回了一句：“什么……什么？”

“你妈快死了！？”

电话那头仍旧传出这五个刺儿的字眼。

这一回，张青阳确认过了不是自己幻听，整个人就不好了，此时此刻洒在身上的阳光，一下子如三冬飞雪，使得他寒彻骨髓，血液都要冻结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不禁赶紧追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啊？！”

“还不是青雨那个丫头干得‘好事’！”张父一提到青雨就满腹牢骚，开启了“数落模式”，一番话下来，张青阳听得那是云里雾里的。

“等等，青雨她又怎么了？”

听到“青雨”两个字，他一下子便更急了。青雨是张青阳妹妹。母亲的事怎么会跟她扯上关系了？他赶紧又追问。

张青阳想了解事情的全貌，奈何张父是个农村老大爷，一时光顾着数落张青雨了，他在电话这边一阵烂头焦额，急作一团。

这时候，听电话那头隐隐传来女子的哭泣声，张青阳料想是张青雨被父亲骂得哭了，更加急得上火，他也顾不得在场同事了，冲着佬爷机又歇斯底里的大叫了起来，“你别骂青雨了，有事说事好不？！”

在场几个同事又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张青阳，有几个人瞄了他两眼，咬着耳朵，窃窃私语着。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此刻只把一颗心系在电话那边的人的安危上。

“青雨她被那混小子甩了后，这不长进的死丫头就去跳楼想死又没死过去，连累着你妈心脏病发作，送进县医院抢救去了！”张父牛头不对马嘴的说着。

他又懵圈了，疑惑道：“母亲现在情况怎么样？”

听到已经送医院抢救了，张青阳登时心情好了许多。

“你妈心脏病本来就是老毛病了，当初医生就说了，得了这病的不经吓。你妹她从三楼跳下去，当时你妈就给吓得晕倒了。现在推到县医院抢救，就算治好了，也只是捡回来半条命！昨天付了你妹治疗费，已经没钱了。”

听到这里，张青阳终于听出来了，家里没有钱了。

张青阳瞄了一眼手里年龄和他相仿的佬爷机，他心里不由就是一酸。他现在也是用钱紧张的时候啊，别人都用上3g、4g智能手机了，他还在用着佬爷机。接个电话都怕把同事的大牙给笑掉了。这个手机还是当初他爸十年前在工地上做水泥工时顺手牵羊捡的。妹妹嫌弃它老土，父亲也嫌弃手机吃钱太厉害。张青阳便拿来用了。话说这机子质量确实好，这一用就是十年。

他对着手机喊道，“让妈继续治疗，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你还能有什么办法？手术费就要七万呢！人家说了，尽快凑够手术费，再不给钱的话，就要停止治疗了。”张父在电话那头仍旧不住念叨着，声音又激动起来了。

听到父亲报出的手术费，张青阳心里顿时一凉，如堕入冰窟窿一般。

七万元虽然不多，可是对张青阳这样一个打工仔来说，却是一笔小的数目。顿时，张青阳眉头一下拧巴成一团。

“钱我会想办法的。”一下子，张青阳说话便没有了先前的底气了。

挂了父亲电话，张青阳只觉眼前一片漆黑，仿佛到了世界末日一般。他喘着粗气，仰面朝天，心里面过滤着自己的好友的电话号码。拨通了一个，赶紧凑到耳朵边，连忙说道，“哎，是李哥吗？我青阳啊！最近家里出了一点事，借我一点钱呗！”

电话那头一听张青阳来借钱，语调立马便沉了下来，“哎！青阳啊！你不是不知道我家里那口子没上班，我一个人工作养活两个娃、四个老人的，实在不宽裕啊！”

张青阳挨个打了以前有交情几个好友电话打过去，对方刚开始时跟张青阳都是有说有笑的，一听他要借钱，立刻便没有笑声了，找许多借口来搪塞他。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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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电话那头就传来“嘟嘟嘟”断线的声音。

张青阳又厚着脸皮陆续打给他一起出来务工的几个老乡，东借西借总算凑到三、四万块钱。可距离7万手术费还差一半呢，他拧巴着眉毛，脸上神情凝重异常。

下午，张青阳没有去上班，向公司申请了七天假，在网上订了张飞机票，行李也顾不上收拾便打了个的士直奔飞机场去了。

飞机意外晚点。坐在候机室里，张青阳看着眼前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飞机仍旧不见起飞。他紧张的紧握着拳头，脑袋向后仰着，心里默默地数着数。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意在拖慢着脚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飞机终于起飞了，张青阳一颗心却又悬了起来，仿佛有根无形的线把他的心同远天边亲人的安危紧紧相联。飞机在空中飞行了三个小时后才到达机场，这在张青阳心里便如同过去了一年一样漫长。

当飞机落地后，他从飞机内下来，已经见不到太阳炽热的身影，天色阴沉得厉害，稍后怕是要有一场大雨。张青阳从机场出来，打着的士一路径直朝父亲电话里说的f县b医院奔去。母亲和妹妹正是在这所医院接受治疗。

这是一所在一片低矮的老城区怀抱里新起的医院。医院如鹤立鸡群一般突兀出来，使得万众瞩目。医院内外人潮如涌，进进出出。

张青阳行色匆匆的身影出现在f县b医院门口时，望着四周漠然的人们，他心一下子就慌了。着急找人的他，想找到个人出来问问路都难。

好不容易找到了医院大门，他忍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匆匆的来到前台。一看之下，心里登时就凉了半截。

只见，前台区域挤满了一堆男女老少，三个年轻护士伸着一双纤细的手，敲击着眼前的台式电脑，不时抬头瞄一眼站在巴台前问她话的患者家属们。张青阳被排到最后面。照这速度，恐怕太阳下山了都轮不到他咨询。

张青阳心里急作一团，舒展的眉心又拧在了一块去了。

“各位大妈大爷，我的事比较着急，让我先问一下……”

张青阳向身前的众人发出求援，希望能博得同情，先让他咨询一下。

“小伙子，尊老敬老懂吗？甭说你有急事了，俺们来这地方的哪个不着急啊？要不是有要命的事情谁还会乐意往这种地方跑啊。”有个矮小老太太回了头，用那白多黑少的眼珠子向张青阳一翻，就是把张青阳一通数落，操着一口土话，唾沫星子横飞，一顿倚老卖老的话语。

张青阳心情本就不好，挨了这一顿“无妄之灾”的骂，脸色就更加阴沉得厉害。

“叮铃铃……”

就在这时候，张青阳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急忙摸出来一看，是老爸手机号码打过来的。张青阳急忙接通电话，凑在耳朵边。

“青阳你这小兔崽子的打你十几个电话都不接，真不管你妈你妹死活了是不？好小子你有种！你当年考上大学时，我们又卖田又卖地的，都紧着你上大学，你妹掇学出去打工给你凑学费了，只盼着你有什么出息。你个小兔崽子稍有点出息就忘本了！？不管你妈你妹死活了是不！？”

电话一接通，就传出张父急促的声音，一通长篇大论式的大骂。原来，在张青阳乘飞机那段时间里，张父已经一连打了十几个电话过来了。

张青阳只好分开了喧闹的人群，避到阒静的角落，一边走一边说首，“老爸，你看我是那样的人么？！我这不是刚下飞机不久嘛，这会儿才到医院门口呢？”

“你个败家玩意，你很有钱是不？火车不坐坐飞机，那个东西老贵了你不知道咋地！？”一听说张青阳坐飞机来的，张父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末了才说，“你现在人呢？怎么不上来？！”

“不是啊！妈不是急着交手术费嘛？”张青阳连忙解释着，一边询问父亲的位置，“我现在已经在医院门口了啊！你们在哪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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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这话，张青阳脸皮子一热，宛如天大的糗事给人知道了去，顿感颜面无存，好不无地自容。只觉得四周许多双眼睛此刻都聚焦在他身上一般，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迅速瞄了一眼手机屏幕，“老爸”两个大字深深地映入了眼帘。他脸色就是一片阴沉。迟疑了一会，他还是摁下了电话接听键，凑在耳边，对着电话那头就是一通牢骚，“爸，干嘛呀！？工作忙着呢！没有事的话我挂了啊！？”

可他却从这句话中听出了悲伤的气息，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一向爱面子的他，见面子已经碎了一地了，也就不在乎多碎一点了，便耐着性子追问道，“爸，发生什么事啦？”

这句话要在5分钟前，张青阳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喝水怎么可能塞牙呢？可是5分钟后，他相信了。

还不等对方回应，他就匆匆的结束了通话，迅速的把手机塞进口袋里了。

张青阳老家在外省农村，在城里上班一般缝年春节才能回一趟家，如果赶上公司忙时，往往春节只能在公司宿舍独自度过；老爹这会儿喊他回家，料想是出大事了吧！

其实，在父亲打来第二个电话时，他就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了，父亲一向过于节俭，哪里舍得接连打两个跨省电话呀。

尽管料到出了事了，可是张青阳还得掂量着事情的轻重缓急，再决定是否有回去的必要？这回一趟老家的路费都赶上他半个月工资了。而且，真回去的话，还非得跟公司领导请个长假不可。

“叮铃铃……”

一连串手机铃声打断了张青阳的冥想，他微微睁开眼睛，眼中似有愠色，他的脸色变得不好看，迟疑了一会，他还是把手伸进了衣服口袋内，摸出黄屏的诺基亚佬爷机；同他一起晒太阳的还有两个同事，见张青阳的黄屏佬爷机顿时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有个较活泼开朗的女同事，一时没把住嘴，啐道：“这年头，还有人用这老掉了牙的手机呀！”

“人要倒霉起来喝水都会塞牙。”

“青阳啊！赶紧回来一趟吧！”

张青阳巨大的声音顿时招来了许多双眼睛，可没有等他把一句话说完，电话那头却响起了一个粗糙的老男人的声音。电话那头是张青阳的父亲，一个年入古稀的老人。

这声音只是说了简短的这么一句话，并没有多少信息量。

“你妈快死了！”

这五个字，灌入张青阳耳中如晴空里打了一个雷也似的，他吃了一惊，手机一抖，险些儿从手

张青阳佯装着若无其事和同事们寒暄了上几句，尴尬的气氛刚缓和了些许，手机又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就因为在这短短5分钟的时间之内，他接了两个电话。就是这两个电话，瞬间改变了他的认知。

这天晌午，阳光暖洋洋的，洒在人身上，好不受用。他站在阳光里，接受着伟岸上苍的恩泽洗礼。感受着光与热在身上交织，使他那卑微的灵魂也仿佛得到了伟岸上帝的救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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