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统山河

“好厉害！”戎装姑娘被彻底逗乐了，黝黑的面庞上顿时绽放出一朵花来，“我还以为这洛阳城里的老百姓见了晋王府的人都像兔子见到狼一样呢！”

“哎，你这话说得我可就得反驳了啊！”萧复成突然被激怒了，他扬起脖子，扯着嗓子叫道：“我们干嘛要跑？笑话！要不是刚刚这位……姑娘……突然出现，看我不把那些家伙好好揍一顿！”

原本严肃的戎装姑娘“扑哧”一笑，头上戴的唯一的首饰——一支银光闪闪的凤凰钗子——也随着晃动起来，过了半晌，她抬眼盯着萧复成问道：“好大的口气，你可知道他们是哪里的人吗？”

“你认得他们啊？”戎装姑娘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似乎感到不可思议，接着，她又略显调皮地问道：“既然知道他们的来头，你为何还敢跟他们动手？难不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

“不就是几个仗势欺人的爪牙吗？还用吃什么熊心豹子胆，我就是不吃饭也能把他们打趴下！”

这下，轮到戎装姑娘跟邓霄尴尬了。他俩对视了一下，邓霄赶紧出来打圆场：“这是我们凉国人的习惯叫法……二位，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小店也要重新收拾一下了。”

说罢，他又装模做样地冲那些正忙着收拾东倒西歪的桌椅器皿的小二们吼了一声：“都给我麻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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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对方已经下了逐客令，萧复成只好一拱手，带着梦月悻悻地走出凉宝轩。

“呸，这两个家伙，帮了他们都不说请咱们喝顿酒。”他不快地发了声牢骚，旋即才想起来问道：“哎，刚才没吓着你吧？”

梦月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一脸怨愤地说了一句：“我只是恼恨你没有机会好好揍那帮家伙一顿！”

“你也早认出来那帮家伙啦？”

“当然，那刀疤、那瘟神样，我当然记得！这种人一定要让他尝到厉害！”

“嗨，要不是那个穿一身戎装的女子出现，我肯定把那群家伙打地满地找牙！”

萧复成威风地挥了挥拳头，倒把街上跟他们擦肩而过的一个男子吓了一跳。

梦月却显然没有理会他的卖弄，只是自顾自地嘀咕道：“那个女子可真气派啊，我要像她那样就好了。”

萧复成赶紧奉承道：“像她？像她有啥好的！依我看，你比她好多了。你看她那么黑，就像是天天在烈日下曝晒的一样，而你……”

“可是她很威风啊！”梦月干脆地打断他的话，脸上满是羡慕之情，“你看她一出来，不但那个什么邓公子……服服帖帖地就像只猫一样，就连那个凶神恶煞的刀疤鬼，也被她三言两语就打发走了。你说她究竟是什么人啊？”

“这我可不知道。”萧复成为难地挠了挠头，奋力思索了片刻，才又答道：“不过既然那个邓校尉是凉国人，那她肯定也是凉国有地位的人吧。”

“嗯。”梦月赞成地点了点头，认真地分析道：“而且她好像能随随便便就去晋王府造访，可见不是一般的权贵显宦，莫非她是凉国哪个王府里的郡主？”

“凉国的郡主能这么随便就跑到咱们大齐国的京都来？而且还穿着一身戎装？我看倒很有可能是凉国的女将军。”

“什么？还有女将军？”

“咱们这是没有，谁知道他们那偏远的地方有没有呢。”

“也是，而且她只是戴着银首饰……不过话说回来，那幅画，是真好看啊！”

“你还在惦记着那幅画呢？我倒是不觉得有啥好的。”

“嘿，你这笨蛋，如果不是宝贝，那个什么晋王干嘛要派人来抢！”

……

待二人聊着走到与王腾约定好相见的酒楼时，却发现王腾早就在徐徐摇摆的“醉仙”旗下等候多时了。

“哎呀，你们怎么比我还慢啊！”王腾不高兴地耷拉着那张圆胖脸，嘟着嘴抱怨道，看上去活像一只被母亲遗弃而委屈万分的小猪仔。

没等梦月开口道歉，萧复成就走上去搂住他的脖子亲热地笑道：“我们遇到些事情，待会跟你好好说道说道。走，上楼请你吃酒去。”

“那我可要鹿肉下酒。”

“好咧，就知道你会吃！”

三人在人声鼎沸的厅堂里坐定，萧复成和王腾叫来小二点酒菜，梦月则抬起头来观赏悬在头顶上的各种彩灯。

“哎呀，梦月，你这钗子可真漂亮啊！”王腾突然瞥见梦月头上金光闪闪的孔雀钗子，不禁脱口赞道。

“是吧，好看吧。”梦月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孔雀翎“叮叮”作响。

“当然好看！”王腾拍了下正交代小二上坛好酒的萧复成，嬉笑着问：“你给买的啊？”

萧复成顿时脸涨地通红，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梦月笑嘻嘻地抢着回答道：“下次轮到你给我买礼物喽。”说罢，朝一脸窘迫的萧复成挤了挤眼。

“好咧！”王腾不假思索地就点头答应了。

待酒菜全部上齐之后，王腾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黑黝黝的熏鹿肉，丢进嘴里嚼了起来。

“嗯，不错，醉仙楼的鹿肉就是好吃！”他一边啧啧称赞，一边扯下一只油滋滋的烤鸡腿放进自己碗中，还不忘催着萧复成给自己的杯中斟满醇香扑鼻的珠玉琼浆。

“你看你这吃相，是饿死鬼投胎的还是怎么着啊！”梦月笑着打趣道。

“你们还真别说，今天我从早上就出去办差，中午就胡乱吃了两个馒头打发了，你们说我饿不饿？”王腾已经抓起鸡腿啃了起来，丝毫不顾及嘴边已经沾了一圈油。

萧复成一边跟梦月举杯碰了碰，一边问王腾：“昨个就听你说要出去办差，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还不许我多问。现在可以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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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去干嘛了？”

“哎呀，”王腾也举杯跟二人碰了下，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又费力地把口中的鸡肉咽下去，才抹了一把嘴上的油神气十足地说道：“我今天是陪王爷出去的，所以当然不好多说啦。”

“什么？陪王爷出去的？”其他俩人瞪大了眼睛，也顾不上吃喝了，不约而同地凑近王腾，兴趣盎然地追问道：“去哪里啦？干嘛去了？”

王腾见把二人的胃口吊起来了，更加得意了。他故意不慌不忙地夹起一大筷子芹菜放到碗中，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这芹菜和肉都好下酒，可就是没人帮着倒酒啊！”

萧复成赶紧应承道：“王大人，小的给您倒酒！”

见醇酒斟满了，王腾又抚摸着肚皮叹气道：“只吃了一只鸡腿，这还是有点……”

“没问题，这只鸡腿也给你！”急着听故事的梦月迅速将那只孤零零的鸡腿扯下丢进王腾的碗中。

“好吧，那我就说了！”王腾盯着鸡腿满意地拍了拍肚皮，“我陪王爷去晋王府了。”

“什么？去晋王府了？”

“对啊！瞧把你们惊得，别把眼珠子跟我瞪出来了啊！”王腾很享受这种掌控谈话氛围的感觉，举起酒杯美美地喝了一口。

“王爷去晋王府做什么啊？咱们王爷跟那个什么晋王，不是……不对付吗？”萧复成大惑不解。

“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王爷是去送礼的。”王腾像老师点拨学生一样摇头晃脑的，得意极了。

“送礼？王爷干嘛要去给那家伙送礼啊？”萧复成对晋王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且不说那次在猎场上见识了他骄狂跋扈而又输不起的丑恶嘴脸，就说这两次遇到他家的恶奴逞凶，就足以证明那家伙是个地地道道的坏种。

这回，还没等王腾来得及回答，梦月就像如梦初醒一样拍着桌案叫起来：“啊！我想起来了，前几日我是见到丁总领一脸懊丧，跟王妃诉苦，说什么他去晋王府送礼被退回来了。难道，这次王爷亲自出马了？”

“是啊！我跟杨头领一起陪他去的。”王腾显然为自己能够承担陪王爷去送礼这么重要的任务而感到自豪，一张油乎乎的胖脸在灯笼光的照射下泛出红晕，“可算见识到晋王府中的气派啦，嚯，那门前的……”

他刚想吹嘘在晋王府中的所见所闻，就被梦月干脆利落地打断了：“谁想听这些，你就说咱们王爷送礼成了没？”

“当然成了！虽然我们去的时候晋王没有出来相迎，我和杨头领也被他们安排在厢房随便吃了几个馒头，但是王爷肯定是被好吃好喝招待了一通，而且我们离开的时候，那个一贯骄傲自大的晋王可是亲自出来送我们王爷呢。我还听到他说什么‘难得三哥如此爱画，改天请三哥欣赏一幅当世名作’，这不是……还有来有往吗？”

闻听此言，梦月和萧复成面面相觑，难不成晋王所说的“当世名作”，就是他们刚刚在凉宝轩见到的那幅“龙卧山河”？

“怎么？你们有啥好奇怪的？”王腾见朋友们的表情有些怪异，便好奇地问道。

二人便把在凉宝轩遇到的事情从头到尾诉说了一遍。

“难道说，晋王为了让我们王爷欣赏到那幅什么‘龙卧山河’，马上就派人去那个什么轩抢画？哈，那说明他还真想兑现对我们王爷的承诺呢！”王腾笑着拍手道。

“人家就给你吃馒头，你怎么还把他当好人啊？”梦月嘲讽道。

“我们这些侍卫吃什么不重要，关键是主子开心就好。”王腾满不在乎地嚼起了鸡腿和芹菜，“你们是没看见，王爷骑马回府的时候，乐得都要飞起来似的，一个劲地抽胯下的那匹骏马……”

“唉，咱们王爷怎么跟晋王这种人结交上了。”萧复成不禁摇头叹息，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们毕竟是兄弟么，兄弟之间交好不是应该的么？再说了，王爷心情好了，咱们以后日子也好过了啊！”梦月倒很快想通了。

“就是！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喽！”王腾一把搂住萧复成的肩膀，“你想想，以后咱们天天得赏赐，这多好！”

“做你的梦去吧！”萧复成笑着把他推开。

三人又开心地嬉闹成一团。

可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不远处的那张靠墙角的桌子上，坐着两个默默盯着他们这边的男子……

（本章完）

.

戎装女子“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什么时候轮到你自作主张了？再说了，天下多的是庸俗之人，你看那些来店里的人，不都是挑着金玉珠宝去看，有几个人来欣赏你说的‘天下至宝’？”

旋即，她像想起什么似的，一扭头，看向萧复成和李梦月，挑了挑眉毛，咄咄逼人地问道：“你们是谁？”

萧复成傲然答道：“我家王爷是济阳王！”

“哦，济阳王啊……”戎装姑娘刚刚有些紧张的表情顿时轻松了不少，重又恢复了几许原先的倨傲，“那二位在王府上担当何职啊？”

“邓校尉，我不是交代过你，这幅画收藏好，你怎么还挂出来呢？”

二人一怔，还没来得及回答，邓校尉赶忙上前躬身答道：“这二位是来店里赏画的客人，刚刚那些爪牙闯进来的时候他们没来得及跑出去的……”

“我是王府侍卫萧复成，”萧复成又指了指一声不吭的梦月，“她是王府的侍女李梦月……”

“哎呦，原来是济阳王府上的……幸会幸会！”戎装姑娘戏谑地说道，还煞有介事地抱拳拱了拱。

萧复成也一本正经地抱拳回礼，而梦月则红着脸施了个礼，暗骂身边这个粗犷的男人看不出对方的嘲讽。

“这次幸好我及时赶到，否则万一被那些贼人给抢走了，你怎么负得起这个责任！”戎装女子依旧不依不饶地继续责备那个可怜的凉国公子。

被称作“邓校尉”的凉国公子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在下……在下是觉得，这画是昌尧大师所绘的珍宝，只是献给某个人未免太……还是能让更多的人都能欣赏到这天下至宝才好。”

眼瞅着刘统领带着一群手下颇为狼狈地撤出了凉宝轩，萧复成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和不甘。他愣愣地望着这些人离去的身影，耳边突然响起戎装女子的怒斥声。

“什么老百姓！我们也是王府的人，干嘛怕他们！”萧复成的口气就像他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一样。

这下，的确让戎装姑娘和那个邓校尉都吃惊了。他们将眼前这两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好好打量了一番，却实在看不出他们有啥尊贵之处。

“敢问二位是哪家王爷府上的啊？”戎装姑娘试探地问道。

半晌没吭声的邓校尉这时赶紧凑过来说道：“感谢萧兄弟出手相助！在下乃凉宝轩的掌柜——邓霄。”

萧复成刚想还礼，突然想起什么，叫道：“不对啊，她不是叫你什么‘邓校尉’吗？我可知道这是个军职！你到底是谁啊？”

“知道啊！他们不就是晋王府的人吗？”萧复成满不在乎地答道。

他赶忙看去，只见戎装女子怒气冲冲地用鞭子指着那幅免于劫难的画作，而原本优雅从容的凉国公子此刻已经像个犯错的小孩一样低头不语。

嘿，多么有趣的一幕。一个大男人，还能被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子如此这般训斥，对一直跟着叔父躲躲藏藏、打打杀杀的萧复成来说还真是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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