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开局为草贼

跟在他身边的一千来人，有他自己的两百人，勉强算靠得住，还有赵志勇部，还有汴水北岸所部，还有失了主将黄可的推运珠宝的侍卫部……偏偏他们还都不知道黄巢仍活着，所有人，惶恐度日，茫然无措，有如行尸走肉。

朱瑄派了他的堂弟朱瑾来镇守兖州。这个朱瑾，小名朱憨哥，更年轻，才十七岁。林言最初听到这个情报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十七岁就能统兵、坐镇一方了？

可仅仅几天之后，再没人敢小瞧这个十七岁的朱憨哥。

自听闻草军流窜至兖州境后，他便下令将兖州城城池四面的城门全部打开，自己则陈兵城下，坐等草军去与他野战。后来，见草军不敢登门，他又令各地县府筑起烽火台，发觉草军影踪就燃烽火，而他自己亲率了五百牙兵，在兖州境内四处游荡，杀得林言等人别说劫县城了，甚至昼伏夜出，白天都不敢出来活动。

林言也是有苦说不出，除疲于奔命和缺乏粮草外，草军内人心思变，彻底的绝望加上时刻迫在身边的死亡的威胁，早已把人折磨得不像人了。除了许沧州和四狗子等几个亲信外，林言谁都不敢相信，更别提带着他们上阵了。

不管怎样，这三人的回归，让行将崩溃的草军队伍重新“活”了过来。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只要白天里还有太阳，晚上还有月亮，我黄巢就会一直活着。你们也一样。知道他们为啥叫我们草军不？就因为我们杀不死、斩不尽、除不绝，虽历经千辛万苦，却终将铺满四海大地……”从队伍中穿过时，黄巢即兴宣讲着。

他不再穿滚龙黄袍，也不再自称“朕”，又回到十年前刚起事的模样。

草军老卒们倍感亲切，连声高呼“黄王万岁！”

等黄巢行过，士卒们私底下纷纷传言，黄王天命加身，有神灵附体。那日他们亲眼看见黄王领着十几人冲向沙陀铁骑，换做常人，必死无疑，可黄王却能完好无恙地活着回来，非天命真龙，怎能有这等神迹？

林言不确定，黄巢一直隐瞒使用替身送死的消息，是否就是为的这个目的，但他确定的是，这些传言把队伍重新凝聚起来了。

如今林言等人身边可说是颗粒无存，也就亏得只剩下来的这一千来人，全是精壮军汉，一边跑一边洗劫几座县城，还能勉强填饱肚子。

可进入兖州境内后，打家劫舍这种好日子也不复存在了。

林言时刻警惕着这种情况。当下并没有看那名士卒，而是首先观察了队伍的情况，发现至始至终只有这一名士卒在乱喊乱叫，并没有其余人参与进来，说明这并非一次有预谋的、大量人参与的针对他的谋刺。他这才稍稍放松了些。

那名发疯的士卒当即就被赵敢当一刀剁了脑袋，这次意外算是过去了。

先跑到楚丘，从黄巢留在那里的密探得到命令后，再马不停蹄地跑到单父，再穿宋州而过，直至进入兖州境内。

兖州属于天平节镇，节度使朱瑄，年仅二十二岁，原不过是节帅府内一名普通牙将，在原节度使曹全实被魏博节度使韩简杀害后，新近才被手下牙兵推上节度使之位。朱瑄年纪既轻，又毫无资历，纯是个无名小辈。这也是草军决定北进兖州的原因之一。

可林言还注意到，其余士卒虽没有响应，但也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阻拦。这说明，他们心里也有过这样的心思，只是事出突然，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也还没有丧失理智罢了。

就在林言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黄巢终于现身了。

正午前后，林言照常躲在岩洞里度日，忽然就听得洞外面响起阵阵欢呼声。不知多少日了，除了分发食物时，队伍都如一滩死水，什么时候有过这么振奋的声音？

草军从来就不善屯聚粮草，更擅长打一路吃一路，吃完了再换下一个地方。之前在长安城内呆了三年，把积攒下来的所有粮草都吃光了。之后围攻陈州一年，诸将都埋怨黄巢失了理智，不趁着诸路唐军在长安城内分赃之际抓紧时间跑路，林言最清楚内情，大军断粮了，而陈州位于河南道腹地，辐射河北、淮南、江南等地，通衢相连，正好趁这个空挡四处剽掠粮草。

只是没料到，再次从关中杀出来的唐军，少了凤翔、泾原、河中、定难、保大等军的参加，却更加剽悍凶猛，尤其是李克用的沙陀军和朱温的宣武军。草军一败再败，精锐主力几近全歼的同时，辛苦剽掠来的粮草也全毁在战火中。林言之前去的八仙营便是草军的三大粮仓之一。

离开汴水向北，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林言的日常里只剩下一个字，跑。

也亏得这些人完全失了主意，才不至于组织起来拿林信开刀。林言自己的兵力只有两百人，可都听从林言的命令，组织有度，因而还能镇得住场面。

不过也免不了会有些意外的失控。

一次行军中途休息时，一名士卒情绪崩溃，疯了似地提刀朝林言跑来，“黄巢已死，黄揆和黄邺也没有音讯，只要再把林言杀了，唐军就不会再追杀我们了。我们就能活命了。”

他出洞一看，就见着黄巢正骑着马，在众士卒的仰视和簇拥中缓缓驰过，一边向他们招手示意。在黄巢身后，是黄揆和黄邺等人。

黄揆和黄邺居然都活着，竟然还和黄巢完成了会合？

一般州县在听闻草军过境时，都会采取坚壁清野的战术，以期消耗，让草军知难而退。而朱瑾初生牛犊不怕虎，非但不清野，也不坚壁。

其实汴水浮桥已烧断，沙陀军又以骑兵为主，搭桥的要求更高，短时间内，不可能再追上来。可一回想起汴水南岸的情形，泱泱几万人，一天不到便全做了孤魂野鬼，众人的脚便停不下来。只要还活着，还能跑得起来，便使劲跑吧。

比不停地跑路更难受的是粮草见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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