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开局为草贼

牛汉也鼓大了他的大环眼：“那白天里的‘鸦儿军’是怎么回事？”

天色依旧漆黑，风声呜呜如常。

可有了这一堆堆火，仿佛整个山坡上下都燃起了希望。

“不用。”身边只有牛汉、四狗子几人，不用再担心动摇军心，林言说了出来，“根本就没有沙陀人。”

“没有沙陀人？”四狗子懵了。

其实他哪里又睡得着？

就像他不敢卸下甲衣一样。哪怕这甲衣又硬又冷，人坐在地上时，上身的铁片便直戳戳地杵在腰眼里，格外难受。他肩胛处还有一处新伤，稍一活动身子，铁甲片从那刮过一次，便等同把敢结上的疤再掀开一次，疼得他直咬牙……可他依然不敢卸甲衣。

他怕这一卸，便再没有穿上的机会。

似睡似醒中，林言想起了自己的前世后生。

他本是一名边防军人，却在时光回溯中来到了唐末。

做为一名曾在高校里学习过相关武器和军事理论、又数次参与过越境打击行动的现代军人，他原应当在古代战场有所做为，只可惜，他穿越为了一名草贼，而且穿越在了草军被诸路唐军逐出长安时。日过中则昃，草军已威风不再，时代大势有如洪流滚滚，绝非他一人能逆转。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他这具身体的主人林言，是黄巢的外甥，出身在一个富商之家，十年前，受黄巢谋逆的影响，全家族灭，林言仅以身免，从此后便跟在了舅父黄巢身边。

黄巢对林言一家心怀歉意，对林言自然是关怀有加，不舍得把他放到前线犯险，留在身边充任侍卫官，所以林言几乎没有军事才干，只凭着能识几个字，被拍黄巢马屁的僚属们吹捧为饱学之士。

林言绝对忠于他的舅父黄巢。

而如今穿越而来的林言，带来的是自己的思想和判断，只承袭的原主的记忆，因而对黄巢，没有舅甥情谊，更没有盲目的崇拜。他很清楚，黄巢和草军已是穷途末路，再跟在黄巢身边，只有死路一条。

但他也没有如尚让、葛从周等人叛降唐军。

非是他不愿，实是不能。

叛降得分时候，绝非时间点都能叛降，得手里有筹码，对方才会接纳你的叛降，还对你委以重任。

朱温和李罕之便是其中榜样。两人在草军气势正盛、唐朝廷最艰难的时候投降，朝廷不但接纳了他们，还对他们大加封赏。如今，两人一个是宣武节度使，一个掌控着河阳军，都成了割据一方的诸侯。

像尚让、葛从周等人在草军败亡已成定局才投降朝廷，其实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段，这时就得赌运气了。一要看他们投降的对象是否靠得住，会不会以招降为名，行杀戮邀功之实；二要看他们自身有多少筹码。

这里的筹码又分两样，一是手下兵强马壮，自身军事能力过硬，能让招降他们的人增强势力；二是熟知草军内部情况，能带领招降他们的人尽快剿灭草军，拿到黄巢的人头，从而从朝廷那里得到丰厚的赏赐。

这两样筹码中，又以第一种最为牢靠，可以确保自身长期立足。若是第二种，眼下草军已成崩溃之势，随时都有可能被彻底剿灭。而一旦草军覆灭，黄巢被杀，那以此为筹码投降的人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狡兔死、走狗烹，接着便会被招降他们的主子除掉。

像刚从林言手下叛逃出去的沙、李二人，自身既没有多少实力，又只是草军内的底层将校，不管他们投降了哪路唐军，林言可以预言，他们很快便会走向绝路。

而身为黄巢外甥的林言，他的处境，较之沙、李二人犹不如。

就因为他是黄巢的外甥，他脖子上的这颗人头是有价值的。所以，他白天投降，晚上便会被砍下脑袋来，送去朝廷邀功。

四狗子还要劝说，被林言用眼神制止了。

牛汉没有来劝。

四狗子听完，恨得把刀把握得吱吱作响，久久说不出来话来。

牛汉咬牙切齿，“这两个背信弃义的狗东西！若叫俺再遇见，非得把他俩剁成肉泥不可！”

可那几人反倒不敢烤了，甚至有人主动灭火，说可以坚持一晚。

干脆，林言再派人去解除禁令，可以随意生火，只注意别烧了辎重就行。

下雨天，拾来的柴火也尽是湿的，架在火堆上，噼啪噼啪作响。

林言等人围在火堆旁，心情各是复杂，一时无语。

牛汉识趣地起身告辞。

对于这些在生存线上挣扎的士卒来说，林言的几句微不足道的关怀也算得恩赐了。

“被沙陀人发现了怎么办……”

“没事，烤吧。这几天跑东跑西，辛苦众兄弟了，等回到大营，再好好犒劳大家。”林言好言安慰。

林三一边邀二人去山洞里避风，一边同他们解释道：“我一直都在怀疑，大雨天道路泥泞，马跑不起来，沙陀军又大多为骑兵，怎么可能绕至八仙营来追击我部？方才巡视各部时，我特意留意了一下，沙、李二部的士卒，一个也没见回来。各位都是带兵上阵的人，可以试想一下，部队在慌乱之下溃散，不管如何溃散，绝不至于一个人都跟不过来。除非，事先有了商量。于是我又回想起白天看到的情形，方部队溃散之时，有几拨士卒统一朝着一两个方向跑了……如今想来，那些都是沙、李二部的人了。”

四狗子仍没想通，急忙追问：“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沙、李二部已经叛逃了。那些‘鸦儿军来了’的声音，正是他们放出来的，用来制造混乱，方便逃脱。”

四狗子又多烤了一会，出去换许沧州等亲兵进来，他自己去外面值岗。

林言解下披风铺在一张石头上，取下铜盔放在一旁，没有卸甲，按着刀，就眯上眼睛休息了。

四狗子放心不下，请示道：“将军，要不要我带几个兄弟去远处放哨，如此，即便被沙陀人发觉了，也好有个准备。”

林言又亲自帮他们把火生起来，道，“难不成这大雨天，火都不能烤了么？别说你们了，本将军都冷得不行，想赶紧回去烤火。”见大家有些拘束，又忙招呼道，“把火生大点，都围过来，对，人多烤起才暖和。再多烧点热水，喝两口，把肚子也暖一下。”

“林将军，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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