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儿响

“大小姐可使不得，奴婢担不起大小姐一句姐姐，抚远将军奴婢没有见过。”

父亲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让阿娘身边的那个漂亮姐姐带着我去学礼仪和规矩，没有问一句祖父，看了我一会就转身背着手走了，我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大小姐跟我来，将军为大小姐找了宫里的姑姑来教习礼仪，王城里的高门嫡女哪有一个不学礼仪的呀！”漂亮姐姐皮笑肉不笑

“奴婢绾忆是奉太后娘娘之命来伺候将军夫人的，来之前的事情奴婢不知道。”

“绾忆姐姐，你见过我大哥吗？他好久没有回来了。”

怡华宫可真漂亮啊，一拨一拨的帐纱带着香味，本是酷暑的天却有一阵阵的凉风袭来，宫殿中央是一块冰，有着很多漂亮姐姐在扇着风，旁边有很多漂亮的夫人在聊着天，贵妃娘娘首先看到了我，招着手让我过来

“这边是宋将军家的嫡女响儿吧，快来快来，与我儿林蓁差不多大，可真真的好看。”贵妃面前的那一碟点心甚是好看，鬼使神差的就过去了，坐定之后发了一会呆，来了王城之后，我最先学会了发呆，这样高的院墙不可以翻，来了王城一年，我只有今天出了将军府。

“响儿？怎的这样安静，往日我听你阿娘说响儿可是一个很欢脱的性子，在桃花源可是‘小桃花源城主’！”

“原来贵妃娘娘知道臣女往日不合时宜的行为，以前臣女被养在乡野山区，性格也有些粗放，今父亲为臣女找了宫里的教习姑姑，今日才没有放肆。”这样文绉绉的话如果是一年前，我断然说不出口的，但是现在我没有思索就说出了口。

“响儿小时候的性格本宫很是喜欢，在宫里断然没有像响儿一样活灵活现的女孩子，响儿莫要觉得自己以前的样子不好，本宫觉得很好，后宫里的女孩子一辈子都在羡慕响儿的。”贵妃娘娘将她面前的那碟看起来软软的点心推向我，然后笑意盈盈的看向我。

我望向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她眼底凄凉，看着我盈盈笑意，我又想哭了，这位娘娘比我阿娘还要忧愁，我很是心疼。然后宫外传来了打斗的声音，由远及近，我自小学武，耳朵也是好用的紧，我冲在贵妃娘娘面前，想拔出子衿，但是子衿不在我身边，各位夫人被我突然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各个说不出话来。

只有贵妃娘娘看了看我，说“好孩子，好孩子，你可真是好孩子。”

没有一会，打斗声真真切切的在怡华宫内爆裂开来，殿内的夫人面面相觑，但是只那么一会，殿内的夫人全部都跪向贵妃娘娘，我看他们跪贵妃娘娘，我也起身想跪，贵妃娘娘拉住了我，笑意盈盈的对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我不用跪。

我就站在贵妃娘娘的身边看着殿内的夫人向贵妃娘娘又拜又叩，说尽吉祥的话，贵妃娘娘一直笑着站在那里听着，不一会，贵妃娘娘似乎很满足的摆了摆手，殿内的夫人们虽已坐定，但还是战战兢兢的说着话。

夜幕降临，殿内的夫人们还是没有想走的意思，吃过早膳就来了怡华宫，现在已经傍晚了，贵妃娘娘看我很是喜欢牛乳糕，我面前的点心换了一盘又一盘，面前的酥茶换了一杯又一杯，我跟贵妃娘娘说怡华宫里的吃食和茶很像我大哥回来时给我带来的边境味道，我很喜欢。贵妃娘娘笑了笑说训儿在边境守边辛苦了，三次为国打了胜仗，尤其是汉国连夜偷袭那次反败为胜很是英雄。

我想了想说“大哥自是为国效力，是荣幸。”但是我没说，打赢汉国的那场战役，所有的齐国人都很欢喜，但是除了大哥，还有我，我知道大哥和阿钏一点可能都没有了，阿钏是那样明朗的女孩子，大哥说起阿钏的时候眼睛里有光，我盼着阿钏能跟着我大哥回来做我的嫂嫂，但是大哥摇了摇头说不可能的事就不要想了。

贵妃娘娘很是欣慰的笑了笑，又跟殿里的夫人们聊起了天，我觉得贵妃娘娘是高贵典雅的模范，怡华宫外面杀戮声不断，贵妃娘娘一点都不惊慌，还能沉得住气和破虏将军家的夫人讨论今年的新茶味道如何，教习姑姑一定挑不出贵妃娘娘的一点错处，我转头一想，教习姑姑怎么敢挑贵妃娘娘的错处呢？

天色已经很晚了，外面的打斗声还在继续，贵妃娘娘没有遣大家走的意思，可能是觉得外面太过危险，各位夫人无法应对才让各位夫人在怡华宫里暂避，我已经有点困了，之前在家的时候这个时间我已经睡下了，不知道阿娘有没有担心我，我突然担心起了阿娘，皇宫里都这样不安全，将军府呢，会不会也是这样。

“天色已晚，各位夫人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在怡华宫歇下，明日我们继续。”我看了看夫人们，脸色都是异常平静，好像早就知道一般，贵妃娘娘问我可想阿娘？我说不想，我和祖父在清源村的时候阿娘就很少来看我。贵妃娘娘听到我说祖父，愣了一下，随之恢复了笑容说

“宋城主可谓是大英雄呢！响儿是宋城主抚养长大定错不了！”我还想问问贵妃娘娘关于祖父的事情，但是我想起了阿娘让我在宫中不要多嘴，忍住了。

怡华宫的厢房也是那样香，清新的像黄金海岸的味道，大哥上次返城，祖父带着我和大哥去了黄金海岸，那里很辽阔，祖父跟大哥说要像这海一样，纳百川，过去的仇恨就忘去吧，保护自己最重要，那年我七岁，直到现在我已经没再见过大哥。

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梦里我还在清源村，身边有祖父还有大哥一起练剑，我练着越女斩和流云步法，大哥练着游龙破风，依稀间在石头旁边有个小男孩在看我练剑，我越想看清楚这个小男孩是谁越看不清楚。

我在怡华宫里呆了三天，只有第一天和夫人们一起在前殿聊天，之后的两天，贵妃娘娘都没有传召，第四天的早晨，太子受伤的消息传入后宫，太医说不妨事，然后两个时辰之后，贵妃娘娘的林蓁被陛下封了宸王，贵妃娘娘那天特别高兴，林蓁是陛下第一个受封的儿子，我想跟贵妃娘娘说想回家了，但是贵妃娘娘说陛下给林蓁找的老师特别好，要我和林蓁一起学习。

阿娘突然哭了出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身子颤抖着，几欲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我被阿娘第一次这样失态吓到了，手忙脚乱的去抱住阿娘。

“大小姐先不要逼问夫人了，等到了王城，夫人会慢慢讲给大小姐听的。”阿娘身边武功高强的宋竹姐姐不见了，接替她在阿娘身边的是另一个看起来比宋竹姐姐好看些的一个姐姐，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她叫阿娘是夫人，叫我是大小姐，以前宋竹姐姐叫我是阿响，我更喜欢阿响这个称呼，阿娘的腰间似乎又胖了些。

后来，那年冬天，汉国第一次进攻齐国边境，大哥以一当先，斩杀了汉国大将军王的首级，获首胜，清源村的村民个个都开心，每次见到我都会作揖，就好像我就是大哥一样，我也抬头挺胸，回家问祖父我像不像女将军。祖父总是摸摸我的头说

“祖父希望小响儿是一个平平凡凡家的小姑娘！”

然后我练剑的地方就从清源村变成了王城，一路上我在马车上睡了又睡，走过龙牙关的时候，阿娘告诉我下雪了，我十几年没见过雪，只是在祖父与我读“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的时候问过祖父，什么是雪，祖父从来都只是抱着我说

阿娘再没有说过话，我也不敢说话，怕惹着阿娘哭，马车走呀走，不知道王城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跟大哥跟我讲过的边境附近的皇城一般热闹，有没有大哥带回来的西域烤肉，有没有我钟爱的牛乳茶。

来到王城的第二年，宫里的贵妃娘娘召集宫里武职的女眷在宫里聊天，阿娘说她身子沉了，不方便，让我去，那是我第一次进宫。

宫里可真大啊，我想带着我的佩剑去，宫门口的侍卫让我把佩剑放在他那里，说在后宫不能有这种刀剑，我很难过，就像他们不会还给我了一样，一步三回头，祖父说这个佩剑是祖父最喜欢的妹妹的佩剑，剑名子衿，祖父跟我讲不能离身，可是今天就为了进宫，我就要把子衿放在侍卫的手里。

我是最后一个到的，贵妃宫里可真大啊，我在假山里面迷了路，正用轻功跳到石头上看清楚到底怎么走才能走出去，山洞里钻出来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一个少年，他一脸的惊讶唤我仙女妹妹，我一脸的尴尬的站定，望了望出去的路，顺势跳下去。

大哥是在我四岁的时候被父亲带去王城，然后被皇帝派去镇守边境，祖父就是在那个时候没再跟父亲说过话了，直到祖父病故，一句话都没有。祖父去的时候我在桃花源参加论剑大会，我拿了第一的好名次，还没来得及去送一送祖父，我就被阿娘裹上了马车。

“阿娘，为什么不能去送送祖父，祖父待我那样好，父亲都未曾抱过我睡觉，祖父在我每次发热的时候都会抱着我给我讲他在战场上的故事哄我睡觉！阿娘，你教导过我，不能忘恩负义，阿娘，你是知道的！”

我是在一个寒风四起的冬日早晨练剑的时候得知祖父去世的消息，祖父去世，父亲本来应该是下一任的桃花源城主，但是父亲没有，父亲变成了齐国的领军将军。

在将军府里学礼仪的日子冗长而无趣，宫里来的教习姑姑不让我练剑，也不让我爬府里的假山，笑也不能大声笑，头上要带珠翠，走路不能走大步，我好想清源村，想我可爱的祖父。我现在越来越像大哥去年回家的时候讲给我听的汉国一个将军家阿钏，大哥最喜欢阿钏了，但是大哥不让我告诉祖父、告诉阿娘，怕损了阿钏的声誉，我问大哥为什么不把阿钏娶进门做我的嫂嫂，大哥想了想说“将士心中，家国为大”，然后他发了一会呆，抱了抱我说

“希望我家的小响儿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事事如意。”

“那小响儿也希望大哥可以事事如意！”

“你，你是下凡来的仙女吗？我叫楚林蓁。”

我看了他一眼，很想跟他说点什么，然后想起教习姑姑说在宫里若非必要，不要张口。匆匆走向贵妃的怡华宫，没再回头。

“你叫什么？以后，我唤你什么？宋竹姐姐去哪里了呢？”

“我们家响儿没见过雪呀，就跟咱们家在院子里晒得棉花一样，但是雪是冰冷的，响儿不知道雪的寒冷是响儿的福气！”

一想到这里，我的鼻子又囊了起来，祖父是多么厉害的一个老头啊，他的马步扎的是一顶一的好，就算是大哥都比不上，祖父的剑气凌厉，清源村里有很多小孩儿都被爹娘逼着在祖父这里学舞刀弄剑，祖父都尽力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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