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每天都想送我下地狱

陆闻接了话茬，“传教。”

她心里知道，因为蔺修想报复苏瀚那帮人，也想把梅林暴露在特侦面前，彻底消灭，然后他选择了自己作为筹码。

钟濛千言万语堵在心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她看着认真听录音的冯冲，突然感觉到一种极深的、无助的孤独。

何况蔺修现在还咬死了自己是欧珀。

钟濛按着额角，转移开话题，“除了蔺修，还有件更重要的事。”

钟濛推开椅子起身往外走。

陆闻喊住她，“你去哪？”

“下地府。”

……

黄泉水上厉风阵阵，奈何桥上永远不缺排队等汤的鬼魂，也有哭啼啼不想喝的，当下就被两个小鬼差架住了强灌下去，往桥头一推，再换下一个，麻利的像工厂流水线。

钟濛来到桥前，队尾小姑娘瑟瑟缩缩，抻着脖子看前面的投胎鬼或哭或笑的喝汤，和吞下一口后就仿佛复制粘贴出来的麻木，打了个哆嗦，一转头瞧见钟濛，把她也当成了过桥的鬼魂，“喂，你想喝吗？我有点怕。”

钟濛瞧着眼前不过十岁的女孩，摸摸她的脸，“不怕，不苦的。”

小女孩脸色苍白，眼睛很大，水汪汪一眨一眨地认真道，“我不是怕苦，我来这儿之前就喝过很多很苦的药了，可我怕忘掉妈妈。”

钟濛微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让她心甘情愿地忘记很不讲道理，可真要忘了，又比不忘的好。

钟濛想起之前送钟月桐来这里，她只站在桥头回看了自己一眼，而后毫不犹豫地便将汤喝尽——似乎要给即将降灵的自己做个榜样。

世上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那女孩已经上桥喝了汤，钟濛心头微怅，不妨脚下被团软软的东西一扑，黑猫贴着她的裤脚打了个滚，“你来啦，怎么在这儿愣神？”

钟濛掐着前腿将它架到怀里，朝桥头一点，“喝过吗？”

黑猫叫：“我可是天生的正经鬼差，谁喝那玩意！”

钟濛笑了，“好吧，到底是从地府出来的正经鬼差，所以才背着我偷偷回来给老主子送信，是不是？”

黑猫语塞，“阎君当真是关心你。”

“我知道，”钟濛将它变小揣兜里，“这就去回他的话了。”

……

阎君殿里永远不分四季阴晴，人一进去，扑过来的空气就像大雪夜后清晨推开窗涌进来的冰冷，簌簌从门窗中对穿，钟濛在这透骨的寒凉中坐下，阎君正专心点着茶，良久才把那一摊鸡零狗碎放下，推给她一杯，笑眯眯的，“路上耽搁挺久啊，不是电梯下来的？”

钟濛道，“在桥边停了一会儿，有个小姑娘害怕喝汤。”

“唔，你安慰她了？”

“没有，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忘不忘倒在其次，能从头再来，才是最要紧的。”

钟濛抬眼。

“富足穷困，是非善恶，一笔勾销，总把生门留下，这才是上天许给人类最大的好处啊。”

钟濛问，“善人和恶人一起销账，岂非不公？”

“不急，或赏或罚，都在轮回里呢。”

钟濛笑笑摇头，“虚无缥缈。”

“这世上难论的题目太多了，就算真有圣人，也辨不过来啊。”

钟濛扬扬眉，“所以您为了省力气，为七灵选了我们几个凡人作壳子往里一塞？”

阎君端茶的手顿住，“小妮子，我说你怎么先盘问起我来，在这里等着呢，倒也不妨碍，哪几位头初没闹过，如今你又要和我讲什么条件，且说来听听。”

“我哪有讲条件的心，是有人抓住降灵的空子要生乱，您为蔺修的事叫我来，可归根结底，他的事也是为这个。”

阎君正了颜色，“你说。”

钟濛把怀表推给他，从高中起，将事情和他捋了一遍，“我来地府后，因为要把我和蔺修的痕迹覆盖掉，郭凡宇成了苦主，被蔺修和梅林利用，同蔺修和血族把苏瀚那伙学生杀了，生魂献给梅林，不过对苏瀚的报复结束后，蔺修停止了对梅林的供给，所以梅林派手下传教，并且劫掠少女，给自己续命。”

阎君问，“既然蔺修不承认，你如何确定他是你高中遇到的梵卓呢？”

钟濛眼底露出一丝晦涩的笑意，“您看，连您都会因为这个问题偏离重点，我也就不奇怪蔺修咬定自己是欧泊了，因为他和梅林当时以布鲁赫家族签订契约时，是以新任家主欧泊的名义，指挥的是听命于欧珀的血族，我们在他家里，也已经找到了当年的契约书。”

阎君听的有点乱，“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的当务之急，不应该放在蔺修到底是谁这件事上，而是如何抓住梅林。”

钟濛微微倾身，“蔺修意图强行略过这道程序，说明梅林已经到了不得不解决的时候了，九年间他一直在暗处，从今年开始，坤海出现了信教的村民和失踪的女生，我一直在想，他既然有能力发展教众，为什么不去更偏远的山区，那里获取信徒和血源更容易，也更隐蔽安全。”

阎君道，“不是不想，是不能吧。”

钟濛颔首，“再或者，他已经这么做了，但是远方的信徒已经满足不了他的需要，只能冒险在近处下手，节省去运输的时间成本，这又牵扯出最重要的信息——”

阎君眼睛迅速眯了一下，“他本人就在坤海。”

钟濛点头，“是。”

阎君道，“特侦若人手不够，尽管从地府拨派，我把狻猊调给你。”

钟濛放下已经冷透的茶杯，呼出一口气，“如果这桩案子顺利解决了，我希望您能看在蔺修提供线索的功劳上，酌情减刑。”

“你就这么相信他是梵卓？”

钟濛笑了笑，“不是相信，是相知。”

……

当天下午，钟濛回到单位，冯冲便两眼放光地迎了上来，“小濛看不出来啊，猫狗双全人生赢家哎，快让我摸摸小狮子狗，唔好软好可爱…”

下一秒好软好可爱的小狮子狗就给了他一口。

冯冲捂着手掌嗷嗷叫，咬了人的这位耸一耸毛，呲牙咧嘴，“狻猊啊狻猊，你才狮子狗！你全家狮子狗！”

煤球笑的在地上打滚，狻猊冲他怒喝，“起来！”

钟濛弯一弯眼睛，“好了，两个活宝，别闹了，”她向冯冲解释，“这是阎君给我派来的帮手，陆闻哥呢？”

“审讯室，有个血猎伤昨晚在外围，只是被震晕了过去，现在已经醒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钟濛刚要出门找他，陆闻已经回来了，狻猊端正坐姿，正正经经地咳了一声。

陆闻正端起茶杯喝水，闻声瞥了一眼，“嗯？哪里来的狮子狗啊。”

“……”

煤球鼓着腮帮子，滚到钟濛脚上去了。

陆闻也不信，锁着眉毛问，“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边帮血猎犯罪，一边帮警察破案，说不是精神分裂，正常人都不信。

他竟然开诚布公地问了出来。

钟濛抬眼，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开始过。”

冯冲拽着还在闹气的陆闻过来，“小濛姐，问的怎么样啊？”

钟濛摩挲着手心陈旧的烟疤，没有言语。

“你偏袒他，”陆闻不似疑问，还加重了语气，“你喜欢他。”

钟濛攥起手指，“我在陈述事实。”

“陈述犯罪分子主动把线索留给警察的事实吗，你自己觉得荒不荒唐？”

“恐怕不是，”钟濛叹了口气，“是蔺修的设计，把孙成功坟墓旁边的银杏树申请了二级保护名木，让墓园的经营者只能把老树留下，才有了那块‘正好省钱的差坟地’。”

冯冲懵了一会儿，才憋出来一个字，“啊？”

钟濛一出病房，就靠在了墙上。

钟濛点头，“这东西就是精神瘟疫，一人入教染及一家，一家入教染及一村，枱村那天晚上有多少人抄着家伙公然袭警，血猎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就敢对村民下手，那其他地方呢？”

冯冲撂下记录仪，“我马上通知公安局的朋友去查。”

会议室里只剩下钟濛和陆闻两个人，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奇怪，陆闻看钟濛只是低头皱着眉，忍了又忍，终于开始问，“你和他，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些都可以查，蔺修的流水可能比较难弄，但穆蘅的小叔叔穆之域今天会来，他公司的收支还是能证明的。”

陆闻一颔首，“好啊，我等他来。”

是啊，没人知道——没人知道九年前发生了什么，所有事情的痕迹，包括所有人的记忆，都被地府抹杀篡改过了，即便她记起来，又能怎么样呢。

附近的人都被隔离开了，钟濛摘下胸口的记录仪给他，“你还记得我们破案的第一条线索，是从在孙成功的坟墓上发现问题开始的吗？”

冯冲不假思索，“当然记得啊，要不是从那座怪坟查到殡仪馆，也不可能顺藤摸瓜逮住杨志腾和他背后的血族，不过那是个巧合来的吧，不是久融的经办人为了省钱选了那块风水不好的地儿，让咱们歪打正着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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