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捕头二叔

这样的事做个三五回，心里的那根线没有了，人也就彻底完了。

比如，大家一起玩耍，路过张寡妇门口，他们都开口调戏两句，你调戏不调戏？调戏了，就伤了为人底线；不调戏，就显得不合群。

“噢，别人都在调戏张寡妇，你不调戏，是不是显得你清高呀？你想装好人呀？”

只要你开口，哪怕你装模作样的对着张寡妇哼哼两声，你也就完了，你的一只脚已经踏进坑里了。

再比如，一伙人路过王老汉的菜地，牛二与张三他们，一人拔一颗萝卜，在他们的鼓励下，你也去拔了一颗，乖乖，你已经开始偷鸡摸狗了。

他的身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屁股上就像长了钉一样，有些坐不住了，面对家里无聊且压抑的气氛，他有种离开家的冲动。这活脱脱就是一幅猛虎出笼之像呀！

“啊？真的要送走呀？”

厨房里的一声惊呼，引起了李炎的注意，他开始侧耳倾听起来。

老娘顾春花，原是镇上顾屠户家的小闺女，长得条儿顺盘亮，也是附近的一枝花，追求的人不少，不过她最后选择了老爹。她说，她一眼就相中了老实憨厚的老爹，虽然老爹穿的不行，但是他的一双眼睛亮的吓人，一看就是个有难耐的。

老爹也没让他失望，这些年下来，就仗着家里的八亩地，他愣是让自家儿子读了八年私塾，家里也没变穷垮掉，可见他的能耐了。

这会又听到老娘说：“把儿子送他二叔那儿去，我有点舍不得，当家的，咱能不能缓缓？我再给儿子做几顿好吃的！”

就听到老爹的声音说道：“不能再缓了，今天李奶奶家里的鸡都被这帮不学好的小子们，给偷走了。再缓，我怕咱儿子就真的学坏了。得赶快送走，不能让他们几个在一起混了。明天一早，我就带他去城里虎子家，找他二叔，让他二叔看着点。哎，我没教好儿子呀！”

顾春花看着原本眼睛明亮的男人，现在愁得，精气神都没了，眼睛变得黯淡，自己也不再抗拒了。

她红着眼睛，低声说道：“当家的，我听你的，把儿子送走吧！你心里松快松快，别那么着急上火，咱儿子是个好孩子，一定能长进，不会学坏的！你就放心吧！”

看着自家媳妇这幅模样，眼睛红红的，自己的心也软了一点儿，但马上又坚定了起来，在儿子教育的问题，不能含糊，常话说：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他开始安慰自家媳妇，柔声说道：“媳妇儿，你也别担心，孩子他二叔，对他有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两家就他这么一个男丁，咱们老李家将来就指望着他传宗接代了，还能亏待了他怎么嘀！放心吧！晚上给儿子做顿好吃的，让他多吃点儿，明天一早，我就带他进城找他二叔去！”

坐在堂屋里的李炎，把爹娘的话听个完完全全，当得知可以离开家，住到城里二叔家之后，他内心就火热不已。

二叔李云虎是阜城县的捕头，手底下几十号人呢，可威风了！

他每次去二叔家，二叔都会带他去吃好吃的，玩好吃的，临走时，还会给他带上一大包吃食与礼物。

对于明天开始住到二叔家，他是一千个开心，一千个愿意。

……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黑着的时候，李炎就被老爹李云龙给叫醒了。

昨晚得知要去城里二叔家，他兴奋的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李炎在屋里穿衣服，而老爹李云龙，则是在外间准备带给二叔的东西。

鸡蛋，鸭蛋，地里种的青菜，都在往袋子里装，旁边的地上还有一坛子腌的咸菜。

早起的老娘则是从厨房提来一袋前几天磨好的面粉，这些都是要送给二叔家的。

送这些礼物也不是兄弟之间见外了。而是生活在城里，一切用的，吃的都要花钱买，自己家里正好有这些，送些给二叔家，二叔家也能省点儿。

何况，现在又求到二叔家，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儿子都要吃住在那里，让人家搭东西，又操心，有点说不过去。

二叔那里好说，可是咱们也要给二婶面子，让人家知道咱们记着她的好，她所做的，咱们心里都有了。

老爹收拾好送二叔的东西后，李炎起床后也洗涮好了。

老爹穿着老娘准备的黑色长衫，千层底布鞋，头上扎着一块黑色的头巾，浑身上下收拾的干净利索，往那儿一站，准让人赞一声，准是出身清白人家的好汉子。

李炎穿着一身青色儒衫，头上扎着青色丝带，一副儒生打扮，眉清目秀的他，端是一副好皮囊。

他有着乌黑的头发，光洁的额头，长方脸上有着浓密的眉毛，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珠乌黑发亮，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这是一位出身农家的翩翩少年郎。

他是这是把老爹与老娘身上的优点，都给继承了呀！

可是就是没有继承到读书的优点，八年私塾，只学会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后面的四书五经，一点儿也没学会，八年时间混下来，只得了个“三百千”的外号，让人笑掉大牙，纷纷嘲笑他，白长的那么好看了，原来就是一个大笨蛋。

这让全家郁闷不已。

收拾好东西，老爹背着礼物，而李炎则空着手，跟在老爹后面，父子二人一起向县城走去。

一路上，遇到不少清晨赶路进城的人，大家都自觉地走到一起，相互招呼着，聊着天，说笑着，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大家终于看到远方地平线上的城池了。

大家纷纷加快脚步，争取在城门打开前起到，好第一批进城，说不定今天还能把菜卖个好价钱。

空着手的李炎，看到城池后，原本皱着的小脸也展开了，可算到了，一路上把他累坏了，他现在脸上都是汗。

老爹李云龙，背了一路的东西，看到城池后，也松了一口气，随后用袖子把脸上的汗擦干净，他也累的不行，可是看到旁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满脸是汗的儿子，他也没了脾气。

谁能知道儿子的脑袋读不进书呢！

眼见着已经算是长大成人，马上就可以娶妻成亲，顶门立户的儿子，心里实在放不下，不管又不行，管，又怕伤了儿子面子。

村里的牛二与张三，一个强壮，一精瘦，两人整天不干活，到处乱窜，偷鸡摸狗，惹人讨厌。他们还与外村二流子凑在一起赌博，偷窃，打架，隐隐有成为小势力团伙之势，恐成为附近乡里一害。

家里是不能呆了，得赶快把儿子送走，不然得完呀！

这不是要畏罪潜逃，一只鸡也不算什么，晚上给李奶奶家送一只去就好了。而是儿子要学坏了，村里的环境，影响人太深了，外面牛二和张三勾着他，就算现在立马给他娶妻，恐怕也管不住了呀！

老爹李云龙，坐在门前的椅子上，双手拄着膝盖，黝黑的脸庞上满是皱纹，一双明亮的眼睛，期待地看着眼前的儿子。

这时候，儿子与他们混在一起，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他们带沟里不可。

只能找在城里的二弟帮忙了！

打定主意的李云龙，也不问儿子了，起身向厨房走去，问道：“我说，老婆子，饭做好了吗？都快饿死个人了！”

只见厨房里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大嗓门的老娘开口道：“好了，好了。马上就可以吃饭了。我说你是不是又骂儿子了？你骂他干什么，他还小，有什么错的，你多教教他不就行了！”

看见自己儿子那迷茫的神态，三十二岁，已经被生活折磨成老汉的李云龙，明亮的双眼，逐渐黯淡下去。

这就一个不着四六，读书没那命，又不愿意下地干活，最近两天和村里二流子懒汉混在一起的亲儿子。

“老大呀！你也年纪不小了，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屋里的气氛有些凝固，李云龙看着儿子，想了想说道：“上午，你有没有去过村西李奶奶家？”

说完，也不等儿子回答，他继续说道：“李奶奶家丢了一只下蛋的母鸡，老人家就指着鸡下蛋换盐呢，现在没了。李奶奶正在家里哭呢！一个死了儿子的孤老婆子，可怜呢！”

看着儿子那躲闪且愧疚的眼神，李云龙的胸口开始发闷，整个人都不好了！看来这事儿子肯定是参与了。

“没骂他，就是问他点事儿……”

厨房里老爹老娘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坐在堂屋里的李炎，有些坐不下去了，自己都长大了，还要被老爹管着，训自己就像训儿子一样，虽然自己本来就是儿子，可是自己也不想被他管了。

大家拿眼神一踅摸你，作为十五岁，心志还不坚定的少年，作为一个想要溶入集体的分子，很可能就会扛不住压力。

十五岁的少年，身着粗布短衣，坐在门前另一边的椅子上，侧着身子靠在门上。眼神直往别处飘，不敢正视老爹的期盼眼睛。

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才在老爹的注视下，嚅动着嘴唇，发出两道无意义的声音：“呃，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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