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尽皆
这些人属于旧日文明世界,曾经快乐地生活在这里,直至大灾变的到来。
这里果真不是天堂,这里一定就是旧日时代的黑水湾。
罗午好像不明不白,又好像明明白白了。
目之所及,尽是无数漂流的尸体,他们身着不同颜色的衣服正在缓慢的变黑,就像太阳落山时的天空一样。
罗午想到,这些都至少是一百五十多年前此地发生过的场景吧。
从上岛那一刻到现在这一刻,罗午承受着人生中最诡异,最恐怖的,最孤独的遭遇。
他没有勇气再睁眼,也不想再看。
父亲从来没有真正回答过,也许他小时候也同样问过自己的父亲,结果一样没有得到答案。
现在他有些明白了,那一定是人类最悲痛,最凄惨,最不愿重新提起的旧事。一代代的沉默和遗忘似乎很奏效,在蜂巢城从来没人因为梦到“大灾变”的恐怖景象,而在深夜惊醒。
雨点密集的让他睁不开眼睛,他隐约发现有什么东西从身边漂过。
从碰撞的密集程度推测,罗午知道自己的身边现在漂满了尸体。他正在雨中独立,在洪水中独立,在漫天大水上漂流的尸体中独立。
离开蜂巢城这么久了,直到此刻罗午才觉悟,原来大灾变的故事从未消失。
如果自己能活着离开这里,他相信人生会因这场奇特的旧日“大灾变”景象,真正变得真实。
“螺旋”,这是自己领命的任务。
他撒开了手,任女孩随波漂流,自己留在原地,眼睁睁看水面继续上涨。
雨水不断渗进他的眼里,他又闭上眼,两条手臂浮在水面。从下一刻开始,不断有物体撞击到他的手臂,后背;水下也有,撞击着他的腰和腿。
大雨顷刻间酿成洪水,罗午已经不是在跑,而是在游,水没过了腰以上。
之后的百多年里,他们始终留在这片黑水中腐烂,溶解。
黑水越来越黑,从此这里再不会有生机了。
罗午又想起自己小时候经常追问父亲,“大灾变”是什么?还会再有“大灾变”吗?
“遗忘真是愚蠢,其实旧日和大灾变,目之所及,尽皆是。”
他重新睁开眼睛,雨水竟不能再模糊他的视线,他现在看的很清楚,此时的水面已经涨到胸口了。
直到他在水里扑腾的双手打在了一个柔软的物体上,他抓过来,不停的用手掌抹掉脸上的雨水,天啊!是那两个女孩中的一个。
罗午看不出她还有任何生命迹象,水涨到胸口了,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宿命接下来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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