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废纪元[末世]

凭空弹出的精神冲击暴烈而凶猛，伏雪焰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已经被那怪异的精神波动灼伤，皮肤大片脱落，四肢和脸颊瞬间血肉模糊。

他一手抓挠着伏雪焰，一手伸到背后去，想去够自己那把金属弓。

但随着氧气的流失，力量也飞速从身体中消散，江帆翻着白眼，意识到了弥留之际。

江帆喉咙中断断续续，挤出模糊的两个字。

但就是这电光火石的刹那，白光在两人中间爆发。

那只是警告，让她别再打江帆的主意。

可为什么？江帆绝对做不到这种事！

伏雪焰稍稍延伸出精神力，试探了一下江帆。

表面看上去，少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毫无抵抗能力的样子，但伏雪焰一试便知道，奇怪的力量在他身边萦绕，并未散去，蔓延的气息中，有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觉。

伏雪焰立刻想起，在EFN35时，她也曾有过类似的感受。

就好像她和那气息本为一体，相互之间如此亲近，如果她不怀着恶意，甚至可以完全与那气息融合，不会有任何的排斥与不适。

但只要伏雪焰还有一丝杀心，那气息就会立刻转化为凶猛的精神力攻击，用比刚刚更雷霆的手段，将她撕碎。

伏雪焰不敢妄动了，她远远找了个地方坐下，留存充足的体力恢复伤口，同时紧紧盯着那个怪异的少年，等待他自己从昏迷中苏醒。

……

……

“喂，你有没有觉得，气氛好像很不对劲？”

陈亦小声跟老顾嚼耳根。

“我还以为长官你迟钝到什么都察觉不了。”老顾瞅她一眼。

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自从伏雪焰和江帆带着一串空水壶回来后，气氛就开始往焦灼的深渊狂奔而去。

没能带回水，队伍里的大伙都很失望，除非濒临绝境，谁都不想尝试去喝核辐射污染的水源，就算当场没被毒死，事后也可能发现自己多了个头或者长了个瘤。

虽然大家也都知道，野外出现意外情况实属正常，这事怪不到伏雪焰和江帆头上，那俩人带着水壶白跑一趟，大伙反而该向他们说声感谢。

但干渴和疲惫，仍然使大家都不愿意说话，宁可盯着自己脚上沾满泥的靴子发呆。

而伏雪焰和江帆在返回队伍后，也一直皱着眉沉默，跟江帆一人一边，坐在队伍遥远的两角，偶尔视线不小心相触，都是相互的警惕和谨慎。

陈亦注意到伏雪焰左脸上有条长长的伤口，给她拿了个医药包。

伏雪焰拒绝了，“我不用这个，很快就能恢复。”

“但这么深的伤，还是会疼吧？废墟里果然危险，下次你们别单独行动了。”陈亦叹口气，从医药包里抽出包药粉，“喏，止疼的。”

“省着点用吧，这一路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接下来还会遇到很多情况。”伏雪焰仍然摇头。

陈亦也不强求，她一屁股坐在伏雪焰身边，望着辽阔无边的草原，“我们已经三天没有见过大型动物了，连鸟类都看不见。”

“攻击EFN35的原血和噬群不会停止，我猜测它们已经越过EFN35的废墟，径直向南，直冲CFN1。”伏雪焰道，“草原看不见鸟兽，也许是因为前不久，大规模的兽群曾经路过这里，你看那边的泥地上，全都是噬兽的脚印。”

“我看到了，所以我才担心。”陈亦眉头紧锁，盯着不远处的草原。

那里本来是片青翠的绿地，却被踩踏成一条长长的泥路，从北到南，横穿整片草原。

陈亦低下头，“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感到振奋，但现在，我一点都不希望类人和原血的平衡被打破，尤其这还跟噬兽有关，我担心原血总部跟噬群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伏雪焰看她一眼，“你不希望旧人类胜利吗？”

“我不知道。”陈亦苦笑着回视，“我现在真的不知道。”

“别在那儿伤春悲秋了。”老顾在旁边插嘴，“现在离开草原才是当务之急，长官你这副样子，哼，动摇军心。”

“我错了！”陈亦立刻举手投降。

在老顾的虎视眈眈下，陈亦又恢复了精神抖擞的样子，不断给队伍的大伙打起，催促他们站起来继续出发。

伏雪焰看见江帆拍拍屁股跳起来，拉了拉运动外套的衣领，遮住脖颈上那一圈深红的淤痕。

少年避着自己绕了一大个圈，走到队伍最前方，跟陈亦说了点什么。

说的内容伏雪焰不在意，但她很好奇江帆的动作。

为什么要遮住伤呢？让别人知道自己跟他的矛盾，他的处境才更安全啊，这个队伍里几乎全是旧人类，即使出于同类的护短，陈亦他们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可江帆却刻意隐藏了淤痕，不仅如此，关于废墟里经历的一切，他闭口不言，一个字都没有多提。

伏雪焰从江帆身上收回视线，走到MYA1293身边，垂目看着五花大绑的同类。

MYA1293最近一直待在那辆小推车上，由陈亦的部下轮流推动，草原敌视平坦，推个车倒不费什么力气，苦的是MYA1293，那么高大修长的个头，偏被捆成一小坨，硬生生挤在狭小的车斗里。

伏雪焰怀着幸灾乐祸，用精神力联系上对方，【那个带弓箭的年轻人，你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精神力吗？】

MYA1293掀了掀眼皮，瞟了眼伏雪焰，第一次答非所问，【为什么要跟旧人类一起行动？】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这种问题。】伏雪焰勾起嘴角。

【我们与旧人类，是不同的，他们敌视我们。】

【你说错了，他们不敌视我们，只敌视你。】

MYA1293一噎，又看了伏雪焰一眼，【你和旧人类关系亲近。】

【那又怎么样？这种事你也要向执政官报告？】伏雪焰手按在剑柄上，【亏我跟陈亦保证，不会让你惹麻烦，他们才同意留下你的性命，现在看来，还是该宰了你，以绝后患。】

【你说话，我听不懂。】MYA1293皱皱眉，【复杂的四字词，这也是旧人类的习惯，你在学习他们的行为方式？】

伏雪焰眯眼笑起来，这句话被她当做了夸奖，【没文化是件羞耻的事，我会嘲笑你的。】

【无法理解。】MYA1293给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你的情况超出了我的处理范围，等报告执政官后，你可能面对最严厉的精神力测验和军事处罚。】

【执政官，执政官，执政官……离了执政官的命令，你是不是连路都不会走了。】伏雪焰冷嘲热讽，精神力传递过来的情绪，满满都是嫌弃，【遇到危险不会跑，遇到问题不会想，什么都等着执政官解决，那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MYA1293满是错愕，连面部表情都带出几分茫然，【活着的……意义？】

伏雪焰内心哀叹。

面对MYA1293，她的感觉很复杂。

一想到那该死的繁殖任务，当时的愤怒和无力，伏雪焰就看MYA1293哪哪不顺眼，恨不得立刻将他毁尸灭迹。

但理智又告诉她，那只是分配的任务而已，MYA1293只是以一个完美体的身份，在忠实执行身为类人的义务，他或许都不明白那些繁殖动作背后的暧昧含义。

也是因此，她更觉得悲哀，自己的同类这样冥顽不化，对生存的欲望已经降低到忽略不计，任务、命令、条例……他们的脑子里只有这三个词。

就像在EFN35，她想劝他们远离险境，可她劝不了。

只能用一种强加的姿态去救他们，可他们却又不懂。

伏雪焰闭了闭眼，不再和MYA1293去进行口舌上的争执，【我需要你帮我个忙……不，协助我完成一项任务。】

她直接用了MYA1293能听懂的交流方式。

【你不是我的上级，我也没有义务配合你。】MYA1293的思维只有那根筋。

伏雪焰叹气，【那个男孩身上有精神力的痕迹，我需要试探他的真实身份，这情况符合战场条例，你也有责任查清他的底细。】

【绑着我的绳子有精神抑制作用，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我能做的，仅仅是这样和你对话，距离还不能太远。】MYA1293精神有点低落。

伏雪焰哼了声，【我当然有办法。】

果然，MYA1293默了默，坚毅英武的脸抬起来，黝黑的眼睛看向她，【你要怎么做？】

他渐渐喘不过气，白净的脸呛得通红，“听我解释……”

“没那个必要了。”伏雪焰慢慢道，“也许你是别人派来的，也许你只是怀着自己的算盘，但只要把你这个危险及时铲除，幕后的蛛丝马迹，我自己可以慢慢去找。”

那怪异的精神力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月色依然澄澈，废墟依然死寂，除了伏雪焰身上的伤。

他究竟是什么东西！

江帆瞪大眼睛举起双手，惊慌失措地乱舞，“我真的是带你来找水源的！你不信，那我先下去好不好！”

江帆慌得不行，他意识到，伏雪焰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

伏雪焰惊魂未定，虽然身上的伤已经开始自愈，但她仍然深陷在刚刚的震撼中。

江帆是个旧人类，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他身上，竟然潜藏着一股极为恐怖的精神威压，当伏雪焰杀心暴露时，它用最迅猛、也最恐怖的攻势，在伏雪焰识海中掀起滔天巨浪，精神力闪电般，直刺伏雪焰的灵魂，刻下深深一道伤口。

“咳咳……住手……我……咳……”

脖颈传来的压力骇人，江帆拍打着伏雪焰的手，却无法卸去那不动如山的力量。

“不是！我没有！”

伏雪焰痛呼一声，放开了手，飞快后撤。

已经昏迷的江帆跌倒在地，他身上爆发的精神波动迅速回收，融入他的身体。

变故仿若只是一眨眼。

这伤远比皮肤脱落带来的痛楚更深，刺骨的冰冷随着神经游走，伏雪焰打着寒噤，急喘着平复身体里的疼痛。

她知道，自己刚刚在死亡的边缘走了个来回。

“……姐……姐……”

“你还没搞明白重点，这可不仅仅是水源的问题。”

伏雪焰箍着江帆的喉咙，手越收越紧，“从一开始陈亦介绍你的来历，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的身份，你出现的时间地点，每一个都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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