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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最后一个顽主

第2章 许爷是位顽主

“哈哈哈……”许爷这回彻底被高扬给逗乐了,他的笑声儿愈发洪亮,身子差点儿从他屁股底下的小马扎儿上摔下来。“小崽儿,你刚多大啊?怎么都学会盘道儿了?哈哈哈!”

许爷“哈哈”地大笑起来:“小崽儿还挺逗,这样儿呢?!”他说着手又微微一使劲儿,高扬的面孔这回变得更加扭曲了,脸上的肌肉都开始**个不停。不过高扬也真够牛的,他紧咬了牙关,脸上都流出了汗却愣是一点儿叫声儿也没发出来。

“可以啊,换别的孩子早都哭了。”许爷放开了高扬,然后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他一番:“刚从泥塘里滚出来?”

许爷笑了起来:“你这小样儿的还跟人打架?!瘦得跟个麻杆儿似的。”

高扬也许被这话弄得有点儿恼羞成怒,他大喝了一声:“你他妈的是谁啊?!”

“小崽儿,你懂个六!”许爷一句话就把高扬彻底地给噎了回去。

小学的六年里高扬不知道被请过多少次家长。高扬他爸是出了名儿的好脾气,怎么着都不会动手打他,而他妈除了唠叨他以外也不能拿他怎么着,于是高扬从小就开始了近乎无休止地闯祸——当然,那时候闯下的都是小祸,跟后来他干的那些事儿根本就比不了。

那会儿我们仨都在K中所属的附小里念书,我和高扬在四班,夏天在隔壁的五班。我是我们仨里面儿成绩最好的,而且在班上也一直数一数二。小学么,功课简单至极,稍微下点儿功夫成绩就能冒尖儿,只不过那个年龄段的孩子大部分都比较贪玩儿罢了。

我在学校里也并非就不淘气,毕竟我跟着高扬和夏天——一个是全年级出名儿的小玩闹,一个是全年级出名儿的野丫头。我跟着他俩去扎那些我们看不顺眼的老师的自行车车胎,划教室的玻璃或是逃课去楼顶的天台上玩儿……但我很少被抓,我平常比较低调不如高扬夏天那般嚣张,再加上成绩一直就不错,老师多少会有些偏袒,即便犯了错儿被抓到也一般不会被通报家长。

可高扬就不一样了,高扬淘气得让所有老师提起他来就摇头加叹息。上课接下茬儿是高扬那会儿的强项(那时候的高扬倍儿能贫,可后来一上了初中他的话一下子就少了,估计都是那时候给说干净了),往往一句下茬儿能引得全班的大规模范围哄笑还能把老师弄得说不出话来。

K中在北京的众所中学里根本就不值一提,它所属的附小当然就更没名儿了。但我们这小学有个比较诱人的地方:就是当我们从这里毕业以后可以直升K中,虽说K也不是什么重点吧,但起码每年还能有那么十多个争气的孩子考上重点高中。而我们的父母正是抱着一种“我们就会是那十来个争气的孩子中的一个”的心理把我们送进了这所小学,同时也省去了将来找初中的麻烦。

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带我们的班主任是个漂亮的小姑娘,那样子顶多也就是刚从师范学校毕业个一两年。她教语文,可她除了会让我们一人一段儿地念课文以外几乎再不会教点儿别的什么。并且她手里还总事儿事儿地拎着个铁教鞭,经常会打上课说话的孩子。那时候我们小,没“体罚”的概念(要不然肯定早告丫了),我们普遍都害怕那铁教鞭,唯独高扬不怕,非但不怕,高扬甚至还以被铁教鞭打了为荣——因为别的孩子被打以后往往会忍不住掉下几滴小眼泪,可高扬挨打的时候从来都是微笑,甚至那笑容里对小班主任还有那么点儿挑衅。

二年级的一次期中考试我和高扬同时拿了全班第一,只不过我正数他倒数。结果因为我的那个第一,高扬打了他小学里的“第一场架”。

成绩公布的那天,一个小姑娘走到我跟前儿,趾高气昂,用命令般的语气对我说:“下次考试你不许考第一了!下次我要当第一。”

这个小姑娘叫“末末”。若干年后当她长成了大姑娘,和别人介绍自己时总会这么说:“我叫末末,不是‘茉莉’的‘茉’,是‘末日’的‘末’。”显得特别牛B似的。可当时的她就是个梳着俩小辫的小丫头片子,于是我抬头看着她,大声问:“凭他妈的什么啊?!”上了小学二年级后我已经敢说“他妈的”这个词儿了,当我发现我妈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骗我不许说脏话后,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和你最亲的人同样也会骗你,只不过那并不带有恶意罢了。

末末一下子急了,她的小脸儿憋得通红,声音有点儿颤抖地说:“这次就是因为你,我考了个第二!你还敢骂人了?!你信不信我叫我哥来揍你?”

我“哈哈”大笑起来:“别吹牛了,就你这样儿的,你叫去啊!”

然后这小姑娘转头儿就跑了。我并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可中午吃完了饭以后,我们班门口儿还就真的出现了一个高高大大的孩子,而末末就站在他身前,和他说着什么。

我拍了拍身边儿的高扬:“高扬,有人要打我。”

“谁?!谁他妈的敢!”高扬说着狠狠地捶了下桌子,一下把全班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高扬怒目圆睁,来回扫视着全班,于是全班竟然又都把脑袋给扭回去了——高扬那时候真跟个小霸王似的,到后来他混得有名儿有份儿了以后反而又低调了,看来老北京的那句话说得一点儿都没错儿——瞎逛荡的还真的就都是半瓶子醋的主儿。

这时候末末嚣张地走到了我的面前:“我哥来了,你有本事就出去啊。”

我们那位半瓶子醋这时候倍儿男人地一把按住了要站起来的我,他对末末说:“什么他妈的哥,让我先去会会。苏麦,你坐着,不许帮忙!”

于是我目送着高扬走了出去,他当时比那个高年级的矮了足有一头。于是对话起来高扬不得不仰视。可事实上这对话连十秒钟都没到,俩人就扭打在了一起。

虽说高扬是个身经百战的小屁孩儿,但毕竟对方比他高比他壮,力气也胜过他。俩人先是扯着对方的衣服转了几个圈儿,然后那个高年级的开始踢高扬,每一脚都踢得又快又狠,高扬在连挨了四五脚以后明显是支撑不住了,他一边躲闪着一边往墙角儿里退。

也就在这时候,小班主任出现了。她大声呵斥住了这场如今看起来多少有点儿滑稽的打斗,并把高扬和那个高年级的都叫进了办公室。

等高扬出来的时候我问他:“怎么样?”

“没事儿,就写份检查。”

出于良心发现,我对高扬说:“你的检查我来写吧。”

高扬听了这话后高兴得不行,狠狠地拍着我的肩膀连连说着“好兄弟啊好兄弟!”后来他把裤子褪上去给我看他的小腿,有好几处都被踢青了,然后他说:“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这是我第一次听高扬说这句话,后来的那些个流血的日子里,我又听高扬说过很多次这句话,并且他说这话时的眼神儿一次比一次的狠。

“小崽儿,大白天的,明抢啊?!”许爷嘴咧着,乐呵呵地看着跪倒在地上的高扬。

我赶紧上前一步,彬彬有礼地说:“老大爷,对不起,您放开高扬吧,我们错了。”

高扬甩了甩刚才被捏的手腕儿,朝许爷近了一步问道:“老大爷,您是不是会武功?”

许爷一边摆弄着他的鸟笼一边说:“会,降龙十八掌,九阴真经都会。”

我们认识许爷的时候他已经是五张儿多的人了,他的儿子挺争气的,跟北航念的大学,毕业以后也就被分到了我爸妈工作的那个单位。于是许爷也就和我们一样住进了夕下小院儿。这位爷平常总爱提溜个鸟笼逗鸟儿,上面儿还总罩着一圈儿黑色的布(这是有讲究的,只有这样儿才不会吓着笼子里面儿的鸟儿),无论走到哪儿手里都提着,就好像那鸟笼是他身体上的一部分似的。那时候我年纪小,曾经一度以为他懂得鸟儿的语言,因为总是看到他学着鸟儿的叫声对着那个笼子叽叽喳喳的,然后那个笼子里的鸟儿回应他似的也叽叽喳喳起来——我当时以为他是在跟小鸟儿聊天。

“去你的苏麦!咱不能怂!”高扬被扭得动弹不得了竟然还不肯认栽,这小子,倔劲儿一上来就是死也不带服软儿的。

“骗人!”

“哈哈哈……”

“降龙十八掌属阳,九阴真经属阴,你一个人怎么可能都会?”高扬从小就喜欢看武侠片儿,那时候认字儿还不全呢,但他一说起这门派那门派来都门儿清门儿清的,我估摸着他的暴力情节就是从小这么着给养成的。

夏天说得没错儿,许爷今儿带出来的这只鸟儿我们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身体金黄色,翅膀翠绿,漂亮极了。高扬听了夏天的感叹后晃着步子就朝许爷走过去了,他嘴里说了一句“这鸟儿给我看看”然后伸手就上去夺。

我没有想到的是,小霸王高扬的手居然会被那位会鸟儿语的老大爷给拿住。许爷捏着高扬的手腕儿,轻轻一扭,高扬整个儿人竟然就倒了下去!他半跪在地上,一脸的痛苦。这一下子来得太过突然,夏天甚至都叫出了声儿来。

当然,你明白我的意思,他年轻的时候是位顽主,现在什么也不是。

高扬的表情有点儿发楞,他扭过头来看着我和夏天,问:“什么叫‘盘道儿’?”

我们俩同时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不知道就罢了。”许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扭过头继续摆弄他那鸟笼子了。

许爷这回乐得更厉害了,他胡噜着高扬的小光头告诉他:“咱早把内功给练得阴阳调和了……”

小学还没念几年呢,夕下小院儿的墙上就开始用白漆写上了“拆”。那时候觉得这字儿倍儿有意思,满大街的院子上都写着它,却不知道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儿让那个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没过多久就被夷为了平地。北京那一阵儿开始了大规模的搬迁运动,无数个像夕下小院儿那样的院子都被推平了,而我们三家人也就跟着搬进了楼房——而且还是同一栋楼。许爷跟着他儿子也搬过来了,和我们还在一个小区里。可许爷好像并不是很情愿住楼房里——那时候我们年岁小,当然不明白他的感受,所以当他对我们说他其实特喜欢住胡同的时候,高扬还笑话他说“住大楼房有什么不好?胡同里拐来拐去的多麻烦。”

“切!刚跟人打完架!”高扬小嘴儿一撅,一脸的骄傲。

那天高扬刚刚和隔壁院儿的一孩子摔完跤,一身脏兮兮的,却还大摇大摆地走进夕下小院儿。我和夏天跟在他后面儿,看着他左右摇晃横着能晃出恨不得一米去,我都担心他摔着——从前北京人管这叫“走晃”,顽主们都知道,哪个家伙跟街上走晃那他离挨打就不远了。

那时候许爷正在院子里和他的小鸟儿聊天。夏天看到后指着那只鸟儿兴奋地对我们说:“你们看,那只小鸟儿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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