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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号鸢/三国)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

7.西凉篇7

【“——文和。”】

贾诩彻夜未眠。

他在无边的夜色里遥不可及的思索,仿佛想要沉浸于黑夜。可那月色好像跟他较上了劲,前些日子阴沉的天空今天突然放了晴,皎洁的月色从近乎透明的窗纸中打到他的脸上,映出他神色莫明。

于是他闭上了眼,仿佛臣服于月色之下。

可梦境也不曾放过他,那月中的青年悄然而至,宛若天上的宫娥。他倚靠在他的床前,抚摸他的面颊,那残留的触感好似还带着余温。散开的发如同高悬的苍穹降下了奶水,他在银河里荡漾,而青年就是他的桨。

他忽然掐住青年纤细的脖颈,将他压在了自己的身下,过大的身高差让他的阴影覆盖住了他,于是青年眼中的月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全都是他——还有漫天的星光。

青年没有反抗,他那么顺从而宽和,只是带着微微的惊愕,但他依旧包容的,平静的凝望着他,好似在看一个胡闹的孩子。

——来吧,

贾诩想。

——让我看看,月的阴暗面。

贾诩忽然笑了,他终于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了,他想要撕碎他,吞噬他,蹂躏他,砸烂他,扯坏他的躯壳,融化他的内里,表露他的灵魂。他想要他的泪水与透明,他想要迷雾中白鹿的眼,他想要夕阳里最后的光辉,他想要他的阴影和矗立。

他想要花,想要月,想要烟雨中的晴明,想要不朽的火焰去燃烧。

他想要让他知晓自己的痛苦,又或许,他想要知道他的痛苦。

他想要那个虚弱的,布满裂痕的灵魂,那个覆盖着谎言,包裹着伪装,那个剥离了一切□□束缚,最本质最痛苦的内核。

——于是,他俯下了身。

……你的副官真的病了。

你惊恐的发现他变得主动起来,那原本阴毒而隐晦的视线也变得明目张胆,像是被放开了禁锢的猛兽。

他的脚步跟随着你,目光凝固在你的身上,原本只让你隐隐感觉,现在却是如芒在背,搞的你手足无措。

他变得反常地黏人(这样说很幼稚,但你觉得这么形容还挺合适),虽然一般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敏锐的人总会觉察,尤其是你的视线里总会有意无意地出现他。以至于来交接工作的张将军都皱起眉头啧了一声,隐晦的询问你是否需要帮助。

甚至殷灯都被他摸了头,甚至还被及其僵硬又不自然地笑了笑。殷灯愣在原地足足一炷香,顷刻间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手脚并用朝你跑了过来。

吓得你还以为遇到了敌袭,顿时把对方护在身后拔出线来,警惕的看向四周。

结果他拉着你的手胡乱摇摆,话语说得太急颠三倒四:

“快快快快去看看看——死瘸子他,他他他他终于疯了啊啊啊啊啊”

你:……什么瘸子?哪来的瘸子?这是新的爱称吗?

你好气又好笑,把手里的武器收了回去。

小孩子总会对大人有自己的看法,也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称呼,正如同小乖执着的管你叫妈咪,辩儿听完你讲故事后天天唐姬唐姬的喊,哪怕你再三纠正也没意义,孩子们有一套自己的世界观,只要不犯大错也无非是一种乐趣。

你瞅了瞅副官的至少八尺有余的身高,再看了看自家孩子的小身板,最后只是掐着孩子的肩语重心长的跟他嘱咐,千万不要这么当着面说人家啊。

你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心道日后你惹出祸来,不把师傅说出来就行。

……否则再犯贱,小心对方一拳三个你。

最终当你的副官主动揽活干的时候,你终于蚌埠住了。

社畜的精神状态都是很稳定的……只有中邪了才会说出“我好喜欢上班啊~”

……完蛋。

你沉痛地想。

真的烧坏了他的脑子。

你想着之前副官虽然顺从的接受你的指派,但总是摆着一张臭脸,发出的阴暗气息以自身为圆心,向外发射三里地,波及周围一众无辜群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一顿三个小孩。

导致阿访和他家的大黄兴冲冲地跑过来结果霎时息声,大黄都呜咽地夹住尾巴,皮猴都得默默绕着道走。

而现在你试图多给一些他点卯的时间,也算是让他充会儿电,顺道净化一下周边环境。

……结果他拒绝了。

他·拒·绝·了。

殷灯脸色五彩斑斓,从震惊到绝望。你心情也越发沉重,只觉得自家副官可能真的得了绝症。

可是偏偏你又从他身上看不出什么,他身体康健的很(但就是精神状态很不稳定),面色红润,吐字清晰,逻辑明确,头部又没有外伤,脚步也很稳健,身形依旧挺拔,带着世家子弟惯有的站姿,气力虽然比不上张将军那些当兵的人,但搀扶和搬运患者依旧是个好手。

……甚至抢了殷灯的活计,还有闲心给你送个饭。(吓得你冷汗直冒检查了三遍有没有下毒)

你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为了不再刺激自家副官,你还真不能把他拉到一旁问他脑子出了什么大病。

但本着对下属负责任的态度,你连夜写信给元化会诊,特地备注如果仲景在旁边也给他罩一眼。你就不信了内外两尊大神都在还看不好他的病。

你还多送了传信鸢好几根腊肉万里加急(生物),这本来是伯益这几天的零食(以至于殷灯好几天没给贾诩好脸色看)。

结果不到半月一只肥成球的鸢摇摇晃晃地飞了过来,看来你的贿赂还是有用的。

你隐约认出那标志性的体型正是小乖养大的绣球,你笑着张开双臂想去拥抱它,对方见到你眼前一亮,小翅膀一扇一扇的朝你扑过来。

“咕咕唧——”(大姐头——)

“医仙大人,”你的副官阴魂不散跨过门槛,“关于城北的伤亡——”

你:“……啊。”

你眼睁睁地看着绣球一头撞在他的怀里,不愧是隐鸢阁的重量级武器,小炮弹一样直接当场KO副官,对方晃了晃身子,直挺挺倒下,脑袋还磕到了门槛,而绣球爪子上的书信也被抛弃飞,飘舞到空中。

你:……

你:?!

你连忙上前把自家副官扶起,他体型太大,你只好一只手固定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好歹是个病人,禁不起这么折腾,万一本来是内伤再搞个外伤,好家伙那就更热闹了。

结果信纸直接飘到了你的身前,你伸手接过,只有一张纸,是翳部常用的镶金纹,带着隐鸢阁的红章。

纸上共四字两行:上面的落笔如云,主人必是尘外孤标之士,下面的却如春蚓秋蛇,媲美牙牙学语的狗爬体,中间的还被画了个圈涂抹,可纵使如此依旧写了个错别字。

这正是你的两位发小——

张机:闲得没病。

华佗:建义开颅。

你:……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你面无表情的把手肘一撤,直接让副官脸朝下摔在了地上,转身去把地上晕晕乎乎的绣球塞到了自己怀里,报了自己一腔热血都去喂狗的仇恨。

你冷笑,呦呵,多冒昧啊,以前你好歹顾忌他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工作给他一些假期缓一缓。结果现在第一次听到这种请求,看来还是某人的工作量不够大啊。

于是你回信:收到3Q。

然后你又想了想,画了个?拿捏了

反正他们跟你呆久了也知道你偶尔说的鸟语。你阴恻恻地凝视着地上的男人,不把绣球往他头上再哐哐砸俩下已经是你最大的善良了。

……行吧。

你冷哼一声,手指轻轻点唇,话语带俏音。

来体会一下我的工作强度吧——

小·侍·郎。

——这就是贾诩黑着一张脸试图把你从床上扣下来的原因。

哪怕你拽着他的衣角夹着嗓子求他了,这一招不管对史子渺还是元化都百试百灵。可偏偏遇到了他和仲景,后者是软硬不吃的木头,前者纯属打工人怨念太大,邪剑仙来了也得称声大哥,被你折磨得恨不得下一秒化为古神螺旋升天。

……但你看,这不就恢复正常了。

你得意。

平日里,工作就是最大的病,闲的难受,工作才是最好的解药。

……嗯,就是脾气更大了。他的嘴倒是没有不饶人(估计是世家子也不懂脏字,不是所有人都跟你初恋一德性),但眼神骂的可脏了,每天瞪你瞪的跟容嬷嬷扎针似的。

……不过这已经很不错了,发泄出来也好,起码比你一看到张将军脑瓜子嗡嗡的强太多了。

你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你偷偷瞄了一下对方甩落在地上的账簿——嗯,一丈红,嗯。

你牙酸地听见外面又有什么东西摔碎了,你都不敢让他去看打着架的殷灯和张将军,免得赤字上面再添两笔。

贾诩并没有午睡的习惯,而高强度的工作又不允许他夜间休息,对方眼下的青黑已经照明了这段时间的辛劳,他不像你早已习惯了这种折寿的时间表(给古人一点大学牲作息震撼)。说实话,这么连轴转下去你感觉他随时都有可能就地扑街。

但幸好祭典就快近了,接下来的也无非是些收尾工作,辛苦的也只有你和张将军,他反而能清闲些。

于是你把他拉到了床上去,正好那俩出去打了,你们趁此机会小睡一会儿也是好的。

在短暂的惊愕挣扎之后,他只剩下些许疲惫和困惑。他知晓你不是招事惹非的混账,哪怕把他拉上了床,你也并没有强制的禁锢他,只要侧侧身随时都可以跑。

……哎。

你叹了口气。

你其实不喜欢跟人置气,你的个性就是如此,生气生的快,气消的更快,你从不会去记自己的那份仇怨,你总是这样的,纵使知道人世险恶,心怀鬼胎者众多,你还是愿意去相信某些东西的。

而现在你的副官哪怕日常涂着烟熏妆(这么说来他到底怎么还有时间给自己化妆的呀?),也遮掩不住他眼下的青黑,他真的很累了,你都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在强撑着,原本红润的面孔也变得淡了许多,但他的躯体的确变得紧实,在风吹雨打之下也晒黑了不少,那原本只有书茧的手也在数月中变得布满了裂痕,颇像一个武

青年无奈地笑了笑。

“一个他一直在问,但自己没有察觉到,”

贾诩想,在梦境里他变得坦然了起来。

他也是否像现在一样,抚摸着他的身躯,亲吻他的天庭,给他献上祝福的呢?

“……你副官那个模样,”男人拉开军帐,努了努嘴,“你不管管?”

“一个他早就知道的答案。”

——于是他看向身侧的青年,对方会意,包容地笑了笑,如同宠溺孩子一样也这么做了。

他轻轻吻他,不带情欲,也没有邪念,就像一只白鸟啄了一下他的手指,星光闪了一下他的眼眸,空中的雨水滴露在他的发髻,猫咪蹭过他的裤脚。

……可是这不够。

“怎么说?”他遨有兴趣地偏头。

“——他只是在寻求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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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耳语如同雏鸟的羽毛,蝴蝶的翅膀,竹林间的晚风,清晨的朝露,他从没有接受过这么亲昵而轻柔的触感,于是他惶恐起来,他的理智勉强还维持着,低声咆哮着让他后退,但是身体却听从他心底的祈愿,紧紧与青年十指相扣。

他有的时候会想,青年是怎么记住每一个苦痛者的名讳?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呢?那不分男女老少,不管肮脏洁净,不论财富地位,他亲吻他们的额头,像是父母对于孩子,僧人对待信徒,生者对于亡魂,他那温柔的眼眸,就像大地对待自己的儿女,天空俯视万千生灵,海洋抚慰鱼儿与飞鸟。

……那,当自己没有苏醒的时候,

贾诩心道。

——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没有人回答他的疑惑,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没有人回答他的质疑。也没有人会给他任何答案。

“管什么?怎么管?”青年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疼,又忽然叹了口气。

“——说到底,也根本没必要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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