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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没飞升吗?

第493章 红绿交织

这些时日,每当有青旗军的红信随飞剑而来,几乎必然意味着要有朝中高官显贵为之掉脑袋。

和当今太后出身同族的杨九重,靠山之硬,自然是无出其右者。而且杨九重本人也很清楚,太后之所以宠信他,并不是因为两人都出身北境卫国公之家,拥有同样的姓氏。

而是因为他杨九重,能替太后将那些不便亲手处理的脏活,处理得干干净净。

而后,因为终归没能毕其功于一役,朝中对兵变持质疑态度者,也就越来越多。对此,太后自然要亲为宽慰,不断笼络、稳定住那些迟疑不定者。

但也有少数冥顽不灵的,抑或赌性过重,想要趁国师落魄之际赌他能翻盘的……这些人,就不是太后那般德高望重的好人能处理的了。而这时候,也就轮到大将军和他的青旗军出手。

“二哥何必恼怒至此?”

一位身着短甲,批青色罩袍的年轻人,带来一声轻柔的问候。

而本来怒不可遏的杨九重,见到此人,怒火竟顷刻间便消散了八九分,脸上也洋溢出一丝笑容。

“六郎,你来了。”

来人正是杨九重的六弟,杨五逸。同时也是如今繁城青旗军的参谋总长。

此时此地,能让杨九重收敛火气的,除了太后本人,就只有这位从小跟着杨九重长大的杨家六郎杨五逸了。而他与二哥之间,也从不寒暄避讳。

“二哥,你若是再不收敛脾气,我可真没办法给你补足亲兵啦。”

杨九重哂笑了一声,摇摇头,目光瞥向刚刚才死里逃生的亲兵,目光呈现一丝严厉之色。

“连我的外溢怒火都承受不住,本也不配作我亲兵……真遇到什么危险,也不知是谁保护谁。行了,下去吧,我自和兄弟说话,这里没你事了。”

亲兵如蒙大赦,连忙点头退下。

而待那亲兵走远,杨五逸才摇摇头:“正经亲兵,就算是被二哥你当场打杀,也不该擅离职守。不过现在也没法苛求那么多了,真正可堪一用的人才,都被咱们散去全境十八郡了。”

杨九重问道:“六郎找我是有什么要事?”

杨五逸笑道:“只怕和这封红信说的是同一件事。”

说着,他向旁边探出手,将那封唯有大将军本人方能开启的信函随手拆开,而后便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

“哈哈,果然如此,这封信是驻守桑郡郡城的星军云旗长发来的,警告说黎奉仙借口为朝廷搜捕要犯,随意调动星军两营上千精锐,前往边境一座名为流岩的小城,那小城一穷二白,怎么也不值得他调用两营精锐。他以为黎奉仙必是假借名目,暗中图谋不轨。而我刚刚才在朝中听那西北太察说到,桑郡郡守已经多日不曾按规矩镇守郡城了,虽然例报不曾有误,但以那拓跋田成的性子,哪来的胆子随便坏朝廷规矩?必是被黎奉仙胁迫……”

话音未落,远处又是一口捆着红信的飞剑,飞行轨迹却有些摇摆不定,仿佛剑中灵力不足,已难为继。

杨九重目光一瞥,便纯以神识之力,将那口飞剑隔着数十里之遥,轻轻接引到面前。然后,便露出略带错愕的笑容。

杨六郎看到那剑那信,立时就从款式辨识出了其来路,不由哈哈大笑。

“又是星军来信,可真是巧啊,二哥你到底在黎奉仙身边安排了多少人?”

杨九重被兄弟取笑,也不着恼,反而反问道:“换做是你,伱会安排多少人?”

杨五逸正色道:“比二哥多一倍吧。”

片刻后,两人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

笑声过后,杨五逸叹息道:“那黎奉仙,虽然修行天赋不算绝佳,但那狠辣而坚韧的性情,却真是令人难忘。以区区元婴的境界,坐镇星军大阵,常人怕是第一天就要陷入癫狂,他居然一直忍到现在。”

杨九重则说道:“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疯了。当初他妄图染指东都禁军统领之职,明面上是与我的心腹爱将争权夺利,实则是为了暗中登牵星台以面仙君。这般胆大包天的想法,他甚至都不怎么屑于隐藏。我其实本打算寻个由头,将其彻底斩除以绝后患,还是大姐要我惜其才,留其命,再以精明百通的明理先生主政桑郡,以软硬兼施之术搓其锐气狂性,又以漫漫冷遇消磨其志……最终必能收复一口趁手的凶刃。”

杨五逸失笑道:“可惜二哥消磨了他几十年,仍未能彻底将其收复,大姐这怕是在安排百年大计。”

杨九重却说:“若真能收复黎奉仙,便是耗上百年也是值得。他有元婴修为,辅以天庭赐予的仙丹,至少能再为我所用两百年。何况过去这几十年消磨下来,他早就无复当年锐气了。还记得七年前被朝廷派去桑郡的那个书院学究吗?”

杨五逸点头道:“当然,那时候我还在家中和七郎八郎念叨二哥你,说你怎么染上了肉包子打狗的恶趣味。将那文弱学究派去黎奉仙身边,怕是要不了三五日,朝廷就要收到郡守暴毙的消息。不过看起来那老学究倒是深谙保命之道啊。”

杨九重笑了一声:“哈,连自己在书院中的位置都保不住,被人排挤出去而不自知的酸儒,懂什么保命之道?他能活下来纯粹是黎奉仙手软了。他被明理先生在桑郡压了几十年,若还是原先的他,必要杀人报复,以泻心头之怒。而杀一个毫无根底的拓跋田成,只要手尾处理的漂亮些,朝廷甚至都不会太过追究他。可他却终归是怕了,怕拓跋田成死后,再来一个明理先生,所以硬是留下一個拓跋田成不杀。而朝廷虽然不可能再有明理,但只要他怕,他就不再是当年的黎奉仙了。”

杨五逸闻言,慢慢点头:“的确如此……如今朝中兵变,正处于六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朝堂暗流汹涌各郡更是风云变幻,而他手握星军,却只敢调动两营精锐,跑去边境小城不知在做些什么……”

说到后面,杨五逸却微微皱起眉头。

“不知做些什么……他此时调动上千人,去流岩城,能做什么呢?总不成是为了横征暴敛,鱼肉百姓吧?”

说着,杨五逸伸手拆开红信,一目阅尽正文,而后便有些哭笑不得地将信纸交给杨九重,叹息道:“这也……太扫兴了。”

按照信中所说,黎奉仙如今已率两营精兵,将流岩城严格管控起来。而管控的理由,却是因为先前两名被派去流岩城征收钱粮的校尉,和当地民夫起了冲突,被打成重伤。

虽然折损的那两名校尉,平素就堪称品行不端,更不是黎奉仙的心腹……但终归也是星军校尉,莫名折损在边境小城,自然会惊动主力。

按照信中那位蛰伏在黎奉仙身边营中的耳目的说法,流岩城主夏侯鹰,不知从哪里结交了一位武力凶悍的北境游侠,寻常士卒很难与之抗衡,而黎奉仙一时激怒,便干脆调集千人大军,既要杀人,更要立威,以确保星军在桑郡的根绝后患。

将此信与先前的消息对照一番,可以说一切情节都变得合情合理。只是这份情理推导下来,却不免得出让人扫兴的结论:黎奉仙,已经完全失了锐气,成了一个只盯眼前,只敢欺凌弱小的庸碌之人。

当然,这份庸碌正是杨家人亲手打压所致,但真相揭晓时,仍不免令人扫兴。

“那么,二哥,要如何处置此事?稍微敲打一下?还是严惩?”

杨九重沉吟了一番,摇摇头道:“先放一放吧,看看他后续还有什么动作。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黎奉仙竟能意气沦丧至此。”

杨五逸也赞同道:“的确,也可能只是在佯装庸碌,几十年消磨或许只是让他变得更加狡诈隐忍……那就先静观其变,暂时放置一会儿。说来,二哥,我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又是一口飞剑自远方而来。

这一次,剑上捆着的却是一封绿色的信。

于是杨五逸也暂时收住话头,先拱手道贺:“恭喜二哥,今日总算有桩好事了。”

杨九重却一时仍紧皱眉头,低声道:“老祖宗的剑。”

“老祖宗?”杨五逸讶然,随后便是惊喜,“那岂不是说宝玉下落已有了眉目?!”

但惊喜之后,便也随着杨九重一道皱眉。

“不对,以老祖的性子,若真的找到了宝玉,绝无道理只以飞剑传书,必是亲持宝玉归来。这信……”

杨九重叹道:“所以,还是当红信来看吧。”

不过,当两人真的展开叔公的信函后,却不由感到加倍的微妙。

(本章完)

而大将军,从来也不以好脾气著称。每当他心中恚怒,便必然有人要遭殃——例如这几天来不断殉职的亲兵。

但其实杨九重对下人尤其是身边士卒,还算是相对优待的,近期的亲兵死伤不过是不可控的无妄之灾,且死后均有丰厚的抚恤补偿。而杨九重对于那些出身钟鸣鼎食之家的权贵,却往往主观上就极其刁钻刻薄。

而此时,一封自东北部飞来的红信,自然而然就牵动了他心底的怒意。

“啧……”

自新恒朝立国之战至今,哪怕仙道文明早已在效法仙盟的浪潮下,取得了长足进步,更加行之有效的通讯手段数不胜数。然而每当需要传递重要情报,青旗军出身的人仍会使用这最为传统复古的手法。

这般傲上而悯下的性情,再结合对下人出手没有轻重的坏习惯,通常来说是官场的一等大忌——除非你有着官场中一等一的大靠山。

不必展开信函,杨九重都能顺理成章地脑补出接下来可能看到的种种噩耗。

无外乎是某地主政官员不愿配合全境动员令,推诿塞责;抑或是对太后强力打压国师一党而心存不平;再或者,是某些地方父母官想要浑水摸鱼,趁乱打上太后党的旗帜为所欲为……

这几天,诸如此类的红信,他已经看过太多太多。

总之,近几十年来新恒人已经很少见到飞剑载红的情形了。

也因此,这几日,每当看到红信杨九重的心情都会变得非常糟糕。因为不到万不得已,前线绝不会发来这么刺眼的东西。

北境卫国公的青旗军惯以飞剑传书。

用杀人来强行镇压的局势,自然是不稳定的,从上到下,包括大将军本人,自然都晓得,每杀一人,脚下这高塔的根基也就会松动一分。而每过一天,需要杀的人,就会多出成百上千!

时间并不站在他们一边。但时至今日,杨九重已经用尽一切手段,所有属于大将军的资源都被他倾尽了乃至透支了,却仍不能找到那枚印星宝玉……局面,已经越发濒临绝境。

杨九重麾下大军,是靠着对大将军的绝对信任,才能维持眼下的冷酷高压。而杨九重本人,则只能靠着对太后的盲信……以及偶尔发作的怒火,来屏蔽一切可能动摇人心的杂念。

但是即便如此,再见红信,仍不免心头火起。而随着这位修为接近大乘的大将军怒火外溢,他身后的亲兵再次陷入水深火热,即便撑起全身的护具,他仍在顷刻间就印堂发黑,双目凸出,俨然就要血肉迸裂。

好在,一道清凉的风突然从天而降,吹熄了杨九重的怒意,也挽救了他身旁亲兵。

例如这次发动朝中兵变,镇压国师,这其中的死者远不止于那区区十七名仙抚使。国师在朝中经营两百年的人脉网几乎被连根拔起,这其中人头落地者,并不在少数。

飞剑传书,书分青白红三色,青信象征捷报佳讯,红信象征噩耗——白信介乎两者之间。而考虑到如今飞剑传书已经越发变得只具象征意义,仿佛一种文化传统。因此人们一般也不会将那真正紧要,却难以开口的坏消息寄托于飞剑上。

不然剑载红光,破空而行,岂不等于让天下人都为之惊恐?通常只有那些值得大张旗鼓、大肆宣扬的消息,才会被写在青信上,再由飞剑载着,跨越千里之遥,掠过无数人的目光,最终来到收信人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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